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子爸爸上次黑天下暴雨时回家和妈妈商议给娟子做件衫子。妈妈要给娟子做件花衫子,女孩子嘛,爱美、爱花哨。爸爸说娟子穿白衫子最好!像个小白鸽。妈妈还想说什么,爸爸抢先把娟子抱在怀里亲了一口说,俺娟子就爱穿白衫子,是吧。娟子在父亲怀里娇嗔地说,我就爱穿白衫子。我要做一只漂亮的小白鸽。带上一只鸽哨,飞上高高的蓝天,飞啊,飞啊,飞上蓝天为爸爸妈妈摘好多好好多星星!再带上爸爸妈妈去月亮上划船。划呀,划呀,划呀。
给娟子做白衫子,英子思想上还有点接受不了。小女孩子家穿白衫子,合适吗。穿白衫子是……话到跟前,又没说出来。她一转脸,瞅见他眼睛里噙满泪水。而且有意回避、躲闪,不敢正视她。她忽然觉得他有点反常,他从来没这样啊?她老是觉得他有什么心事或者什么事瞒着她。这一夜,娟子破例要跟爸爸睡一起。父子俩可逗咧。也不知什么时候才睡着。鸡叫二遍后,娟子爸爸要走了。走出门又返回来在娟子脸上亲了亲。磨磨嘰叽的、丢三落四的。走到临头又特意给娟子把被子整了整才出了门。
英子遇到这样的雷暴大雨天气,心情相当复杂。又是怕又是爱。说是怕,又有点爱;说是爱,又有点怕。不知是咋的?这已成了一个老毛病了,一会儿盼着这雷暴大雨天气再厉害些,下得时间再长些。一会儿又诅咒这该死的天气快快停下来。怎么这么没完没了?脑海里老是出现他在雷暴大雨中跌跌撞撞行走,被大雨浇了个透湿,袄和裤子紧紧地裹在身上,深一脚,浅一脚,鞋袜里全是雨水,双脚在鞋里打滑,走着走着一个趔趄滑倒了,滚成个泥人……一会儿脑海里又出现了他从铁丝网下爬进去,正往炮楼里摸……
老是想盘算,又不敢往多想。想着想着,英子迷糊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外面的雷暴大雨停了。哒哒哒哒哒,突然,她睡梦中隐隐约约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好像是机关枪响的声音。她吓出了一身冷汗。尤其是脚心、手心汗涔涔的。心直往外跳。双手使劲摁也摁不住。头发一根根立了起来,索性坐起来,侧着耳朵听了听,也没听出什么动静。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女儿娟子的头,孩子睡得正香。她长长地松了口气。于是自我安慰说:也许是自己在做梦。老天爷保佑,平安无事吧。但不论自己如何自解心宽、自我安慰,心里总是慌慌的。脑子里全是他的画面。
突然,一阵闹心的警报声,将宁静的小镇搅乱了。蝗虫似的一辆辆日军警车呼啸而过。屁股上跟着一队队肩扛刺刀的日本宪兵。
嘡啷!嘡啷!嘡啷!注意了,出大事了!一个维持会的打杂的像古装戏里的小丑一样的中年男子沿街敲着铜锣叫喊。昨晚龙山武工队偷袭炮楼里的皇军,炸死两名皇军,一名队员被打死在炮楼下了。发现可疑人员,赶快报告,否则,以通匪罪论处!
街上的人们一个个神色惊恐、慌张。有好事者急急地往出事地赶。走着走着一群人站住不动了。只顾看前头:一个个活像掐住脖子的鸭子。顺着人们的视线望过去。只见:
一只小白鸽落在一摊鲜血上。
【作者简介】丁茂堂,山西岚县人。作品散见于各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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