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查结果
躺在单人床上,她的腹部隆起如一座柔软的山丘。此刻没有人知道里面收藏着什么。
护士取出凝胶,均匀地覆盖坡面,一些寒毛细微地挺立,晶莹如沾染露珠的新草,但一阵冰凉让她忍不住朝自己的子宫萎缩。圆滑的仪器在上方游走,屏幕投射出一个洞窟,深深浅浅的黑。越往下走,越是漆黑,但那里头其实什么也没有。
“若有更深的阴影,即是异物。”经验丰富的医生这样告诉她,“目前看来,一切正常。”她笑着谢谢医生,忘记当自己向子宫萎缩时,那些螺丝钉、脏碗盘、尘埃、厨余、过期食品、沙发缝里的污垢、小孩吐出的腥臭牛奶,如何混杂成一团深深浅浅的黑暗。
归? 途
我走长长的路回家,看好久不见的城市。
人们剩下半张脸孔,节省语言,学会用眼睛交谈。公园安静,斑鸠用尖喙拨正春日时钟。宫粉羊蹄甲在草丛漫步,走过的路都灿烂地盛放。几个跑步的人露出完整的脸孔,呼吸与流汗,生命正踏实地运作。远处的吊臂机推土机也从未停止,鹰架和城市默默长高。
城市总是这样骄傲,要人仰望。我们却常在骑楼下生活。妇人的推车挂满批发成衣,从孩童到大人,大半生就这样薄薄地挂在边沿。隔壁的摊贩卖酱菜,玻璃瓶里的腌渍物若得到舒展,也会是一张年轻的脸孔。她们在城市狭小的角落竞争,偶尔也分食同一盒点心。
回家前,我买了件纯白的贴身背心以及一瓶酸菜,继续踏上归途。
写诗和没有写诗的一天
写诗的一天:
早上起床,束起窗帘的厚发。阳光在夜里偷偷累积,还没推开窗户,就涌到身上,金黄色的湿了一片。午餐是一人份的煎鱼柳,端上石纹桌面的时候,阳光正好,于是午餐变成了煎鱼柳佐秋日蛋黄酱。偶尔抬头望向窗外,蓝天是一片清澈的荒原,丰盛的雨水已收割在云的深处。种满飞鸟的季节不知是还没到来,或者已经过去。今日,因为发现了隐匿在寻常生活里的几句诗,而成为不错的一天。
没有写诗的一天:
早上起床,拉开窗帘,阳光照进房间。午餐是一人份的煎鱼柳,端上石纹桌面的时候,阳光正好。偶爾抬头望向窗外,天空透着清澈的蓝,没有飞鸟也没有落雨的季节。今日,是不错的一天。
(选自中国台湾《吹鼓吹诗论坛》第5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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