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白菊(外一篇)
浙江瑞安中学/周子绮
仲秋的午后,泡一杯玫瑰花茶,隔窗听雨,许多沉淀下去的思绪,被无由地牵引出来。
窗外那株白菊,有着至性天然的淡泊和从容,远胜过我平淡的年华。我印象中的菊,该是开在疏篱之畔,清瘦的枝,宽容的叶,细致的花瓣,包裹着稚嫩的花蕊,淡雅素净。都说雨天适合无端的怀想。人的思绪,有如寥廓的苍穹,可装载浩瀚的日月星辰。也许每一个星辰闪烁的片段,没有缘由,却依旧会扣住一段因果。
1总是喜欢在秋季,从地面上拾起还带着清晨露珠的红叶,将它夹进书中,以为这样就可以令它沉睡,以为这样就是安放了自己的心。实则不然,待到将来的某一天,回过头来,细数近几年发生过的事情,盘点这几年来的心情,你会发觉,关于秋天的记忆似乎要比别的季节多。
但我们一如既往地清贫,也许是因为遇见的人都是过路客吧。所以行走在这繁花似锦的尘世间,拥有的也只是清风瘦月的心情。
看到菊花,总能令我想起以菊为知己的陶潜,那个白衣送酒的故事。
归隐南山,东篱种菊,那时的他就像一位走入迷途的罪人,在禅林古刹中听见幽渺的钟声,被那禅境度化,就那么不顾一切,抛开所有,跪求于佛的脚下。
或许我们认为绝非可能的事情,会在一瞬之间被改变。这就是脆弱的人性,经不起丝毫的诱惑。
我也恍然明白,陶潜用他一生的执著,也抗拒不了一朵菊花的清淡。
仿佛跟别人一提及禅,都会觉得,那是一个高深的境界,虚幻缥缈,不可触及。却不知,深刻的底蕴,表达的是极为朴素的道理。
我们总是将禅看作谜,费尽心思要琢磨出最后的谜底,却不知,人生一局棋,关于输赢,我们总是无能为力。
但,禅能带给我们一种无形的力量。
在《心经随喜》中,胡兰成是如此说的:
“《般若心经》的‘心’亦好比是草的‘芯’。现在已是春天,草长出了芽。你看那样柔弱的东西,却能破土而出,是因其生命之‘芯’无比坚强。”
禅亦是一种生命之芯,恰似草芯,是解剖无法找到的。我在这里讲《心经》,亦是希望禅能够让众人心志坚强,驱除如今的烦恼。
2我是个爱做梦的人,梦里最多的是名山秀水。
抚琴作画,看书写字。
记得很久以前,有人对我说过,待到将来某一天,陪我一起住在山里,种些植物、草药,安然度日。不是承诺,更不是誓言,只是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如今疏远了,说不定她自己也忘了。我明知道这是假的,却甘愿相信,只因她也是一位喜静的人儿。只是我们总是被这个世界牵绊着,做自己不愿做的事,走自己不愿走的路。
我伏在窗前书桌上,听一首叫《三生石,三生路》的曲子,刹那间,似经历了几个轮回。
我是相信前因的,我相信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初次听到三生石,认为是一段美丽的爱情故事,某一对红尘男女,在一块岩石旁,许下三生之约。他们在前世相爱,在今生邂逅,又约定来生重逢。
三生石记得每一段有情的过往,可以预测一段遥远的将来。它在奈何桥边,看着芸芸众生,发出无限感叹。人世间,情缘宿债,三生石前,一笔勾销。
一笔勾销,多么决绝,多么坚定。
我想,这世间的喜欢,应当要以一种平和、纯净的姿态,若是不得不以烈焰的方式来喜欢,怕终是会衰败,那么,我们必将要存贮好灰烬的归途。喜欢,要依稀包裹,依稀裸露,要轻轻撩起人的情意,却依旧不动声色。这会让人中了毒般喜欢。
3我是个喜欢在夜幕中独自寂寞的人,寂寞不是一种颓废,只是想给喧嚣的白日找一个借口。
一友人发来短信问我:在做什么?我回:看白菊,听古曲,想一些老掉牙的陈年往事。可是,回首往事知多少呢?那些埋在时光深处的记忆,你想要记起的时候,发觉已经忘得差不多了,甚至有些部分已徒留一片空白在脑中。而当你想要忘记的,却一直萦绕在心头,久久不去。许多的记忆,在夜色中,会发出凌厉的光,将我们的心一点点割伤,淌满鲜血。
倚一扇小窗,听雨声淅沥,看几件寻常旧物。案几上,清风拂过,翻起了书页。时光就这样过去了,过去了。如今才明白,外界的风云只是一时,而那些简洁而灵透的事物经岁月变更,始终沉静,不受侵扰。
愿那雨中的白菊,能祭奠那些总是不经意间被岁月偷去的真实的情感以及幸福的生活。
说起风雅,人们总能想起弹琴、走笔……
可是,雅事又是那么的不尽人意。
弹琴是枯燥无味的,按着曲谱一弹就是几个小时,反反复复就那么几个音符,还要揣摩作曲者当时的心情,注意强度、节拍、感情……整个人就一木偶,弹到最后,几乎是咬牙切齿,累趴在琴键上,气喘吁吁,有时手也会因姿势不对而感到酸痛、发麻。
而走笔,则是无奈而心痛的。有时候只是为了要驾驭好那几个华丽优美的词藻,就要将自己安排在各种各样的事件中,经历大悲大喜,经历生离死别。为了写一首工整的诗词,需要背格律,还须为一些出韵的字词寻找更合适的替代词。经常写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写的是什么,似乎写的东西也与自己无关,于是对文字产生畏惧,有很长一段时间会退出江湖,不事文字。
在一家咖啡馆里,曾听到一段似曾相识的旋律,却无从寻觅。回到家后,打开那已布满灰尘的琴盖,轻轻地触碰着那一个个琴键。许久没练习,手指都僵硬了,但那些音符在那月华皎洁的深夜里被弹出来,十分幽渺、宁静。那些音乐总是可以感动我,淡淡的节奏里响彻着另一个世界的声音,让人沉静其中,不可自拔。那一夜就这样,在琴前练了很久。
又想起初三时的音乐课,那时我们总是提前到音乐教室,老师也允许我们弹钢琴。于是我就经常在那儿弹流行歌曲,身边的同学唱,想想都很美好。哪像现在上音乐课,白白虚掷了一台钢琴。也还记得初二那年的一节体育课,由于下雨,没有什么活动,我和F姑娘撑着雨伞在操场上边散步边唱歌。即使雨水特别大,我们也走了整整一个小时,脚上的帆布鞋早已湿透,依旧一圈一圈地接着走。后来F姑娘索性不避开水坑,直接往下踩,还不时回头告诉我:没关系,反正都已经湿透了。而唱的那首歌,我印象也很深刻,是金莎的《星月神话》。这首歌,我们混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唱了一遍又一遍。如今再唱起这首歌,却早已没了当时肆意、不羁的心情。
一年前的夏日,在新浪上遇见了L姑娘,与她一起填过词。到现在翻看那些旧作,依旧能回想起当时填词的场景。那个夜晚,是白露过后的夜晚,透过窗外稀疏的枝干,能瞥见月亮,旧旧的、黄黄的像是桂花的颜色,还能看见几颗明星点缀着深邃的夜空,我起身,伫立于窗前,被眼前的景色所感动,在日记本上写下了这样的诗句:淡月疏星眸中栖。
弹琴、唱歌,需要的是心情,音准好坏都无所谓。写字,写的是感情,词藻的华丽与否都不重要,如果合了情境,再平淡的文字亦能唇齿生香。
雅事与雅意是全然不同的,闻弦歌而知雅意,对了那份心情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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