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里的马
马把一束干净的光
投给餐厅,食客的亢奋突然
潮水般安静了下来
目光被拧紧——
彻头彻尾的素食者
我不确定在它的眼睛里
一个秩序井然的世界
是不是隐约可见
筷子如鞘翅的昆虫
在幻想的草原
飞舞着。我伸手不见酒杯
果断关闭了偏头痛
一匹马如神奇的使者
赋予我远方,赋予我体格
流线型的风此起彼伏
耳朵敏捷而亲切
在餐厅里看见一匹马
姑且不必羞愧
因为所有食物都是干净的
正如所有的夜晚都可以治愈
当它来到我的跟前
如昔日的老友
我没有犹豫,也没有
征询同桌的意见
我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把一连串清脆的蹄声和嘶鸣
把一束束干净的干草
扔给惊愕的表情们
一匹马跳进了海洋
连续几天,我看见一匹马
在海面上频频移动
一阵又一阵地嘶鸣。
巨大的甲板可以延伸到天空
但马背上空无一人。
孤独的马,它已熟悉了
这冰冷的世界和时辰。
马蹄刨出大雪和幻象
马尾竖立在暮色中。
这匹孤独的马,它只有
到更远的地方冲刺
才能在更深的海面
踩踏自己。
为什么一匹马要把自己放逐
在冰冷的海洋中?
为什么它要宽恕囚禁
自己的黑夜?
当它用目光询问
头顶涌现的一粒大星
海水已漫过了它的脊背
大海如一个表盘
桅杆的秒针
突然跳动不止。
给我一匹马
看见这匹马想到了什么
遥远的我已经无法告诉你
马还在喷着热气
抬头想要一声嘶鸣
牵马的人轻轻把它按住
两面平静的湖泊
彼此对称。世界由此
被切成两半,凸透镜里的
早晨和鸟鸣开始往
两个相反的方向奔跑
这是一个庭院
打开两扇通往时间尽头的
大门。马的目光
越过我的肩头
把得得马蹄声和风
投掷到荒野上
我迷惑于我的意念里
为何一匹马的奔跑
总会与铁轨平行
铁轨冷血
而马,有着与我类似的体温
是不是马的跑动可以
让铁轨产生热量
金属的血也会被解冻
是不是没入落日的尘影
可以教会铁轨怎样去流浪
一匹马站着暮色中
周围众多的树不停地向它
靠拢。为了让这个夜晚
找到一位骑手
我给自己的身体设置了
隐形的开关
除了雨声我还能听到什么
我住在一个很大的
空旷的房子里
夜里房子外面下起了
忽大忽小的雨
我看一会书
又听一会儿雨
中间几乎没有停顿
好像这雨是应我的要求
而下的,好像这雨
知道我在这样的时刻
需要它的来临
雨声恰如其分地充满了房子
恰如其分地充满了我
我也恰如其分地
表达了它,辨认了它
每天夜里下雨时
我觉得下雨是好的
不下时,我又觉得
不下也是好的
雨下完了
我的心情与下雨之前
也没有两样
除了雨后我站在阳台
感觉经过一次次的下雨
树林越来越安静
下雨的树
持续的对抗使两张脸
彼此依恋。这也导致夜里雨水
下个不停,让所有的事物
处于一种迷你的茫然中
我失手打落
银色的空气如一匹布
在无限的边界抖开
又让我在水面一一拾掇
远景与近景,彼此
并不需要达成一种和解
正如我与我之间
我与树之间根本不必道歉
万物自行生殖
但今夜我倾向于毁坏
倾向于用寒冷表达
用虚无来哺育一声啼哭
其实我并不善于让这棵树
听到我,听到我体内
一个冒雨行走的人
如此遭遇,最好不必提及
由指尖到发际
这雨下得层层叠叠
让这棵树从里到外,由今生
到前世,统统翻了一遍
而众多的叶片
已经汇集成一个可以倒映
任何繁复的镜面。只是太多的
幻象,总会带来不堪负累的
重量。是不是再没有人认同
这附着在惊奇上的水滴
只能任其不断地流走
是不是最终必须压中一次
用一个玻璃瓶
装着共同的声音和阴影
世界睜着猫的眼睛
挫败了我的美学和伦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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