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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朝军及他的文字

时间:2023/11/9 作者: 山西文学 热度: 13312
朝军又出书了。当他把这本典雅庄重的《意外想象》沉甸甸递给我的时候,我是有一点惊诧的。因为在我的印象中,他的《另一种声音》才面世不久。作为出版社同事,这几年他编了许多叫得响的图书,比如《梁衡游记》,还有刚刚获得全国优秀出版物大奖的《王富仁学术文集》,同时,他还带出了一支逐渐成熟起来的编辑团队……他何以有如此多的精力与“编余”,又写出这洋洋洒洒一厚本?因为在我看来,评的基础是“读”,对于一般编辑来讲,繁冗的书稿审校工作,往往淹没了很多自我兴趣的读书时间,所以,我常常感叹,能静下心来读一本自己喜欢的书,对编辑来说真是一件奢侈的事情。而朝军写文学评论,不仅要细读原文,想必还要细细咀嚼,还要总结提炼,然后才能吞云吐雾表达自己的文化或者文学观。这不是一般编辑能做到的。

  但朝军的确做到了。这当然首先源于他天然的文学才情,但我更认为是他长年以来孜孜不倦的结果。我的办公室在朝军隔壁,有时我走得晚,当我以为所有人都已下班并关灭楼道灯的一刻,却见他的门缝处隐隐飘出一线光,同时挤出来的是一股股刺鼻的烟草味。我便知道,他一定又在闭门加点,当他走出单位大门也许又是子夜或者凌晨。我也常见到他读书的样子,见他在书上像小学生一样画波线、勾重点。偶尔,他也会给我讲讲他最近的读书体会和购买书目。这些,常给我诸多启发。对朝军的文字,我浅说两点感受。

  首先是书写。朝军的书写是广角镜头,是短波音频,他书写的视觉不停留在任何一个瞬间,他语言的辐射带有化学的魔性。他用文学史的站位审视与聆听他所研究的文本,他用诗意营造他评论的“理想国”……这许多的感受来自他2019年出版的评论集《另一种声音》。这是朝军出版的第一部评论集,他自选这本集子,一定是花了心思的,遴选了将近二十年的文学评论精品。拿到新书当时,我读了大概三分之一的文章——恕我此刻难以写全文章的标题——读完这些文章,让我为之一惊。共事多年的小兄弟,那个认认真真、不疾不徐,永远以自己节奏做事的80后小伙,悄悄咪咪爆出如此有分量的一册评论集,倒真有点雏凤清于老凤声了。之后,朝军的文学评论,便如同开闸的洪水一发而不可收。先是凭《另一种声音》的实力,斩获当届的赵树理文学奖,之后又签约山西省作协,成为首届签约评论家,之后,又与大益文学院签约……眼见着朝军跑出了评论道的加速度,文学评论家的社会身份盖过了资深编辑、原创产品经理的编内身份。

  再说说他的语言表达。和朝军说话,平常你听到的是他细腻、柔和,极具舒适度的男中音。但他却有着演讲主持的童子功,一旦进入某种“场”的状态,浑厚深沉的声调便穿透云层般扑面而来,掷地有声。文字是凝固的语言,因此朝军的文字也便天然附着了他本然的声线特色。映射在评论,即如一支犁铧,由间隙处开拔,逐渐深剜;又如同一支钢锥,越到深处越是锋利。这是我对朝军式语言表达的直观感受。我以为,这是批评的要义。

  在《意外想象》中,有一小辑专门谈诗歌,这又是目录页给我的“意外”。从前只知道他啃一本又一本中外经典长篇,比如《白鹿原》,比如《追忆似水年华》,看他评一篇又一篇当代小说,便认为他的“文气”总是长的——评论家谢友顺曾说,作家的写作大概和自身的“气量”长短有关,有的人大开大合,开笔便是长篇巨制;有的人气息则短,只合写短章,比如肺疾的鲁迅,出手作投枪匕首,即便小说也难见大长篇。我对这个观点深信不疑,当今活跃在文坛的诸位健硕高产的作家即可为证。这一观点平移于文学评论或亦如是。我的刻板印象里,朝军永远是那个钻在厚纸堆里左奔右突、横刀立马的战将,然而在这辑诗评里,他何以积攒了如此之多对短章的意难平?长期浸淫于小说世界的宏观巨制,他又如何能在曲曲折折的分行中细踱?恍然间,如同一个武人策马奔腾、开疆拓土间,又转而蒙太奇地田园牧歌,纤手弄琴。

  《诗,或生活的反动》,这篇诗评的标题吸引了我。生活,事实,佐证……开头平淡无奇,甚至小时候矿区撒尿的画面稍显粗鲁。经验移植嘛,也不够刺激。然而,第二节,他突然开出“岔道”:内部撑开、撕开一道裂口、差异、抵触,修辞学反动……他用金属质地般的语言掘开诗行,重构自己的语言秩序,亦即思维秩序——幻想专注于从外部抵抗生活,现实则由内部刺裂生活的镜面,这就是答案。原来,朝军是懂诗的,他解析了诗行,还原了生活的本真,他用自者的答案,刺痛了他者经验的生命真相。

  同样引用美国批评家哈罗德·布鲁姆的话:“诗与信仰是两种对立的认知方式,但它们有着共同的特性,即都是发生在意义之间,同时二者在某种意义上又都疏离于真理和意义。”我确信朝军是有信仰的,这个信仰让他几十年来在文字密集处掘进,在思想愈深处薄发。同时,我深信他强烈的反抗性以及与现实之间存在难以弥合的深壑,这体现在他充满质地又不失机锋的语言表达上,即便友情式互文,他也高擎“亲密反动”的旗帜。这样说来,他倒是有了評介这些短章的资质与理所当然的缘由。

  《站在语言的高处》这篇文章,朝军几乎评了《草堂》诗刊某一期的每个栏目,这得有多喜欢这期《草堂》。喜欢,确是带有温度和主观意念的一个词语。不错,此篇第一句,他便开宗明义:“一代又一代诗人们的努力,那就是为了创造现实对应的或者另一个时空,让充满劳绩的大地之上的人和事物得到安慰。”——终于看到了他引吭的高音部分。此刻,他逐一聚焦海南、张新泉、孙晓杰,他也给了他们足够的欣赏与推崇:“真可谓谦谦君子,不似玉也胜玉。”这大概是批评家世界难得的温情一刻。

  诚如朝军所承认的,每一次阅读都潜藏着“误读”的危险。读书如此,读人尤甚。左手编辑,右手写作,哪一手都有一手。期待朝军未来的日子,两手越来越硬,成为无数“我们”所景仰的那些编辑家兼文学家。也期冀,我对朝军的误读尽量少一些。

  2023年5月6日夜草

  2023年7月25日改定

  【作者简介】贾江涛,山西文水人,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现供职于北岳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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