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车灯光束下,大姑父立在荒野与腊条林子之间的一排简易房子前,低着头,左手搭在灰色腈纶鸭舌帽上,向我们这边瞅。
“这冷天,站外面看啥。”大姑提着烧鸡从车上下来。大姑父一声不吭,瞅了大姑一眼,向我笑了笑。
火炉里的炭火很旺,我坐在炉子边上,看大姑坐在一张三合板桌子上撕鸡,大姑动作稍大点,三合板桌子就要倒,大姑父一边用膝盖挤着桌子腿,另一边用手扶着桌子角。开吃之前,大姑父抬眼扫了我们一遍,“你们不再吃点?”
“我们都吃了,你快吃吧。”大姑没等我出声,瞥了一眼大姑父,把他那顶鸭舌帽子掀下来扔到床上。
“给人家养了三年鸡,别说鸡,连个鸡毛也怕拿回家去。”这是从我买这只烧鸡就开始的话题,大姑说,别看你姑父给人家养了几年鸡,自己连个鸡蛋都不吃,就没见他这样傻的人,看起来就不该给他买。
“不给工钱,又不给饭费,逮只鸡吃正常。”我跟大姑一个鼻孔出气。
“还吃鸡,鸡蛋也不会吃一个,都是攒着,攒到了五十或者一百整数,给老李。”一说这话题,大姑气得蒜头鼻子上的两扇鼻翼忽闪忽闪起来,我顺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暗自庆幸,好家伙多亏我鼻子长得不随大姑。
“我说来,如果凑不起整来,你给人家孵出几只来行啊。” 大姑噘着嘴,不拿正眼瞧大姑父,大姑父头顶上支棱着被腈纶帽子的静电掀起的一缕灰白头发,此刻正软塌塌重又匍匐下来。
2
大姑父给这农庄老板看家护院三年,说好的一个月工资一千五管吃管住,月月结。大姑父已经六十七,得了这个活心里也觉得挺美,虽说在荒郊野外,可一院子鸡和一条狼狗陪着,每天倒也不寂寞,况且没有大姑唠叨反倒可以消停得过些清净时间。逢年过节或者家里来亲戚的时候,大姑父就会骑着电车回家,有时候,大姑也会来这里陪姑父几天。这里一溜五间简易房,除了仓库就是这靠着路边的一间宿舍,十三四平方,一张床一张饭桌,冬天抱着火炉子,夏天打开窗子吹自然风。一年四季火炉子都在,夏天大姑父一人时就拿火炉当饭桌子,炉盖正好放得开他的一个白瓷大碗。喂饱了鸡狗和自己,大姑父喜欢提着一台微型电视机听着曲子,在三面树林环绕的院子里转悠。冬天的雪、春天的雨、还有秋天的落叶,夏季树下的风,让大姑父过得像一个逍遥散人。当然他最多的时间都在靠近林子边鸡棚上,其实也不算鸡棚,借着树林和树桩用铁丝网罩了那么五六十平的空地,一排鸡舍是多层的,看起来挺阔气。每年都会补进一批小雏鸡,每年雨季来之前,大姑父都会修缮一番鸡舍,只是自去年李老板就不再补进雏鸡。鸡舍大姑父照样修缮。
大姑父的工资按照协议正常支付仅仅半年,就不整月给了,要得紧多少给个三五百,不紧就等着,一个月耗到半年,半年耗到一年,渐渐的三年了,到今年年初欠下工资已经三万多。每月只打发一个骑着一辆破三轮摩托车的老李头来送饭费和鸡饲料。饭费只够一个月买馒头的钱。老李来,还从不空手走,或者捉只鸡,或者拿攒着的鸡蛋,如今百十只鸡,也就剩四五十只,如果有病死的,大姑父就把它放在院子里的破棚屋顶上,等着老李来了给他看看然后再埋了。老李说话总是张开大嘴笑,满脸的奸相,哈喇子能碱掉脚下一大块肥沃的土地,大姑这样说老李。大姑说老李是李老板的远房亲戚。
3
最近,老板的电话已经打不通了,本来大姑父打算辞职,这么一拖再拖,又三个月下来进入腊月,今年过冬的煤炭都是大姑父骑电三轮车从家里带来。前几天,老李倒是来了一趟,什么也没带,却领了一个收鸡贩子来。多亏大姑在,大姑跳着脚骂老李,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你回去告诉李老板,工钱不给,这些鸡不能卖,树也别想卖!老李眼巴巴瞅着大姑父,你看,你看,这个……怎么骂人。大姑父抽着烟,不搭话也不看老李。大吵大闹后终究留下来十三只鸡,大姑叫大姑父赶集买了两个铁丝笼关起来,白天提溜出来放在院子里,晚上提溜进简易房的仓库。整个大院子就空荡荡了。跟简易房的仓库一样,十三只鸡在空旷的黑屋子里时常发出互相撕咬的尖叫声。至于树林子里的树,大姑跟大姑父日夜巡逻,不让别人砍,这是他工资的保障。
后来买方报了警,大姑急了到了镇政府诉求。经过调解一切才算停当下来,不过树人家还得砍,因为土地是租的,不给租金,就把树当租金了。后来经过当村钢柱撮合,总算拿出一块林子给大姑父抵工资。所以今天大姑叫我来,跟钢柱一起接个头,算算欠的工资,列个详单需要卖多少棵才能抵清工资,交给钢柱看看也好心里有个数。
钢柱跟大姑父是一年生人,从小一块长大。大姑说,钢柱从小就是个精豆子。这么多年可叫他害得不轻,全村的便宜事都能让人家捡着。你姑父家上三代都是老实本分的人,本想着能跟着享福谁知道跟着一起受气。大姑说这话的时候把一脸皱纹甩给默不作声的姑父,好像这辈子都是姑父欠她的,不能生孩子的问题也跟她没啥关系。
4
姑父吃完,大姑收了盘子,沏了一壶茶,等着钢柱来。大姑拉开蓝色帆布包,从最里面翻出一个塑料袋包着的一卷纸来递给我,这是李老板给打的所有欠条。根据大姑和大姑父回忆和李老板打的欠条,算了算一共三万零八百,我按着欠条逐一登记,拉了一张明细单,把所有欠条粘贴起来,整理好放进一个透明文件袋里。
“李老板说等有了钱就给。”大姑父端坐在马扎上,眼睛无神地游移着,这句话重复了两遍。
“就你信!他啥时候有钱,下辈子么!你等得到还是我等得到!”大姑一句话噎得的大姑父翻白眼。
这时候听到院子里三轮摩托车的声响,大姑说,钢柱来了。话音刚落,一个瘦老头大步跨进门。
“哟,烧鸡味。”
“再吃点吧。”大姑从床上蹦下来,来了热情劲。
“不吃了不吃了。”钢柱一边摆手一边找地坐下,好像累得不轻的样子。
大姑沏了一壶茶,茶色未下,就倒了一杯,递给钢柱。
“这卖树的钱一准能给咱么?”
“放心吧,这一次保准给咱一万多。这树反正就在这卖,卖一批咱截留一块,这点工钱二三次就够了。”
“可说好了,明天人家来砍树,你可不好再拦着。”
“只要给工资谁还管呢。”听大姑这么说,钢柱呲溜呲溜喝了两口茶水。大姑隔着桌子伸出胳膊,要给钢柱满上。我看大姑够不着的样子,伸出手接过钢柱手里的茶杯。钢柱看了看我,眼神飞扬着,跟扒了皮的葡萄一样。
5
接到大姑电话赶到医院,大姑父已经住进普通病房。
在病房门口,大姑父的侄子迎着我,他扫视了我一遍,从头到脚。大姑父的侄子我见过几次面,最近一次也得有二三年,他更胖更黑了,听说原先养了几台大货车,不知道什么原因因为亏损卖掉了,现在给人家开大货车了。因为我没有笑的缘故吧,他也没有笑开,那种表情在他黑乎乎的大脸盘上,就跟抹了一层胶似的,绷得叫人看了不舒服。
“来了。”大姑父半躺在床上,看上去还算有精神头。我笑着点了一下头,回头跟他侄子说,没事吧,怎么回事?现在没事了,栓住了。多亏来得及时,没啥事了。他侄子说话的时候,大姑父连看也不看。
“我姑呢?”
“敏跟她出去买暖壶啥的了。”
我抬头看了看他侄子,满眼疑惑,敏是谁?还没等我一句话说完,他侄子眼皮一耷拉,去床头柜里找饭卡,说一会去打饭,问大姑父,你想吃啥?大姑父勉强抬眼看了看他,我啥也不想吃,等着敏回来再说吧。他侄子尴尬地瞅了瞅我。没等我说什么,大姑抱着一个卷起来的爬爬垫推门进来,后面跟着一个女人,手里提着暖壶和一个三层不锈钢饭盒,她一看到我就笑开了喊,“小安来了。”莫名的熟悉和亲切。
我接过大姑手里的爬爬垫靠在墙角。敏已经放下暖壶,打开饭盒,里面有蒸蛋羹、小米饭和小青菜。
“妈,勺子呢?”这女人乍一声,激了我一愣怔。
大姑满脸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包装好的塑料勺子来递给她。
大姑父侄子好像冲着空气说:“你反正来了,我就回去了。”
大姑送我出门,我才知道敏原来就是曾经养过三年的女儿,是钢柱家的老三。敏上面还有两个姐姐,到她还是个姑娘,钢柱想要儿子,大姑父想要个孩子,这叫钢柱瞧在眼里了。钢柱瞒着他老婆跑到大姑父家去,跟大姑父说,把老三给你吧,让她给你养老。大姑说,她娘能同意?这个你不用管,回头我给做工作,放心吧。于是大姑父真的就把刚满月的敏抱回家。后来钢柱老婆又生了第四个孩子还是姑娘。四个孩子中只有敏长着双眼皮大眼睛,其他三个孩子都随他爹,眯缝小眼,外翻的嘴唇。
这个孩子一抱来大姑就稀罕得不放手,大姑父更稀罕,两人把她养得自然精细。敏从小任性,吃饭也不好好吃,为了喂一口饭,大姑都是满大街追着她,趁着玩得高兴赶紧往嘴里送一口。大姑父一天下来无论干完农活多累,都会让闺女骑在脖子上,在街上走一圈,逗得孩子咯咯笑。孩子三岁的冬天,钢柱又坐到大姑父跟前,说他老婆想要回孩子,不给抱回去要寻死。大姑这下可恼了,自己养了三年,就算养个狗猫也是不舍,这说要回去就要回去,哪来的道理。只可惜当初也没立个字据,又没有证人。孩子最终还是被抱回去了,大姑有十年不跟钢柱家来往。本来不爱说话的大姑父从孩子被抱走就更加沉默,大姑的脾气从那也越来越大。敏那时候还不记事,只是知道这么回事。长大了都是躲着大姑和大姑父,后来嫁了人更少见,再后来离婚带着一个半大小子自己在城里打工生活。偶尔大姑父还跟大姑说起这个孩子,即便不是自己的孩子,养了三年总觉得感情上还是不一样。
没想到,她这时候能回来照顾老人。大姑说,原来的事都过去了。这让我想起在病房,大姑父迫不及待地告诉我,敏每晚都给他泡脚。说这话时大姑父满脸都是打心眼里溢出来的笑。
我问大姑,工资的事,她说余下一个尾巴不到一千,具体多少因为大姑父突然发病也没来得及问。这次多亏钢柱跟大姑父的侄子及时把他送到医院。我问怎么引起的,怎么突然就脑梗了,大姑低了一下头。我就知道肯定大姑又训斥大姑父来。还不是也因为他答应李老板看门看到春天,大冬天的在那里干受冻还有理了,大姑还是气呼呼的。
“你都这么大年纪了,真得改改这脾气了。”
大姑没有回我,好像又想起什么来跟我说,钢柱说改天赶集把那十几只鸡给卖了当工资。
6
大姑父出院前,高铁占地款下来了,大姑父侄子给我打电话,他说你得来一趟给证明,这钱不能打在任何人的卡上,你跟我去银行一起给老人办张卡。我一直躲着的事还是来了。
到医院的时候,我直接跟大姑说,大姑父还在住院,不如你去银行。大姑跟着我们去了,办理完毕我把卡交给大姑,我说医院还不知道用多少钱,还有以后养老,这钱你不能动。大姑点头,拿在手里来回翻看,然后装进口袋,一路上不停在口袋外捂了又捂。到医院门口时,大姑父侄子慢下来说去买盒烟,并向我眨了几次眼。我把大姑送上电梯对她说,我去买点吃的,你先上去。
在医院对面的快餐店,我倒了一杯水,向大姑父的侄子看了一眼,他说不渴。我晃动着手里的杯子,其实我也不渴,我在等他开口。
对于眼前这个男人我也不了解,只是听大姑偶尔说起,说起过当初大姑父打算在老宅基地盖房子的那档子事,他侄子的老宅子就在大姑父后面,即使不准备翻盖,也不让大姑父的宅基地抬高,怕坏了他家的风水,一气之下大姑父卖了老宅基地,在后街买了一处。这算是大事惹了大姑父,还有更多小事,让大姑和大姑父很是不满意,仗着他们没有孩子,随便到家里拿东拿西,一年到头大姑都给他帮衬着照顾孩子,总觉得老了还得依仗这个侄子,一家人觉得理所应当一样,就算过年也不见得给他老两口称一斤肉。我想起大姑说过的那些,对眼前这个男人其实真有点讨厌。
“你没看出来么?”
“那女人是冲着俺叔的钱来的,早不回来晚不回来,这知道要占地分钱了回来了。”这男人说这话的时候咬牙切齿,瞪大了眼珠子瞅着我,我竟然有三分惊恐,好像我要拿这钱一样。
“她还有个儿子,都快结婚了。”
“我那意思你得跟俺婶说说,让他俩知道,看清楚好人歹人,你还有我还能不管他了么。”
“我就怕到时钱没了,人也跑了,老两口咋办?”
“也许不是这样,真的是巧了。”我说
“你也信,钢柱是个什么东西,有他挑唆还能好!”
“嗯,我知道了,有机会我会好好跟我姑说说。”我很想结束这场没有意义的谈话。
回到病房我忙着给大姑父擦手,招呼大姑父大姑吃饭。吃饭的间隙,敏打了两次电话,关切地问一天的情况和晚饭吃的啥。我去扔一次性饭盒的时候,在走廊看到敏提着一个浅绿色挎包走来。今天她穿了黑色阔腿裤,卡腰小外套,略有二公分鞋跟的小皮鞋,看上去特别优雅干练。不得不说,她的五官的确跟钢柱一点也不像,我没见过钢柱老婆,听大姑说是随了他老婆的娘家人。大眼睛在走廊日光灯下,闪着光,皮肤看上去虽然有些松弛,但依然光泽白皙,嘴唇施了番茄红唇膏,眉毛也是精心修剪过的。
她笑着向我走来,“今天去县城开了个会,没来得及换衣服就赶来了。”
我们一进门,大姑父就笑开了花。很难想象本来黑脸膛的大姑父,这一笑却跟一束烟花一样,深陷的眼眶里发着光。
敏把包跨在大姑肩上,“你看看这颜色多清亮衬脸色,你挎着正好。”
然后坐在床边熟练地给大姑父按摩腿。
7
大姑父出院后一个星期我打算回去看看,给大姑电话说到一半,敏拿过电话跟我说,你晚上来家吃么?问的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说不清这是什么感觉,我有些战战兢兢。我说,不了,晚上还有点事,吃完饭就过去。至于后来她的那些寒暄,我竟然一点也记不得了。到大姑家,车子还没停稳,她就出来迎着,到了里屋我问大姑父病情的时候,她已经拿出几样水果,洗好了放在盘子里摆在她新买来的茶几上。对了,她还给大姑父安装了土暖气,大姑说这些都给她钱了,可她也得操心找人,也是辛苦得很。我说可不么,以后得知道享福了,该吃吃该喝喝。大姑呵呵笑,大姑父也笑。
你不喜欢喝茶,就吃点水果。敏见我没有跟她说话,坐在沙发上向我探着身子推水果盘子。莫名在大姑面前,我成了外人,让我有些不得劲。聊了一会大姑父的病情,她说俺爸年纪大了,我在医院找了人问了,不适合做手术,保守治疗吧。看着大姑点头,我也没说啥。大姑父自从住院到回来,精神都很好,说话也多了些。
那次走了我很久没有再去大姑家,每次都是电话问问。看到那扇屋门我就有些发怵,怕一打开就是娇滴滴的声音。
后来大姑父的病突然复发,症状加重,右半身无知觉,口齿不清,还留下总是无知觉笑的后遗症。大姑说他心里明白,就是说不出来。我猜不透这笑是因为病情还是心情。这次依然是敏拿的主意,她医院里的熟人,是这个科的主任医师,说话具有权威性,第二次住院,大姑父侄子已经不再请假,由侄媳妇跟敏倒班照顾,他侄媳妇曾经也找过我,就像他侄子一样,选个机会冲我使眼色,我们这次是在医院餐厅,她一边吃着豆腐脑一边转着眼珠子跟我说话。你说这手术是动还是不动?我有些犹豫,医生建议为准,我说。我也咨询过医生,不动就怕万一堵死就没救了,但是得家人同意。我说动也不能在这里,得去好一些的医院,这里手术没有保障。这次谈话跟上次一样不了了之,我什么都不敢说,因为手术风险太大,这是一条人命,重要的是这是一条我说了不算的人命。其实后来我问过,这手术做了最好,费用得二三十万,差不多占地赔偿款就都用上了。
这次大姑父出院回到家,敏早就买了一张能翻身的护理床,这样大姑护理起来就轻松多了。大姑父躺在护理床上,这次精神大不如从前,但见了我,还是想动一动,只是最终只动了动左手指,我握着他骨瘦如柴的手问他,你还认识我么?他点头,乐呵呵地咧开嘴。
我想跟大姑谈谈,到最后还是啥也没说。
我开着车出村的时候,正好跟敏打了一个照面,她向我按喇叭,降下车玻璃,“小安,你陪我去把那几只鸡带回来吧。我爸老惦记着。”
我们到院子的时候,钢柱正在收拾大姑父的被褥,打了两个卷用麻绳捆起来。那个饭桌子和炉灶已经搬到他的破三轮摩托车上。
“爹你干啥呢,就知道逮那几只鸡。”
钢柱笑嘻嘻地看着他闺女,“也不算是拿人家的。”
我跟敏把大姑父的被褥和碗筷都收拾到车上。钢柱在鸡笼子里逮鸡。
“小安,你可能听说了不少,我本来什么都不想说。可是我觉得跟你特别亲,不想你让多想。”敏和我站在这个初春的院子里,看着已经爬满了藤蔓的鸡舍,仿佛自言自语。
我不知道怎么接话,我控制尴尬的情绪。
“小安,你放心,我就是觉得人都有老的这一天……”
“你比我大,我以后喊你姐姐吧。”我望了望被染了金色的天际,转回头由心地看向敏,横飞的鸡毛翩若惊鸿般在我们眼前,落地前都镶了金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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