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正文

诗词 散文 小说 杂文 校园 文苑 历史 人物 人生 生活 幽默 美文 资源中心小说阅读归一云思

哀歌的传奇、叹息与记录——评聂权诗集《富春山教》

时间:2023/11/9 作者: 山西文学 热度: 14742
赵茂宇

  古典汉诗中一直隐匿有“哀歌”传统。哀是一种物哀的叹息,本质是博爱、宽广、哀叹的泛灵论。歌即一种不自觉滋生、外化、内化的兴,是视觉和韵化的双重产物。汉乐府中哀歌就有一定数量存在,如《古歌》中,“秋风萧萧愁杀人。出亦愁,入亦愁,座中何人,谁不怀忧。”《长歌行》中,“常恐秋节至,焜黄华叶衰。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白头吟》《十五从军征》等等诗作中都有哀歌之叹息的特点。在古典诗歌中,兴是诗人对物象的主动投射,也是情在幻化空间和想象力思维中具有良好触感的条件之一,它保证了古典诗的抒情效力。而哀歌的起源,源初点在上古先人与自然、天地相处寻找的自洽之法,即宗教—祭祀。这种自洽之法中,叙述总是隐藏在兴之后,作为神话、史诗不可置疑性的工具,传奇的到来,叙述的功能性和结构性隐喻才得以很好地实现。

1.儒道下的传奇重构

旧有诗学系统中,叙述与哀歌呈现出某种失衡和断裂,叙述被认为是诗歌本质的偏移,叙述使诗歌的抒情变得曲折、隐晦。因为事件性和场所性是一种流动和复合空间,是含混的源头,诗歌的抒情中暗含隐晦的杂质。聂权的《富春山教》,一定程度上,是在稳定叙述中对古典人物、典故、神话、传奇等等进行重构。例如《富春山教》《深渊》《资寿寺》 《降伏》 《行密传》 《遵行》 《平衡》《车毂》《哄砚记》《生机》《温州辞》等等诗作,这种重构中体现私人化情绪和公共经验(史学经验)的平衡,也是想象力间接性的展现。如《温州辞》中,聂权写道:

  郭璞规划温州城

  山似北斗,城似岭锁

  山包城,寇不可入

  法,像自然

  凿二十八口水井,应二十八星宿

  又开掘五个水池,五行之水

  与瓯江通

  瓯江,与海通

  可供日常饮用,可防洪涝

  可防敌人断水

  这首诗是历史和传奇的结合,诗中的历史回溯和镜像是显性的,聂权以定义式的语言和笔法的记录特性直接展现了这点。传奇和想象力则是隐蔽在叙述之后的,暗含有关于文学真实本体的投射,即虚构的真实与虚构与现实的交融、含混。骆一禾说:“诗中飘满上古。”上古对于万物的根源性命名,不管是神话、巫化现场、都具有不可置疑性和源意象的神秘气息。诗歌的兴、私人化的叙述,空间蔓延都与上古有相似的魅惑属性。而对于许多微小私人史进行想象力重构的同时,聂权用儒道的“礼仪、平衡、温和、悲悯、哀叹、古朴”等等,对当下的现代性困境进行反诘式的追问。如《怪松吟》中,“是的,距离神创世界/越来越远了,我们越老越相信/植物无心、江河无情,犹如/我们越来越不相信/决绝与傲骨,但是,真的/如果你真的去留意/人世间,遍布着这样的树”,现代性社会是一个无真相、无共识、无确定性的社会(钱理群语)。它祛除神秘和任何交感巫术,垂直的上古神秘和敬畏已消失殆尽,现代性社会缺乏稳定的精神追求和信仰。聂权偏执地当了卫道者,他痴迷古典话本、传奇中的图画,那是哀歌的物象起源。如 《传说》中,“‘木囚’只是一个传说/造它,要烦琐工序/和取意象象征的交感巫术/……将木囚置于其中/施以超秒法术/木囚便生出灵性/牵来疑犯/犯人有罪,木囚静卧/冤枉,木囚一跃而起/木质的脸/比犯人更激动、鼓舞手足”,话本、传奇中,物象(植物、动物)总是与人的身体性进行联结,进而暗示人与万物的身体性规律和精神导向。聂权借法术让木囚的身体与人的身体进行隐性链接,而木囚具有的精神哀泣,对冤屈、曲折的情感更加敏感,则是聂权虚构的含混隐喻,其中的反讽性,自然祛除了稚嫩感和突兀气息。实质上,话本、传奇是一个折叠事件,解释性图像,需要洞察里面的复向思维。诗人雷平阳说:“讲述为了发现,为了进入语言的心脏。”他讲出了叙事诗、记录、镜像的真谛。

2.哀歌的想象、叹息特性

哀歌是很复杂的概念,它需要想象力的原始性,需要内爆式情感和内视化空间的参与并作为原始动力,对万物进行主动地承接。哀歌(兴)能够把激情以意象的形式,通过变体、变形、拼接、暗示、重组等等方式留存下来。

  诗集《富春山教》中,不管是神话、传说、历史记录题材,还是日常生活题材、行吟题材,聂权的诗歌都流露出哀歌的抒情气息。哀歌(兴)是古老汉语思维在兴之下的情感外延,它集中在由内向外的内爆型延伸。兴是内爆型延伸和外爆型延伸的统一体(敬文东《感叹诗学》)。哀歌作为兴和感叹的同体,是情感在精神空间的外延,语言有悲悯和泣的蛊惑力。聂权作为在多个镜像空间凝视的哭泣者,面对儒道的消逝,古典文化内核已成为边缘的艺术形式,他昂首顿足,进而产生低鸣的悲叹。在《禹喊》《羿歌》《左行草》《秘药》《不再》《植物谈》《苍南,无名山》《晓峰岭》《晚读》等等诗作中都有较好的体现。《歌羿》中,聂权写道:

  而羿的伤心与悲剧

  并未终结

  其最亲厚弟子逢蒙,尽得其教

  “思天下惟羿为愈己

  于是杀羿”★

  大约从羿始

  后世许许多多的类似辜负上演

  绝地天通的时代前后

  人心,已不似上古了

  ★出自《孟子·离娄下》。

  叙述的场景再现,是虚构的再一次抵达,它呈现的诗性审判和现实审判,有原始神秘气息的加持。这首诗体现某种木偶戏、皮影戏的讽喻,哀悯躲藏在光影之后,流露出类似话本的感叹。知恩图报、古朴式的人性、纯化的思维已经远去,聂权借助后羿既有的民间英雄形象,对古意进行深情凝视。“绝地天通”是事件性和形象性的双重隐喻,等级、权力、信仰实体的消失,衍生出的人与人之间的异化,个体精神变异、虚妄的入侵等等都具有超越时空的隐喻效力。诗中的后羿也是形象高于能指的具体体现,我们需要接受这种想象力的突变。《左行草》中,“左行草,使人无情”。这是一个具有稳定效性地定义诗句,左行草暗含的神秘性来自它的陌生化,即形象的缺失。导致诗歌的叹息具有纵深感,在各个复合场景中,以面具进行迁移。节制、隐忍、旁观,都会使哀歌的情绪效用更加绵长、高级,在各个流转空间得以保存、延展。

  《富春山教》中,聂权对古典人物、典故、民间传奇等等进行重构的同时,给我们展示许多肉体的空间形式。在当下的汉语经验中,他贡献出一种“古今无所不同”的语言形式和精神求索。他的语言朴实、简洁、颇有古直味。需要思考的是,我们在对古直的精神形态,神秘、性灵的古意进行凝视之外,是否需要把现代性作为自由度调剂的润滑油,把现代经验的视角切换、流动、虚妄、空间碎片、荒诞、狂欢、语言离散、复象思维等等作为重要因素,与已有的文化隐喻形成统一的参与性空间。显然,《富春山教》给当下的诗歌经验、思维启悟,还需要我们进一步挖掘。
赞(0)


猜你喜欢

推荐阅读

参与评论

0 条评论
×

欢迎登录归一原创文学网站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