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摘要:迪士尼2020年上映的Mulan面临低分窘境。通过文化洋葱模型对中西影评分类对比后发现,中西双方均在象征物、英雄性格层面反映出态度倾向的不同,在礼仪与价值观层面反映出评论侧重点的不同,这与受众自身的文化属性、观影需求以及影片制作存在关联。
关键词:迪士尼 Mulan 影评 文化洋葱模型
1998年,迪士尼第一部以中国公主为原型的动画片《花木兰》横空出世,收获如潮好评。2020年,在动画版大获成功及巨大经费投入的基础上,真人版Mulan如愿与观众见面,却意料之外遭遇冷门。豆瓣得分4.9(十分满分),烂番茄得分47(百分满分),结果显示均不如意。针对该现象,学界已开始展开研究,但均围绕电影内容本身进行分析。观众作为电影的直接感受者,也是象征电影上映成功与否的重要因素。在相同的低分背后,Mulan中西观众评论是否存在差异?并运用霍夫斯泰德的文化洋葱模型作为分类基础,对影评进行对比分析,以期得到相关结论。
一.文化洋葱模型与Mulan
文化洋葱模型由霍夫斯泰德提出,他认为文化由四层次组成,彼此关系如同洋葱结构,从内到外,相互影响。[1]组成洋葱模型的文化四层次分别为象征物、英雄性格、礼仪与价值观。象征物层面可看作是一种“符号”,能够被人们直接感受到,是文化呈现在外的最直观表现,因此类似于洋葱的外皮;英雄人物性格层面包含了民族一部分有特点的性格,好比洋葱的果肉;礼仪代表了一个社会的规范,可以用洋葱的味道进行比拟;价值观则是人头脑中最深层次的东西,因此其位于洋葱模型的核心。[2]
通过python在豆瓣与烂番茄网站随机爬取真人版Mulan的观众评论发现,主要关注点均不同程度地指向象征物、英雄性格、礼仪和价值观等层面,与霍夫斯泰德的文化洋葱模型对于文化的分类和认知基本一致。其中,象征物层面包括服饰妆容、场景特效、人物形象、演员演技与故事情节,英雄人物性格层面具体对应了影片中英雄主义内涵的表达,礼仪层面体现为影片中的父权、君臣关系,价值观层面体现为影片中的女性主义、个人主义及忠孝观念。
二.各类别影评对比
通过对豆瓣与烂番茄网站的影评进行随机爬取,各获得1000条影评。随后根据影评有效信息筛选得豆瓣评论630条,烂番茄评论560条。其中,中国观众象征物占比为30%,英雄性格占比为8%,礼仪占比为10%,价值观占比为52%。西方观众象征物占比为53%,英雄性格占比为18%,礼仪占比为6%,价值观占比为23%。
(一)象征物层面
从数值上看,中国观众的象征物层面影评占比为30%,西方观众为53%,西方占比明显大于中国。从各自的饼状图比例来看,中国象征物占比仅三分之一,而西方占比超过饼状图半数。可见在影片象征物的表达中,西方较中国而言更为关注。
从内容上看,中西觀众基于象征物的评论内容存在不同。其中,中国观众的评论主要分为三方面,一是其中的服饰不符合中国审美,具有强烈的违和感,与中国文化内涵背道而驰。二是人物妆容,尤其是木兰相亲情节中所画的“额黄妆”所做功课不够,与古代真实额黄妆存在差异,且部分观众认为该妆容的出现是西方对中国的刻板印象,有故意丑化中国形象之嫌。三是影片场景颜色设置花红柳绿,视觉上较为杂乱,无法真正体现出中国古代场景之美。反观西方观众,有关象征物的影评观点较为不同,同样将其分为三个方面,一是认为风景、场景设置惊人,视觉效果十分不错。二是认可影片中出现的战斗场面,赞扬武术编排相当不错。三是对影片服装表达持积极态度。针对同一层面,中方观众评论多批判,而西方观众评论多赞扬。
该现象产生的主要原因是中西观众各自的文化属性。当西方观众作为Mulan的直接受众时,其接收到的文化并不属于他们的本国文化,会因不了解减少相关方面的评论。相反,电影中呈现的有关象征物的内容表达,相较而言直观更多,也更易被西方观众进行捕捉。另一方面,因动画版本的精美制作以及对迪士尼幽默风格的喜爱,使西方观众观影时潜意识将二者进行对比,风格的呈现大多以符号为载体,因此对比要素同样以具象化的符号为主,这也增加了西方观众对象征物层面的关注。中方观众作为Mulan的直接受众,本国文化者的身份使其对影片文化的传递更为关注,注意力的分散因此削弱象征物层面的比例优势。与此同时,不同文化属性还会对中西观众产生象征物层面的关注深浅差异,以上述论述中有关服装的观点为例,西方观众面对影片中出现服装,会对其颜色款式更为在意,所持态度也秉持是否好看的根本标准。而中国观众看待服装,首要考虑却并非美观与否,而是是否准确还原故事背后的文化,是否真实体现特定历史背景下的服装特色。可见西方观众面对象征物类的符号表达,关注视野呈线性,所获得的都是符号本身所带来的直接感受,由此对于影片中的场景、武打场面等会持积极态度。而中国观众呈多点发散式的关注视野,使她们在面对同样的符号表达时,会将符号本身与更深层次的文化内涵绑定在一起,不流于表面,因此对于影片中该部分的表达大多持消极态度。
(二)英雄性格层面
从数值看,中国观众的英雄性格层面占比为8%,西方观众为18%。在双方数值均不大的情况下,西方观众仍旧大于中国观众占比。可见在影片英雄性格的表达中,西方相较中国而言更为关注。
从内容上看,有关影片英雄性格的构筑,来源于影片中包含的英雄主义内涵。[3]针对这一点,中西观众呈现出不同的态度倾向。中国观众认为将影片中的木兰塑造为超级英雄,背离了原著中的木兰形象,大部分持消极态度。而西方观众的评论中,部分提到木兰英雄场景的拍摄十分出色,持积极态度,部分虽然觉得影片英雄主义的表达有所欠缺,但仅局限于拍摄技术,与英雄主义传达本身是否合理无关。
该差异现象源于中西文化符号的混乱拼贴。真人版电影的创作过程中,由于西方创作者对东方符号的模糊理解以及自身渴望成为意识形态的主导,从而产生东西方主题的混用,如迪士尼悄然将原著中所推崇的忠孝为国进行转换,集体主义不再成为推动花木兰从军的直接动力,它解开花木兰所立足社会的束缚,一定程度上放大她对自由、信念的追求,将其塑造成为一位卓尔不群的女性英雄。这一方面使电影故事基于文本的真实性有所减弱,另一方面却顺应了西方观众的文化习惯。而迪士尼之所以呈现出英雄主义,与西方国土面积狭小,习惯于在征战中求生存,因而崇拜英雄、崇拜力量的民族性格密切相关。与此同时,便也与中国历来崇尚的和谐中庸、集体主义有所偏离。可见,中国观众与英雄主义内涵的矛盾使其评论内容仅以消极倾向为主,同时西方评论内容更为丰富,故占比较小的原因也由此得到诠释。
(三)礼仪层面
从数值看,中国观众的礼仪层面占比为10%,西方观众为6%。双方数值均不大的原因与影片本身礼仪因素的呈现较少有关。该前提下中国观众仍旧大于西方观众占比,由该现象可知,在影片英雄性格的表达中,中国相较西方而言更为关注。
从内容上看,中西观众基于礼仪层面的评论侧重点有所不同,中国观众主要内容为两点,一是影片礼仪层面的意识形态较为暧昧,兼顾了中西方两者的“左”和“右”,同时也讨好了男性和女性。二是影片体现出女性的三从四德,以嫁人为家族带来荣耀,是一种腐朽的忠孝表现。西方观众的评论内容则较为集中,大多讨论了木兰为保护父亲和家庭而去打仗的行为失去了普通女孩的感觉。可见,中西方基于礼仪层面的评论内容同样存在差异,中国观众立足于意识形态与文化领域,西方观众则立足于木兰角色本身。中国观众倾向对影片抽象的关注,西方观众则倾向对影片具象的关注。
就中西观众而言,占比数值虽然一定程度上与电影礼仪要素的传达较少有关,但从另一方面看,这一现象的出现离不开双方本身对礼仪文化的理解。二者根植的文化土壤不同,西方观众对中国传统礼仪文化的理解存在一定困难。《外国人对中国文化认知调查报告》[4]为此提供了一定的参考依据。这份报告将中国文化分为了六大类别,分别是中国人物、中国哲学观念、中国艺术形态、中国自然资源、中国生活方式和中国人文资源,将礼仪划分为中国生活方式一类。该报告的调查结果显示,中国生活方式在中国文化六大类别的认知现状图表排行中不算最高,为2.77分,这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了外国人对中国生活方式的文化认知并不充足。由此便可推断出其会因为认知的缺乏而无法对礼仪因素进行及时的捕捉,并出现较中国观众而言占比更少的情况。与此同时,中西双方评论内容的立足点也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文化的影响。前文提及到,中国观众作为文化的本体者,尤其在意影片对文化的传达。而在Mulan中,迪士尼一方面有意识将中国文化进行改编,以适应西方的观影需求,另一方面故意抹黑夸张中国文化,以显示自身文化的优越性,这两种行为都与其渴望文化传递准确的愿景产生矛盾,由此便会对影片的此类改编格外敏感。而西方历来重视个人的意义,推崇追求个人的价值,这与中国向来的家族礼仪有所背离,一个倾向个体,一个倾向集体,二者的碰撞在影片的情节推动中产生矛盾,便产生了大部分西方观众基于该现象的评论。
(四)价值观层面
从数值上看,中国观众的价值观层面占比为52%,西方观众为23%,明显大于西方。从各自的饼状图比例来看,中国象征物占比超过饼状图半数,而西方占比却仅在四分之一左右。由此可见,在影片价值观的表达中,中方相较西方而言更为关注。
从内容看,研究发现中西观众的评论也存在一定不同。其中,中西观众都对影片中“气”的设定以及女巫角色的加入持消极态度,但各自理由却略有差别。对于花木兰拥有“气”情节的呈现,西方观众发表评论的立场多是基于情节逻辑本身,认为一个女子不经过任何训练,天生拥有强大的能力是一件难以理解的事情,故不肯定“气”的出现。而中国观众的理由却更多与文化相关,认为此举是中西方文化符号的混乱拼贴,将西方的思想放置到中国的故事中,不符合中国故事原有的情景,营造出较为混乱的影片观感。而对于影片女巫新角色的加入,中西观众虽同样持消极态度,但表达理由仍有不同。西方观众认为女巫角色不必加入,来自前半部分神力无边的女巫最后却死于弓箭的人设矛盾,这同样与影片的情节逻辑相关。而中国观众对该角色发表评论的立场多聚焦于角色背后所体现出的女性主义,表现出中国观众对与原故事主题契合与否的敏感。
前文提及到,当中国观众进行观影时,会因电影所承载的文化内容与其文化属性相契合,因而增加对文化层面的关注。而这种对文化层面的进一步关注,就直接体现在电影有关价值观的传递中。纵观文化洋葱模型的四个层面,价值观位于模型最里层,换言之,价值观可以看作是人头脑中最深层的东西,它是文化的核心,也是文化中最重要的方面,需要一定的文化积累才能了解,而这对文化属性不同的西方观众来说,天然缺失了解中国文化的必要条件,因此影片价值观的表达在无形中对受众形成了一定的理解局限,评论分类比例的差别便也由此产生。除此之外,以上所述“气”及“女巫”情节的呈现,背后还存在着西方意识形态的渗入,是对中国文化边界的模糊。对西方观众来说,“英雄主义”“女性主义”都是所生存环境中推崇的主流意识,故不会觉得体现该意识的行为表达有违和之感,相较而言,情节上的矛盾则更易让他们关注。但中国观众却有所不同,由于其文化属性的原因,中国观众会格外关注影片文化的传达,而文化的传达就包括意识形态的呈现,当本国意识形态与西方意识形态在情节表达中存在冲突时,中国观众会更易察觉且呈消极状态,由此便出现与西方观众立场不同的相关评论。
虽然豆瓣与烂番茄网站对Mulan电影的打分均不高,但通过文化洋葱模型对双方评论进行分类、得出有关数据和具体内容的结论后,发现二者的确存在一定差异。这样的差异一方面来源于影片制作本身,如符号的混乱拼贴,文化理解模糊。另一方面也來源于中西观众自身有区别的观影需求。由此,在制作类似的跨文化传播电影时,应该注意到这些差异对电影的影响,认真了解传播文化,兼顾不同受众需求,并形成具有特色的叙事模式,从而推动优秀文化在全球范围内不断传播。
参考文献
[1](荷)霍夫斯泰德(Hofstede,J.).文化与组织[M].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0.
[2]马龙,刘逍然.流动与共情:转文化传播的内容实践——基于《文化相对论》的“洋葱模型”分析[J].传媒观察,2023,No.469(01):102-110.
[3]宋毅菲,贾涵,孙玉卓.形象学视角下中国文化的西方想象——以迪士尼版《花木兰》为例[J].今古文创,2022,No.120(24):83-85+89.
[4]杨越明,藤依舒.国外民众对中国文化符号的认知与印象研究——《2017外国人对中国文化认知调研》系列报告之一[J].对外传播,2018,No.263(08):50-53.
基金项目:湖北省教育厅哲学社会科学研究项目“木兰故事在美国的传播、流变和接受研究”(21D034)
(作者单位:湖北工业大学外国语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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