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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剧和含混以及可能性

时间:2023/11/9 作者: 山西文学 热度: 12088
韩一嘉

  2006年,还在读高中,一不小心喜欢上隔壁班的女孩子。想追,但没有实战经验,放弃,又觉得生无可恋。尝试着给她写了张字条,内容忘了,无非是表达“认识一下”的意思。回复也快,当晚班主任就找我谈话了。这件事让我很沮丧,第一次用文字去和一个人交流,就遇到了行政干预。之所以想起这件事,是因为它里面暗含着一个理:人生的复杂性就在于人的一厢情愿和命运的随机应变。换成更通俗的说法,就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在我看来,这是悲剧传播学最早的表述。

  2016年7月,鲁顺民老师说,可以试着写写小说。那阵子,正埋头文学史中,梳理着四十年代的文艺论争,大有春秋无义战之感。忙着的考博,更是遥遥无望。人生仿佛和那个年代一样,在观望中停滞不前,胶着下暗流涌动。突然想起十年前悟出的那个戏剧性的“悲剧”,如今已变成平稳而扎实的悲剧,这是发生了什么?实在难受,便把心中淤积诉诸笔端,先在晋东南的上党盆地,后在关中平原上的西安古城,最后落脚到嘉陵江畔的重庆山城。兜兜圈圈,辗转了几千里地,磕磕绊绊,筹谋了一两万字。没头没尾,无枝无叶,像梗概,像大纲,像形而上的失控,像形而下的沉溺,总之,对自己非常失望。闷头苦想:我要写个什么东西?

  以前读书写论文的时候,拿捏一本小说像拿捏一只小鸡,品头论足,手到擒来,左右摆弄,不在话下。朋友说,如此大放厥词,你倒是写一个小说看看。我说,花钱吃饭,卖闲读书,饭不好吃,书不好读,还不让人说了?如今,自己真的下笔去写,才发现这一行的门槛,在照壁后面,在院子中央。

  我写东西有个非常不好的习惯,就是多管齐下,四五个小说同时开头,写到后面,注定都要烂尾。我把所有写过的都放在电脑的E盘,文件夹取名为“小说碎片”,《关于胡呦呦的一切》便是侥幸存活下来的一篇。

  我的这篇《关于胡呦呦的一切》,涉及犯罪,涉及教育,涉及记忆的建构,涉及生活的荒诞,但都没有涉及令人满意。为了写它,我上网搜集了很多新闻,又读了好几篇阿加莎克里斯蒂,想从破案入手,批判为底,带点深情,反映现实。写到一半,突然发现,有点儿《走近科学》的味道。小说反映现实也不是这么个反映法儿,否则有了新闻,还要小说干什么?我需要的是自然伸张的故事!我以为,这是我第一次触及小说的主体性问题。摆正了态度,小说写起来顺畅了很多,拿给信得过的朋友看,她说,里面的人又滑稽又可怜,还神经兮兮的,说实话,我读不出来一个明确的主旨。一听这话,我苦恼了很久,作为一个以身作则的中学语文老师,写出来的东西竟然“主旨不明确”,这不是现身说法的反讽吗?作品写完,作者已死,再说什么,都不足论。心灰意冷了两天,朋友又来安慰:“主旨不明确”,这不正是你一直追寻的吗?动荡的世界观,芜杂的人物关系,张牙舞爪的行为,波涛汹涌的性格,越努力越卑微的命运,这是陀氏低配版。我一听,果然,评论界已经浮夸到这个地步了。但这个理念,我是接受的。为什么要有“主旨”呢?这就是我所认知的世界,总是伴随着变形、震荡和反逻辑。这一切,可能都肇始于《狂人日记》:那赵家的狗,何以看我两眼呢?我怕得有理。在《狂人日记》的世界里,所有人都是淹没在尘土飞扬里卑微的生命。

  跨入2018年,我也逼近三十了,不得不琢磨自己到底应该做什么。是继续当一名中学语文老师,还是辞职考一个北上广的博士,还是一门心思肩负起写作的责任,虽然写不了严肃文学,但写作的态度还是严肃的。亚里士多德说:一个讲不好故事的时代,其结果是颓废与堕落。在一个寒冷的晚上,我想起亚里士多德这句话,思量再三,觉得不能把责任推给时代。突然,像所有焦虑的夜晚一样,失眠了。我对自己说:操,不干了。一时心尖颤动,仿佛出手拿云,连忙起身敲了几个字,又再撤回,冲动无法维持写作的精度。终于找到一种火上烤雪的感觉,是丝丝凉气尽散,是幽热火浪扑面,暴烈与潮湿都在翻来覆去中拿捏,一不小心,烫了手,一不小心,灭了火。

  写到这儿,才发现这不是创作谈,而是谈理想的创作。一句话,珍惜时间,认真创作。明早一觉醒来,继续守着学生上早读。但所有流过心尖的思绪,都可以落在笔端——在那个世界,有无限的可能。试探一切,像写给某个时空的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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