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摘要:陇右地区出土有关伏羲文化的石刻文献极其之多,是我们研究伏羲文化极为宝贵的文献资料。本文选取明嘉靖时期《伏羲庙乐记》进行考释,对于碑刻中出现的历史人物做进一步考证,以期理清楚明嘉靖时期祭祀伏羲活动的基本情况。
关键词:《伏羲庙乐记》 伏羲庙 伏羲文化
伏羲乃中华民族人文始祖,其画八卦、制工具、兴农业、造书契、创音乐,被列为“三皇之首”,不仅仅是真实存在的个体更是一种文化的象征。司马贞《三皇本纪》载:“太昊伏羲氏,代燧人氏,继天而亡。母曰华胥,履大人迹于雷泽,而生伏羲于成纪。蛇首人身,有圣德。”因此,甘肃天水有着“羲皇故里”的美誉。自秦汉起,天水就有着祭祀伏羲的传统,诸多学者也就伏羲祭祀方面进行了研究。然为了拓宽伏羲文化的研究,对祭祀伏羲有更深入的了解,本文利用王国维先生的“二重证据法”,将出土碑刻与书面文献材料结合起来,对该碑刻进行重释。
一.碑文出土情况
《伏羲庙乐记》碑于明嘉靖十三年(1534年)立石,现陈列于天水伏羲庙东碑廊。碑身纵253厘米,横91厘米,碑额为篆书,碑文乃隶书,中部和下部残缺。清乾隆《直隶秦州新志·艺文》亦有所载,据州志补全,全文一共825字。兹将碑文转录于下:
《伏羲庙乐记》
胡缵宗撰
夫何祀乎天地?覆载之所必报。何祀乎社稷?生养之所以报。何祀乎圣帝明王?作之君、作之师者所必报。礼也。然古昔圣帝明王,未有太昊若者。惟太昊继天以开物、以画卦、以造书契而立极也。故有伏羲,而后有神农、黄帝、尧、舜、禹、汤、文、武,而后有周公、孔子。有卦而后有《易》,而后有《诗》、《礼》、《乐》、《书》、《春秋》。有书契、有文字而后有典章、图籍。古昔圣帝明王,孰有若太昊者!万世斯文,祀以报之,视天地社稷稷何缓哉?考之诞圣之郡,画卦之台,前代无不举祀者,而国朝阙焉。是故正德间侍御成都马溥然氏、瀛海冯时雍氏、平阳许翔凤氏先后建议焉;遂宁陈讲氏、云中卢问之氏次第创庙焉。嘉靖初,侍御新安方远宜氏广庙于台焉;钟离陈世辅氏、任邱郭圻氏饬庙于郡焉。载咨载度,式尊式崇,而所以报之者,历百年而始具。
今岁春,侍御铜鞮张鹏氏按行至郡,既谒庙,遂及祀事。州守黄仕隆具以对,乃作而叹曰:夫建庙,建祀也。今观是庙巍然大,焕然文,其理秩然,可以祀矣。然有乐焉!夫祭,礼也。有礼斯有乐矣,未有有仪文而无声容者。盖非礼不足以言序,非乐不足以言和,故有仪文而后可以周旋,有声容而后可以宣畅,上以通神明,下以致馨香,舍乐奚以哉?乃檄仕隆召工制器,按八音以为乐,准八佾以为舞。盖琴、瑟、笙、镛之属必调,龠、翟、冠、袍之属之必致。制罔不合,度罔不中,而敬可持矣。乃又自撰迎神曲一、送神曲一。盖始条理之有源,终条理之有委。律斯协,吕斯谐,而诚可竭矣。即告成事,仕隆以复侍御,侍御告之庙,付执事者掌之以供祀。既虔既恪,乃和乃平,而所以报之者,越两朝而始备。天子之大礼以成,有司之大事以竣。于戏休哉!夫庙以绥,礼以敬也。而乐以乐,夫祭期其乐也。礼行而乐作,自洋洋于俎豆,曲倡而乐和,自雍雍于管铉。乐岂非祀所当急者与?夫天地大矣,匪祀曷钦?社稷大矣,匪祀曷明?伏羲氏大矣,匪祀曷仰?祀大矣,匪乐曷奉?侍御因礼以修乐,其有心于禽仪兽舞也,与仕隆介节判刘溪,属缵宗记。缵宗有感于神之听之也,敬为之记。
二.还原明代伏羲庙重修、祭祀情况
自秦汉始,天水地区就有祭祀伏羲的传统,元代蒙古人入主中原为了巩固其统治,开始普及三皇,祭祀伏羲,明初仍用元制。而到了洪武四年,朱元璋认为全国祭祀“三皇”是对“三皇”的亵渎,因此下令各地中止祭祀“三皇”,只允许伏羲陵寝所在地为唯一的伏羲祭祀地。《明史》载:“明初仍元制,以三月三日,九月九日通祀三皇……帝曰‘三皇继天立极,开万世教化之源,汨于药师可乎?’命天下郡县毋得亵祀。”碑刻中所载“考之诞圣之郡……而国朝阙焉。”也正是映证了这一史事,自洪武以后到嘉靖之前,明代地方对伏羲的祭祀已经中止。
從碑刻来看,明代对于伏羲庙的修建以及祭祀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明中期,全国祭祀伏羲的禁令已经废除。到正德年间,马溥然、冯时雍、许翔凤三人建议羲庙于卦台山之上,《明史》亦载此事:“正德十一年,立伏羲氏庙于秦州。秦州,古成纪地,从巡按御史冯时雄奏也。”史料与碑文记载完全相符。再“遂宁陈讲氏、云中卢问之氏次第创庙焉。”这个时候明朝廷已经允许在卦台山修建伏羲庙;到嘉靖初年,“侍御新安方远宜氏广庙于台焉;钟离陈世辅氏、任邱郭圻氏饬庙于郡焉”,这亦是明嘉靖时期对于研究天水伏羲庙重建之重要文献资料。
第二阶段则是嘉靖十三年,“今观是庙巍然大,焕然文,其理秩然,可以祀矣”即是说这时伏羲庙已经建成,秩序井然,可以祭祀了。于是侍御张鹏、秦州知州黄仕隆制礼作乐,根据碑文可知,张鹏“乃檄仕隆召工制器”又“乃又自撰《迎神曲》一、《送神曲》一。”将当时天水地区祭祀伏羲推向了顶峰,于是胡缵宗为记下此事而撰此碑文。
天水自秦朝起就有祭祀伏羲之传统,然所载十分简略。《伏羲庙乐记》不仅还原了明正德嘉靖时期天水地区重修伏羲庙一事,更为重要的是详细记载了明嘉靖年间祭祀伏羲时之器乐,尤其是张鹏所作《迎神曲》、《送神曲》,为研究伏羲文化提供了重要的文献资料。
三.碑刻中明代职官与人物
该碑在讲述伏羲庙重修、祭祀之事时,曾多次提到侍御这一职官,可见侍御与当时伏羲庙的修建、祭祀方面有着十分紧密的联系。《明史》卷七十三《职官二》载:“十三道监察御史,主察内外百司之官邪,或露章面劾,或封章奏劾。在内两京刷卷……在外巡按,清军,提督学校,巡盐,茶马,巡漕,巡关,攒运,印马,屯田。”而最为重要的就是“在外巡按”,巡按的职责十分广泛,“巡按则代天子巡狩,所按藩服大臣、府州县官诸考察,举劾尤专,大事奏裁,小事立断……诸祭祀坛场,省其墙宇祭器。”因此,才有了“是故正德间侍御成都马溥然氏、瀛海冯时雍氏、平阳许翔凤氏先后建议焉”以及“今岁春,待御铜鞮张鹏氏按行至郡,既谒庙,遂及祀事。”由此从碑文可以看出,明正德嘉靖年间,中央对于天水地区祭祀伏羲是十分重视的,才会先后派诸多巡按到此地巡察。
该碑文中提到诸多历史人物,包括撰者胡缵宗、篆额者杨勉学、书丹者纪常以及碑文中所提到的巡按张鹏、秦州州守黄仕隆等。篆额者杨勉学,字菊屋,山东茌山县人,嘉靖十年举人,工于书法,为明代著名书法家。书丹者纪常,河北文安人,为文安纪氏第四氏,嘉靖五年进士。文安纪氏在当地是声明赫赫的名门贵族,文化世家,名人辈出。撰者胡缵宗,字孝思,号可泉,甘肃天水秦安人。《明史》列传九十有记载:“胡缵宗,陕西秦安人。正德三年进士。由检讨出为嘉定判官。历山东巡抚,改河南。”其即是著名文学家、书法家,著有《鸟鼠山人集》、《秦安志》等,今天水伏羲庙就有其所写“与天地准”匾额,此三位文人使该碑文更具文学价值以及史料价值。
四.助推天水地区文学繁荣
金石碑文,不仅有着证经补史之作用,同时作为文字载体,文学的传播形式使得文学作品能够更好得保存并且延续下来,也使得今人能够与古人更好的对话与交流,杜甫亦说过“冠冕通南极,文章落上台。诏从三殿去,碑到百蛮开。”胡缵宗在碑文结尾引用了《诗经·小雅·伐木》:“神之听之,终和且平。”来表明自己对祭祀伏羲这一盛事的感叹。因此,《伏羲庙乐记》即是研究祭祀伏羲重要的史料文献,同时更是文字优美、条理清晰的叙事范文。
碑刻作为文字载体,上面所记载的文献材料,能够使后人跨越时空与前人进行交流。而一个地方的历史文化需要不断地进行挖掘、研究,以新材料来补正旧材料,以期达到对这个地方历史文化有一个更加全面地了解与认识。陇右地区出土有关伏羲文化石刻文献十分之多,这是极为宝贵的。我们可以通过对于石刻文献的研究,来弥补史籍中的缺漏、纠正史籍中的错讹,以期扩大以及深化天水地区伏羲文化的研究。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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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项目:本文系天水师范学院研究生创新引导项目资助“天水金石与《全宋文》《全元文》补遗”研究成果(项目编号:TYCX1902)
(作者单位:天水师范学院文传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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