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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惜

时间:2008/10/24 作者: 蕙芯 热度: 33943
  老家的一个朋友打电话,说她到成都来了,很想见我和我聊聊。我于是请了半天假陪她逛街,然后领她到我的住处。
  
  她了解到我的生活情况,说很佩服我的勇敢和坚强。我说其实也没什么,人都是被逼出来的,想当初,我还不是一样地娇气、胆小。言谈中我发现她很焦虑,尽管比我年长六岁,可是却胆小如鼠,怕坏人、怕小偷、怕天灾人祸、怕孤独……简直不敢独自居住。我很奇怪,对她说:你这样下去怎么行啊,累也累死了。你完全是自己吓自己嘛。以前你老公在的时候也经常外出工作,你不照样一个人吗?她说,以前不一样啊。现在特别害怕孤独。自从他走后,心里就没安宁过,总有一种五心不作主的感觉。我自知失言,不该勾起她的伤心事。
  
  果然,她立刻伤心起来,想起她老公的千般恩爱。以前,她老公经常出差,不管多远,每天都要打几个电话给她。如果得知我和她在外面玩,非得要我接听电话后他才放心。我还曾经为此笑话过他们。当他自知病情严重时,为了不拖累妻儿,他拒绝治疗,一心安排她今后的生活。他甚至计划死在岗位上,好让妻儿多得抚恤金。朋友痛心疾首:如果你真地那样做了,你想我们用着那钱能心安吗?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总算让他打消了那种荒唐的念头。我想起去年去华西医院探望他们的情景。当时虽然看到他气色很不好,可是怎么也不敢相信会那么严重。我和他聊了将近两小时,一直鼓励他、安慰他,当时看他精神还是蛮不错的,他告诉我说病情已基本稳定,既然治疗方案都一样,决定第二天就出院回去休养治疗。我离开时朋友悄悄告诉我:几个医院的诊断结果都一样,回天无力,只能尽量延缓病情了。可是她不愿意放弃,哪怕还有一线希望都要尽力一试,医个心甘。她说我很会劝慰人。从他住院以来,情绪一直很低落,今天总算振作起来了。我心情沉重极了,可是除了鼓励她,为他们祈祷,却什么也帮不了。没想到他们回去才一个星期就传来噩耗。他年龄还不到五十,儿子在重点大学,还有一年才毕业,可惜他也看不到了。说到伤情处,我也忍不住陪着她唏嘘流泪。只好劝朋友说生死有命,节哀顺便。朋友接下来的叙述却令我目瞪口呆。
  
  原来在华西医院的费用实在太昂贵了,他逼医生告诉了他实情,决定出院。回去后病情加重,痛苦不堪。他也不想再拖累家人,于是在一个早晨偷偷把家里所有的胰岛素全都注射了,幸好被儿子发现送到医院抢救过来。后来他又在家里上吊,可是绳子断了,又被救了下来。亲人们苦苦哀求他:虽然你终究要离开我们,可是你多留一天,我们一家人就多团聚一天,我们就多一分幸福啊!他终于答应放弃轻生的念头。为了减轻他的痛苦,朋友又把他送进市医院住院。入院后,病情不断恶化,费用也高得惊人。看着疲惫不堪的妻子,他说:你对得起我,我知足了。然后他把所有能想到的事包括妻儿将来的生活,都安排妥当。有一天傍晚,陪伴的亲人因事离开一会儿,朋友从卫生间出来,看见他爬上了病房(在五楼)的窗台。听见朋友出来,他回头对她粲然一笑。朋友惊叫着扑上去抱住了他的腿,可是他说:你要留下我来受罪吗?然后用力一蹬,挣脱之后纵身一跃,跳了下去……朋友当时头脑一片空白,一下瘫倒在地。后来听人说,他那一跃必定是用尽全身之力,所以才远到不可思议,可见当时是抱定了必死之心。朋友说,他去世的真相一直没告诉任何人。他最后的笑容和那恐怖的一幕深深地铭刻在她脑海,让她不得安宁。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会以这样惨烈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我的心被深深地震憾了。
  
  我终于理解了朋友的忧虑和恐惧。那个一心解脱的人啊,你可知道,如果你真的是因病而故,大家虽然悲痛,可是已经尽力了,天意难违,也只能无奈地接受。但是你这样扼杀自己的生命,让关爱你的人情何以堪!你自以为是不拖累亲人,可是你知道吗:当你的生命倒计时时,和亲人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他们来说都是世间最可贵的珍宝啊!来生是多么渺茫,你为什么要吝啬在今生多给他们一些记忆和温暖呢?我想,如果你泉下有知,你的选择给亲人的心灵留下怎样的重创,给他们今后的生活投下多么大的阴影,那么,你一定会懊悔当时的决定。不管忍受多大的痛苦,你也会咬牙坚持到最后。朋友说,很早以前他看见那些身患绝症的人就说过:该死就死吧,为什么要那么窝囊地活着?没想到一语成畿……我劝朋友:他那人心气太高,他是宁可死也不会容忍自己成为别人累赘的。你已经尽力了,就尊重他自己的选择吧。如果你不能好好地活着,他所有的心思就白费了,他会死不瞑目的。朋友说,现在儿子毕业了,在外面工作也很顺利。如果他不那么早去,我们现在的日子该有多惬意啊。想起来有时真的有些恨他。我们结婚那么多年,没为老人的事争吵过,没为孩子的事争吵过,也没为钱的事争吵过,就是为他的健康吵。当他检查出有糖尿病时,却不遵医嘱,什么都不忌。总是那句话:该死就死吧。我想起当初告诉他糖尿病人的饮食要注意些什么,可他不以为然地回答我:我这人就是百无禁忌。如果这也要禁,那也要忌,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真是个固执的人啊。事实上,糖尿病虽然不能根治,但如能好好医治,注意疗养,他的病情也不至于发展得那么快。记得我以前劝前夫要爱惜身体时,他也说过:你放心,我将来如果生病,绝不会拖累你的。我当时很生气地对他说:你这样想,是对自己和别人都极不负责任的!难道不是吗?他们都自认为是一种自我牺牲,是为亲人着想。可是他们却没有想到,自己倒是解脱了,可是活着的人呢,半途失侣的孤雁会有多么凄凉!事实上,我们每一个人都不是孤立的个体,而是和周围的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当我们一来到这个世界,我们的生命就不仅仅属于我们自己,我们的一切喜、怒、哀、乐都牵系着亲人们的心。要知道,对于你的亲人来说,你永远是唯一的、不可替代的!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实在是一种自私和不负责任的态度。何谓爱惜?如果你真的爱你的亲人,就应该珍惜生命,保重身体,尽可能多地陪伴他们一起度过今生。
  
  生命是那么美丽,却又是如此脆弱。为了自己,为了所爱的人,希望我们每一个人都能好好地活着,好好地珍惜!希望这个世界多一分美满,少一分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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