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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序”的戏剧张力

时间:2023/11/9 作者: 台港文学选刊 热度: 18721
■ 许荣哲(中国台湾)

  先来一场魔术。

  魔术师的名字叫Helder Guimaraes,表演之前,他刻意说了这么一段话:“世界上百分之九十的东西都是垃圾。”

  他进一步解释:“这叫史特金定律”。

  随后,魔术登场。魔术师背对观众,抛出一只长颈鹿布偶,随机挑选一位观众。

  这时,魔术师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牌,然后请接到布偶的观众随机讲出一张牌。

  “红心10。”观众说。

  如果观众随机讲出来的牌,跟魔术师手上事先准备好的牌一模一样,那就神了。这代表魔术师有预言的能力。

  答案揭晓之前,魔术师又说了那句话:“世界上百分之九十的东西都是垃圾,现在我要来证明‘史特金定律’是对的!”

  随后,魔术师翻开牌,是一张“黑桃”。

  不是红心10,而是“黑桃”。

  等等,这是怎么一回事?

  观众微微一愣,随后哄堂大笑,疯狂鼓掌。

  原来魔术师不是要预测牌,而是要变一个垃圾魔术,证明“史特金定律”是对的。

  魔术师成功地反转了观众的认知:不是魔术很厉害,而是笑话很有梗。

  不准,也可以是一种准!

  虽然大部分的人都被逗笑了,但当事人(手拿长颈鹿的观众)却觉得被愚弄了,他带着一点点怒气,把长颈鹿丢回舞台。

  此举引来更多的笑声。

  没想到,魔术师居然捡起长颈鹿说:“先生,今天不是你的个人秀。”

  随后又把长颈鹿丢回给观众:“帮我保管一下长颈鹿好吗?”

  假魔术结束了,它不只是热身,而是个伏笔,现在真魔术要登场了。

  在真魔术登场之前,让我们先说个故事:“神探马车夫”。

  《神探福尔摩斯》的作者,英国作家柯南道尔到法国巴黎旅游。

  他一出法国马赛火车站,就随手招了辆出租马车。

  马车一停下来,柯南道尔就把旅行包往车内一丢,然后上了车。

  马车夫回头看了一眼旅行包之后,随即热情地跟乘客打起招呼。

  “柯南道尔先生,您要去哪里啊?”

  马车夫居然连名带姓地叫出柯南道尔的名字。

  柯南道尔愣了一下,自己有这么红吗?居然红到法国来了,连路边的马车夫都认识他。

  当时的柯南道尔刚出版第一本书《血字的研究》,意思就是神探福尔摩斯刚登场不久。

  柯南道尔好奇地问马车夫:“不好意思,请问我认识你吗?”

  马车夫说:“你肯定不认识我,但我不久前在报纸上看到柯南道尔先生你要到法国度假的新闻。再加上,我刚才正好看到你从法国的马赛火车站走了出来。”

  柯南道尔点点头:“原来如此!”

  马车夫摇摇头:“其实不只如此,我还看到你的右手食指沾染了洗不干净的墨水痕迹,所以你显然是位作家。”

  柯南道尔赞叹不已:“哇,厉害、厉害!”

  马车夫:“还有,你的眼神锐利到可以把人看穿,简直就是眼科医生的最佳代言人,你的职业正是眼科医生。”

  柯南道尔惊呼连连:“天啊,这你也看得出来!”

  马车夫:“还有、还有,你的穿着打扮根本就是典型的英国人。从以上五点,我几乎可以百分之百断定你是作家柯南道尔。”

  柯南道尔激动地上前,紧紧握着马车夫的手:“哇哇哇,天啊,你简直就是现实版的神探福尔摩斯,当马车夫实在太埋没你的才华了,你有没有兴趣往侦探界发展?你太有潜力了,不,是太有实力了!”

  故事讲到这里,可以结束了,但如果停在这里,实在是太无趣了,读者想看的是“意外+转弯”的情节。

  故事后续有意外和转弯吗?

  有的!

  但你必须再忍耐一会儿。

  现在让我们回到魔术,真正的魔术要登场了!

  魔术师问:“为什么百分之九十的东西都是垃圾?”

  “因为我们总是太快停止思考了。”他自己给出了一个答案。

  停止思考的结果,就是每、次、都、跟、别、人、一、样。

  例如,魔术总是在追求“对”,如果追求“错”会怎样?

  魔术师把错误的黑桃J,对折再对折,最后用回形针夹起来。

  手一遮,吹口气。

  拿掉回形针,打开牌。

  你猜对了,原本错误的黑桃J,变成正确的红心10。

  错误是为了正确!

  “先错,再对”,效果更神奇。

  哗!

  这时刚才那位怒气冲冲的观众在干嘛?

  他举起长颈鹿,振奋欢呼。

  现在回到“神探马车夫”的故事。

  猜到了吗?故事后续会怎么发展?

  意外和转弯分别是什么?

  还记得魔术师提醒我们的吗?

  “为什么百分之九十的东西都是垃圾?因为我们总是太快停止思考。”

  我真想停在这里,让大家好好思考,但算了,故事后续是这样的……

  马车夫禁不起柯南道尔的追捧,因而得意忘形:“先生,既然你这么赏识我,那我一定要加码告诉你,还有一个最重要的破案关键!”

  柯南道尔感到不可思议:“什么?居然还有第六点?快说、快说,我好想知道。”

  马车夫点点头,得意洋洋地说:“你一上车,就把旅行包往车上丢。当时我正好回头,看到旅行包上写着‘柯南道尔’这几个字,所以我才能够把关于你的一切全部兜拢、串联起来。”

  

  罗琰娟 榕城印象·星安河畔之二

  柯南道尔低头看着旅行包上自己的名字,一阵苦笑之后,就闭上眼睛,再也不跟马车夫说话了。

  马车夫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魔术师和神探的本质很像,目的都是创造惊奇。

  魔术师利用预知(猜对),创造惊奇;至于神探则是利用推理,创造惊奇。

  以上不用思考,大家都知道,但别忘了魔术师Helder Guimaraes提醒我们的,“不要太快停止思考”。

  所以让我们多思考一步:增加一个选项。

  魔术师除了猜对,还有“猜错”这个选项。

  神探除了推理,还有“观察”这个选项。

  最后,再多思考一步:顺序。

  顺序的选择很重要,它决定了你是百分之九十的垃圾,还是百分之十的黄金。

  魔术师先错后对,利用错误来制造反差,一错一对之间,充满戏剧张力。

  相反的,马车夫搞错顺序,一连五个推理,好不容易把自己拱上神探的宝座,最后却用了一个“观察”,把前面的苦心经营统统cancel掉,恶狠狠地把自己从宝座上面推落下来,变成百分之九十的垃圾。

  魔术师的选择,为自己赢得掌声;至于马车夫的选择,则是把自己从神,变成神——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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