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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聚会(一)

时间:2008/12/9 作者: 杨耀龙 热度: 83665
  杨明刚从工地下班回来,戴着安全帽,一脸的风尘仆仆。他骑着那辆破旧的自行车,油漆落尽,斑斑驳驳的黑白不辨,一路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那是从废品收购站花了50块钱买的,是他的“宝马”,离开家到这里打工的这几年,一直是它载着杨明东跑西窜。在城市里寄居的很多民工也是这样生活,他都已经习惯了。
  
  杨明回到租屋的时候,眼看就要下雨了,天阴沉沉地黑如锅底,北风呼呼的刮了起来,还好,房间的门是向南开的,风吹不进来,杨明只要开着门,不开灯也还能看得见,这样可以省电呢。杨明打开电视机,拿出昨晚买的大豆剥着皮,那是一台十四英寸的黑白电视机,是从旧家电市场淘回来的,里面的图像只有黑和白两个颜色,还有些模糊,一如杨明单调而朴素的生活。在这里生活了几年,每天都这样子,似乎每一天都在重复昨天,只是人虚度了年华,憔悴了容颜。早出晚归,日出而做,日落而栖的,似乎风吹雷打不动,除了上班和睡觉,就是边看电视边给自己做饭,没什么兴致也没什么娱乐,杨明感觉自己麻木了,不管是生活还是情感,都倦了,即使没有真正的开始或体验过,但他的心灵似乎早已看破红尘,人未老,心却已经老了。多年前默默的爱过一个人,可只是自己自作多情,后来人家和另一个男子结婚了,现在孩子都很大了,自己却还过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日子”,要说还喜欢谁,他也不知道,或许除了自己,谁也没真正放在心里了吧!爱情,梦想,好像都是和他挂不上勾的东西,甚至连想的时间都没有。
  
  杨明正在炒菜,房东老太太送来一封信,说是中午时候邮递员送来的。杨明谢过了老太太,心里还在嘀咕,是谁寄来的呢?这么多年来,自己都没怎和熟人来往,连家人也只是偶然地打个电话回去,是谁还记得自己呢?锅里“哗哗”地响着,菜要糊了。杨明随手把信仍在那张破旧的桌子上,继续给自己做饭。
  
  天渐渐黑了,雨似乎忍无可忍,“哗”的一声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霎时间,只听外面雨声一片,深秋的天,还是这么说变就变。杨明转身关了门,打开了电灯,灯光像小兔一样四处逃窜,一下子就挤满了小得可怜的房间,或许真的因为屋子太小,在那么坏的天气里,还是让杨明多了一丝温暖的感觉
  
  杨明坐在床上,随手翻过信封一看,是老家的地址,只是寄信人张强,似乎不认识。他用了好几秒钟才想起来,中学同学中好像有那么一个人物,杨明显得有些惊慌失措,自己15岁打工到现在,算算十年了,没想到还有人记得自己。每次回家遇见的伙伴同学什么的,都说某某上大学了,某某发大财了,某某做大官了……某某结婚了……其中就有一个张强,记得一个伙伴说的,他是自己当老板开公司了。但听说只是听说,因为人各一方,各自有各自的生活,根本没有联系,再多的消息,也是瞬间被遗忘。杨明想,那些同学都那么有出息,即使我认得出人家,人家会不会认得出我呢?还有多少人记得我呢?
  
  信的大概意思是邀请杨明回去参加十年同学聚会,时间是圣诞节,地址是荷城洋派山庄。杨明忽然脑子一热,想了起来,中学毕业时,大家是约好十年后组织同学聚会的。杨明从床下拉出行李箱,开始翻倒起来。
  
  终于找到了,这是一本硬壳的记事本。十年,近十年来,它一直被遗忘在箱底那个安静的角落里,就如同自己被遗忘在世界的角落一样。“十年,十年,十年了”杨明嘴里喃喃着,语气充满了哀伤。
  
  打开记事本,看着上面写满了大小不一,整齐凌乱不同笔记的留言,那是毕业是同学们的杰作,尽管几年来一直呆在身边,但似乎自己没时间去翻看,差点就遗忘了。看着曾经熟悉而已变得陌生的名字,一段段往事涌上心头,曾经的自己是多么的浪漫天真,而现在,自己的心就像经历了风霜的树,那些鲜艳的叶子早已斑驳落尽,留下枯燥乏味的枯枝。同学们过得怎样?简直不敢想像,十年,十年可以做很多事,也足以改变很多人。十年来,自己经历数不尽的风风雨雨,承受了无数的失败和挫折,看遍了无数的聚散离合,两袖空空却枯老了岁月,很多天真浪漫的梦想都随着岁月流逝,很多曾经深交的人早已淡远……似乎真的只有自己最了解自己,自己的世界只有自己存在。习惯成自然后,很多事情都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当一次次陌生的面对和承担时,杨明就明白,自己离开少年天真的时代已经越来越远了,只是没想到,突然翻出曾经年少的记忆,会是如此的辛酸,自己显得如此的苍老。
  
  现在是十月,离圣诞节还有些日子,如果不是曾经年少轻狂的许下承诺,自己真的不想再去面对昔日的同学,偏偏自己又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人。“唉,到时候再说吧!”杨明深深地叹了口气,闭上眼开始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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