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者

　　离开时我没有说话

　　我用舌头抵住上颚，形成一个小周天

　　戴上路边买的廉价墨镜

　　我对这个地方充满了歉意

　　当然不是因为错过了八九点黄昏的阳关

　　我后悔没有跪在那天的黄沙里痛哭

　　失声，或者反省

　　或者再赋上一首诗，上书某某某

　　到此一游

　　大彻大悟

　　痛改前非

　　掉进了泥沼也不见得使我肮脏

　　半分

　　由此可见，这个地方遛了一圈

　　我也没能干净丝毫

　　可是來来往往的先哲们啊

　　你们真是荒唐得让我恨不得放声

　　大笑

　　放声大哭

　　那一天

　　只有我的嗓子跟着沙漠一起冒烟

　　写在前一天

　　这是在前一天的夜里

　　凌晨零点之前，差一秒钟

　　也仍是前一天

　　我素不爱说这夜空寂寥，他偏如此

　　夜色壮大一分

　　路灯便明亮一分

　　我在想这光芒若是照在赤裸的流浪者

　　眼里

　　是否让他感到战栗？

　　倘有一天这光芒向我冲来

　　我将视而不见，我将泪流满襟

　　暴雨打落了所有知情者的牙齿

　　被囫囵吞下的晦暗

　　天空和雨幕，每个人都是一粒沙子

　　一根鱼刺

　　卡在城市的咽喉里，而在横冲直撞中死去的

　　狗

　　使劲地咧着嘴笑

　　车子每天都要驶过这座桥，叫做钱塘江大桥，抑或是

　　洪山桥，又有什么关系

　　孤独始终在生长，髀肉横生

　　太拥挤，却又空得太久

　　人们试图在这里回忆起什么

　　就像回忆儿时那颗死去的月亮

　　为风所动

　　可如今我在这里，一无所有

　　如同当年裸身来到陆地

　　没有风愚蠢到供我驱策

　　你要知道嘴巴只是摆设，树也好

　　道路也罢

　　有口难言

　　沉默比死亡更让人窒息

　　这是一场永不曾停息的革命

　　节节败退的眼耳口鼻

　　习惯性地暂时失聪

　　意义从地面开始遗失，语言被喉咙

　　背叛，我的脚底生寒，裂开，扎根

　　停滞着的我的朋友们

　　你拿什么去唤醒沉睡的城墙？

　　呐喊哪，我的兄弟们！

　　即使身体不堪负荷，声音嘶哑

　　谣言包裹着手足

　　撞得头破血流的路灯也依然

　　用血淋淋的光芒控诉———

　　别有用心的这场

　　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