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茅山记
……原来,我所抛掷的
日子,一个都不曾少
一个个,都被码成了峥嵘
一路向上,两肋荆蓁
勾扯出青葱的岁月
丝丝缕缕,如我现在
纷乱的心絮。云天上
垂吊下来的悬梯,让给
衰草攀爬,我用祖母
危颤的竹杖,丈测海拔
用裹满苍苔的崖石
挽起父亲壮实的臂腕
像儿时的每一天,累了
有一个依偎的怀抱
峭立巅顶,不容我
妄言孤傲,空余下山的份
还有什么不能丢弃
假如来得及,且用一朵朵
白云,铺出一条新路
让随后就到的罡风好走
这时,高峰的中心
是一根地轴,我绕着它
转,转晕了四面山川
深 秋
秋,熟了
熟透的,不一定都落
树上瘪了的柿子
如悬而未决的病例
秋,红了
红得发紫,似妖娆的
粉黛子,却不知谁
管她们叫乱草
秋,深了
更深的,是天空
我翻拣文字,一粒粒
像惊疑的夜星
想离去的,已离去
该沉淀的,并未沉淀
风过处,飘零的
黄叶,是一个个魂
……我,不忍看
一树树颓下去的枝干
赤 桥
建一座桥,并非漠视
山里来的溪涧,是为了
给各走各路的水岸
一张默对时空盟誓的
香案。一棵老松
心甘情愿仆倒在地
被滚滚红尘粗暴踩过
自己的身体,只认命
不计较,把所谓崇高
拱手让给峰峦。古桥朽坏
一环新栈沿着山麓
续上旧情缘,后来者
在桥堍与桥堍之间
筑起大坝,为四处淌溢的
情愫,做妥帖的安顿
高于水,给水天地
低于水,給水出路
不在意都市东头起落的
海潮,只在乎深山里
忽晴忽雨的天,长堤外
一片枯荣的狗尾草
怎样在风中闹翻四季
星辰与星辰的距离
在水边走,走远了
秋。头顶上的天
用一片蓝,不动声色地
弥合了被撕裂的伤口
像什么都不曾发生
亭子里,一个老盲者
锯着二胡,锯下的
不是乐曲,是簌簌响动的
一枚枚叶。重阳斜照
俨然一斛斛黄灿灿的金子
在风中,被大把大把
挥霍,晾晒着那年
一贫如洗的家底。天的
一角,崩塌在水的尽头
那里,谁都不具法力
再砌一堵坚固的驳岸
这时,我记起远方
登高的兄弟,遥想今夜
他们也无力拉近
星辰与星辰的距离
冬天的事
秋已阑珊,秋台风
终于只是传说,从远洋上
迢迢赶来的浪花
欲言又止,其深意
只有波光知道。大海
患上臆想症,布满皱纹的
身子,处处是痛
一叶孤舟无依无靠
如粉红的异木棉
因为晚秋辽阔,愈加孤单
如殷红的曼珠沙华
因为遥望,淋漓滴血
这个冬天的事,不难预料
我要做的,是让心
顺着水,让水顺着风
让风顺着高山平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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