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青

　　

有雾

　　有雾，在桃花潭的早晨

　　它像一个有着温软躯体的美人

　　缠住了水，缠住了远处的山和房舍

　　早起的乌鸣在恍惚中辨认方向

　　一个在城市中生活得过久的人

　　她总是无法通过河流曲折的角度

　　或者山的形状，去认识

　　去深入，去酣畅地踏歌

　　此刻，她谨慎地凝视着前方

　　没有人告诉她

　　这幅南宋水墨卷轴的正确打开方式

　　“为什么我要来到这里？”

　　一叶舟子挣脱美人的缠缚横在水心：

　　“这不是抵达，而是返回。”

桃花是眼睛的載体

　　对于桃花来说，我们来得太晚

　　在被阳光穿透的初夏

　　在十年、三十年后的桃花潭边

　　我仍然看见你

　　我仍然想念你

　　眼睛被青绿色江水占据的时刻

　　我忽略它流转的方向和巨大的

　　合欢树投射其上的阴影

　　我们将不再被彼此遗忘——

　　孤独和阴影一样巨大

　　无论是否亲眼目睹了桃花的盛开

　　我们都端详过了彼此：

　　被时光大量特写的空山和墓草

　　打亮的字幕上依旧是这一句

　　“桃花潭水深千尺，

　　不及汪伦送我情。”

水印

　　我不太能想象

　　青戈江的水如何从唇齿间流出

　　但我能想象，或者说现在

　　我亲眼看着它将平静和湍急

　　紧握在同一条河道

　　像两个声部之间的对抗

　　慢慢地，从尖锐走向平和

　　这矛盾的两极折磨着看水的人

　　但我不能拒绝继续观看它——

　　如果我凝视

　　那么凝视必须是持久存在的

　　远去是想念的开始

　　对抗是真正融入的步骤之一

　　我和青戈江的水都知道

　　我们所见的一切，都未见得是真相

　　责任编辑 马洪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