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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位的记忆

时间:2023/11/9 作者: 散文诗 热度: 12231
新锐/粟跃资 图

  河北◎左马右各

  错位的记忆

  新锐/粟跃资 图

  河北◎左马右各

那些鸟,在早晨的窗外

带着被无形翅膀迷惑的年轮,我来到这里。

  在早晨,鸟儿们更像是仙子的玫瑰纽扣,一枚枚镶嵌在山冈和绿阴的衣襟。

  那时,耳畔响起一阵走经风的丝竹与和音。像深夜穿过梦的泉水。

  而一个静夜和睡眠,像鸟儿曾经收起的歌声,在窗外。

  谁也没有惊动谁。

  晨光那么轻易就抽走黑夜的底片。它把鸟儿们,晾在枝头。像那些很小的事物,储存在一个满是钱币的陶罐中。

  它们摇动起来,会有金属的记忆。

  我只能说,这是一个夏日的早晨。微风像一只有着稠密花纹的手,抚过;一片绿丛中的火焰,轻微摇晃。

  我在被破坏的图景中,看见,猜想,隐于天空之镜中的鸟儿,它们的秘密欢娱。

  而我看不见它们。只是听到有人说话,如儋语,一阵阵,经过内心昏暗的长廊。那么远,又轻。

  我几乎听不到往事。也无法想象聊斋故事有多少民间版本。

山脚下的村庄

村庄像那条安静在秋天的河,流淌在山脚下。炊烟托着梦升起。

  黄昏浮动的村庄,在平原上。

  那里有一串像打碗花一样不灭的星光之花闪亮。

  还有童年。而另一个摧毁记忆的村庄,在山脚下。她距离很近,黄昏也在刻意模糊一种距离。

  一朵凤仙花醉过的黄昏。

  这一朵灵魂的她,不是我的村庄。但我在经过。一次又一次,红着脸膛经过。

  我只是一次次经过。从未进入。哪怕是在一个开满夜来香的角落里静静敞开的门。

  她的肉体,和另一个村庄一样,袒露着,大地的底色和寂寞。这样的村庄,没有秘密。但我无法进入。我只是在经过中,感觉她,不像在我——村庄的纺车上,那样缠绵旋转。

  虽然,她在更古老的意境中一遍遍等待;虽然,我是那个一遍遍喊过村庄名字的人。

  但我从未进入。

  她像是内心的一个侧室,在我心跳的村庄隔壁。

  她和我的村庄有着秘密来往。

  我也呼吸着她的气息悄然睡去。

你会离开

我会不想念你吗?如果,我不说假话;如果,我不让目光远离自己。一直注视着。那个画卷,那个画卷藏起的墨色,一片墨色淡淡洇染的影子。那在一双美目中,晃动的现实。

  现在是下午。

  经过午睡的雨,刚刚停歇。这难得的间歇,安静,清寂,没有秘密。

  你用打开绿松石的眼睛,说话。

  开始!

  我听到了。

  这好像是一个习惯。安静时,你就用另外一个声音中的灵魂说话。在那时间的卷轴上。或在轻松打开眼睛的一刻,慢慢开始。

  我总记不住的往事和疼痛。

  窗外有一只鸟。它心不在焉地晃动一根树枝。而你收卷起一个影子,离去。

那里有一片绿

在平静生活的暗处隐身。

  我不是那个频频转身的人,那个在频频转身中目光如电的人。我不是。

  但我看见山地的暗火是一片绿。

  它们拥着滚过一个个山坡上,挤在一起。如灌木,挤在一起;如灌木中的鸟鸣,挤在一起;如叶丛中的风,挤在一起。

  那么密。

  密得没有缝隙。或是缝隙内都是光。

  但,风穿过鸟鸣声,像穿过花朵;像一个人,内心的眉目和黑夜。

  一册书上,有想象在密密麻麻爬行的文字。一册书上,有相互奔命的人在大声喘息。而我只是,在那里。

  在那浓得化不开的语句中。

  在那搅动青春的舌尖上。

  在那秘密地颤动中。

  容身一片绿。像一滴水,落入眼睛深渊内的一滴水。

  它在无限中,透明深陷。

夜晚的凿击声

凿岩机击撞岩壁的声音,带着现代膂力的野蛮和恐怖。那声音,持续在不远处的山坡上,响彻心扉。那是铁,一种有盲目尊严的怪物,在持续向山巅问候。类似一个人,手持利刃,不停地叩问藏于肉体之中的时间和魂灵。

  如此相似的夜晚。

  把一个人和一台机器,巧妙焊接。

  还有更隐晦的话题,在夜晚,等待展开。那是能够强暴一个时代的暴力。

  在夜晚无从躲避的机械性亢奋和歇斯底里的间歇中,一株虎尾草悄悄藏起细小穗头上的月光。它们藏起的蟋蟀。还有,那些等待一个饱满时刻的籽实,炸裂前的寂静。

  这些都是无法扼杀的属于微小生物的秘密。

时间在通过凌晨两点钟

时间在通过凌晨两点钟。他来到窗外。梦的影子向前迈动一大步。眼睑打开,刚才撞见的一颗星星,不见了。在那个方向,它曾像那个贪玩的孩子一样,出现,又藏起来。

  是的。在那个方向。那个孩子。

  一幅立轴画的月夜总那么邈远恍惚。

  一个小时之前,或者是在早一点的时间,他看到过这一切。那时,一本书还未在梦中翻过一页。

  现在,时间通过了凌晨两点钟。

  在那个方向钉钉子的手,和星星,都不见了。

  心像书本上的缺页,瞬间空出。而一本历书上的一个日子,忽而燃起油灯的光焰。凌晨两点钟,把一片山地,隐入一幅画深奥而古老的寓意中。

圆石

所有的冲动都来自大地之母的乖张。

  那些不被记忆的事物,留在了过去。它们是用来被忘记的。山上那些圆石,以及圆石冥顽的思想,沉默着,它们经过的岁月和留在岁月中的影子,沉默着。

  一只超越记忆的手,伸过来。它带来暗色血液的寒意。

  而一堆圆石,沉静应对它们已习惯的静默。

  我的脚步,不想惊动它们,只是带动记忆、片段的火焰和一声喊叫过后的惊恐,缓慢地从那里经过。那些圆石充分裸露,带着不被遮掩的失败的雄性欲望,一一高出地面。灌木不能隐藏它们。不能。它们高出了山顶。在风琐碎叙述的故事中保持着被羞辱、被诋毁和甘愿隐于遗忘之角的沉默。

  我的目光,在一块又一块圆石上碰来碰去。

  然后,沿着它的弧线边缘滑落,跌碎。

  堆在一起的圆石,相互之间几乎有着仇视一生的冷漠。它们彼此挤压、滚动、磨蚀。每一次沉默地碰撞,都想置相互于死地。

  但它们也留下像黑暗一般喘息和逃亡的缝隙。月亮升上星空时,蟋蟀轻轻在那里歌唱。

我见过一大群麻雀像一阵烟一样飘过

我被整个昨天错过。

  偶尔,也会悄悄躲过一本书中追杀的马队。

  那是一个下午。接近黄昏时,一大群麻雀像记忆的灰,覆盖天空。这是我见过的唯一一次。一大群麻雀,被风吹来,它们在头顶上空升腾如烟,像是没有距离的飞行。

  一个紧挨着一个。一个又像另一个的影子。一个又带动另一个的灵魂。

  它们的翅膀扑打着它们的鸣叫。

  如烟而过。

  只是瞬间,一个巨大的墨团,洇染又互变形象,似在着意塑造一个混合灵魂的意象。

  真的如烟而过。

  那笔意夸张,舞蹈着灵魂的烟,张扬恣肆,掠过一片低矮丘地的空阔。然后,它们——一大群麻雀,阒然散入一座山的影子中。

  原名骆同彦,1966年出生,河北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煤矿作家协会会员。曾在《星星诗刊》《湖南文学》《中国散文》《散文百家》《阳光》等报刊杂志发表诗歌、散文、中篇小说等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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