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位于阿塞拜疆西北部的第二大城占贾(Ganja),我迫不及待想要看的,当然就是那一幢举世无双的玻璃瓶屋子了。
秋天早上柔若无骨的阳光像透明的琉璃,蓬蓬勃勃地倾泻在这幢双层屋子上,散发出一个一个宛如气泡般的彩色光圈,闪闪烁烁、明明滅灭的,绮丽如梦。
这幢设计奇特的屋子,主要是由48000个形状不同、大小相异、颜色缤纷的啤酒瓶、香槟瓶和矿泉水瓶建成的;其他的建筑材料包括了卵石、镜子、玻璃片、地砖等等。
它活脱脱就是一幢童话屋子。
屋主依布拉欣(Ibrahim Jafarov )是占贾赫赫有名的建筑师,他花了长达20年进行缜密的构思与设计,于 1966 年动工建造而于1967年竣工。
这所玻璃瓶屋子,不是哗众取宠的建筑物,更不是天马行空的炫耀品;那四万余个玻璃瓶,是别有使命的—玻璃瓶里,满满地装着血浓于水的手足情。
原来呵,依布拉欣是为了他亲爱的兄长犹斯夫(Yusif Jafarov)而建造这幢独一无二的玻璃瓶屋子的。
犹斯夫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上前线作战。战争结束后,他杳如黄鹤。只要没有看到尸首,便有存活的希望;抱着这种侥幸的心态,犹斯夫的家人开始了日复一日的漫长等待。期间,迁居数回,每回搬迁,他们心中都有个无形的疙瘩—万一犹斯夫活着回来,该上哪儿去找他们呢?
经过慎重的考虑,身为建筑师的依布拉欣决定建造一幢引人注目的屋子。他认为,当这所造型独特的房子有了名气,犹斯夫一旦回返国门,立马便能联系上家人了。
建造屋子时,依布拉欣刻意把兄弟俩的巨型照片镶嵌在屋子前方高高的门廊上,然后,把思念密密地装满了四万多个瓶子,让它们日日夜夜地对下落不明的哥哥发出亲昵的呼唤:“哥哥,回来,回来吧!”
可叹的是,犹斯夫始终音讯杳然。
上世纪90年代初期,年过六旬的依布拉欣撒手尘寰。如今,住在屋内的,是他的儿媳。尽管生活并不宽裕,可是,他们坚持不肯把玻璃瓶屋子转化为旅游的资源。他们认为,这幢装满了爱与思念的房子,是永远属于犹斯夫的—如果他活着,就让他居住;如果他已亡故,就让他的魂魄回归。
鉴于此,闻风而来的游客,就只能站在屋子外头欣赏它奇特的美了。
那天早上,我站在屋外细细地欣赏时,正好有个中年妇女开门出来。我逮着良机,立刻冲上前去,表明我是来自新加坡的游客,要求对方允许我进去屋内看看。她摇头应道:“不行啊,这是私人产业呢!”我又打破砂锅问到底:“依布拉欣的家人是不是住在里面呢?”她微笑地答道:“是啊,我就是依布拉欣的媳妇。”说着,转身把门锁好,离去。
据说玻璃瓶屋子在夜晚会展现出截然不同的美姿,我于晚上再度来此。
干干净净的夜空没有星星,纯净妩媚的明月散发出黄金般的光彩,为玻璃瓶屋子镀上了华丽的亮泽。看着看着,突然看到一缕一缕的烟气从那四万多个玻璃瓶里飘了出来……
也许,依布拉欣已在黄泉和他的兄长犹斯夫团聚了,他俩刻意以拳拳之忱邀请第二次世界大战失踪的亡魂们一起到占贾这所玻璃瓶屋子来,共同建立一个温馨的大家庭。在这个大家庭里,没有国界、种族、宗教的分野,也没有战争、疾病和饥馑的威胁。在温柔的月色下,他们引吭高歌,歌声围绕着玻璃瓶屋子打转,余音绕梁,袅袅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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