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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李国涛

时间:2023/11/9 作者: 山西文学 热度: 12504
董国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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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国涛笔名高岸,江苏徐州人。1948年毕业于徐州中学,1950年参加工作,历任中学教师,《学术通讯》编辑,《汾水》编辑部副主任,《山西文学》杂志主编,省作协副主席,研究员。著作有《世界正年轻》,《〈野草〉艺术谈》,《世味如茶》等多部。《世界正年轻》(长篇节选)获1991年《人民文学》优秀作品奖。这是出自《中国作家》网的简介,现在他又出版了《总与书相关》、《目倦集》和五卷本《李国涛文存》。由此可知,他自称“半个山西人”,正是得其所哉。

  他的得其所哉,就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的山西情结。他由山东调到山西后,才有了任其所长的机遇。有此幸运,他在《山西的面食》等文章中,就情不自禁地流露出这种情结。山西面食着重介绍了“杂面擦尖儿”,借用电视剧《晋昌源票号》票号主人的说法:“皇上不吃这东西,是他没这个福气”。他品尝后也说:“我作为一个外乡人,吃这些山西面食也觉风味绝佳,而且甚为佩服。”

  他还说:“至于雁北一带的荞面、莜面,可做出的花样也很多,有些如工艺品一样精致。”江山也要文人捧,美食同样如此。有此“风味绝佳”,它们也如同刀削面一样名扬天下了。

  在《山西醋》中,他说“吃醋要吃宁化府,在太原,那是真正能品出醋味的人”。还在《“并醋”与“并刀”》中,考证了山西醋的出产年代。《金瓶梅词话》食谱中有“并醋烧白菜”,从它“成书在明代嘉靖、万历之间”,他据此得出,太原醋闻名于世的年代,“大约在此时或更早”。

  “天下的小米以山西为最好,山西小米以晋东南所产的为最佳。而晋东南小米当推沁县,世称‘沁州黄者即是。”这是写在《小米粥》中的一段话,有此,他又说:“我想告诉我的朋友们,想得一点皇帝的享受吗?来山西,弄点真正的沁州黄回去煮粥喝,那也算帝王的享受。”

  山西地杰人灵,美食还有《山西小吃两种》中的“头脑”和“荞面碗托”。先不说享受,凭这新奇的名字,就已吊起人们“拼将一死吃河豚”的胃口。

  山西美食多,晋山晋水更是美不胜收。为展示它们雄姿,他的文章就有《顾炎武诗中山西景点》、《遥对烽火台》、《围棋发源于此》,以及《您登过五台山顶吗?》等多篇。这样的佳作,出自“晋军”之手者数不胜数,但由他这“半个山西人”娓娓道来,就有了“爱我所爱,无怨无悔,此情长留心间”的深意。

  在《您登过五台山顶吗?》中,他说徐霞客当年曾见到一种“妙品”,名为“天花菜”。“如果这菜还有,不妨发展起来,大家都尝一尝,也是旅游产品嘛。”

  由此可知,他的“爱我所爱”真是长留心间;而在《太行第一岭》中,还由此而责之切:“在这王莽岭几百平方公里的山上,景点很多。县里的人吿诉我们,曾请旅游专家来此勘探。专家说:旅游资源丰富得很。”但因开发耗资巨大,“暂时只好捧着这个金饭碗看,讨饭也没处讨”。

  “书生报国无长物,唯有手中笔如刀。”从这些文章可知,他的山西情结处处在流露,也割舍不断;如与“李国涛现象”来对比,就表现得更加鲜明。

  2

  陈为人在《夜半钟声到客船——评论家李国涛的人生回首》中说:“山西文坛乃至中国文坛都发出惊呼,需要研究‘李国涛现象(《人物》2009年第1期)!”这需要研究的“李国涛现象”,就是他的八十多万字小说。多而获奖,又不借用评论家的名声改用笔名高岸,难怪陈为人说:“这真让有些一世为文的小说家汗颜”。但他却说:这是因“目力不佳”的“试写”。

  其实,这是他的重操旧技。“读初中时,就偶写点小文章,在当时《徐州日报》副刊一类的地方发表(《目倦集》第174页)。”由此可知,写小说他早就是行家,又经过多年积累,就出手不凡地引起了惊叹。这与山西情结却截然相反,只能用“尚在漂泊”来概括。这种“绕树三匝,何枝可依”的焦虑与无奈,对他这位刚起步的旅途者来说,就是“人生是把命运驶入没有航标的河流上”。此语出自他的《说老年情怀》,由此可知当年那种彷徨的心境。

  待命运之船驶入到山西,他才有了“很幸福”的停泊靠岸感。这幸福感,就是有了可以安身立命的家,还有了一个可以施展才华的平台。有此天高地厚,就有了他的鞠躬尽瘁。清楚了“李国涛现象”的由来,就清楚山西情结形成的根源。它们互为一体,密不可分,这就如同无有寒山寺,就没有“夜半钟声到客船”。

  他这条客船到岸的幸福感,还用一个名厨沦落的故事作了自我写照。故事的名字是《郎爪子》,“郎爪子”原名郎三儿,因厨艺“神乎其技”,“人们戏用‘郎爪子来赞扬郎三儿的两只手”。

  但“郎爪子”的精湛厨艺,却在一次比赛中名落千丈,还沦落到老虎灶上给人家拉风匣。其实“郎爪子”的命运,就是和氏璧故事的现代版。识者为宝,弃者为石,世上用人之道,皆是如此。

  选稿与用人一样,也是如此。那么,李国涛在编刊期间,又如何选用稿件?陈为人在《回首》中说,钟道新对此所作的评价是,他那双眼睛很“毒”:

  “钟道新以其智慧写作闻名文坛”,但走上文坛并不一帆风顺,钟道新的第一篇小说,改得已没信心了。后来还是李国涛拍板说,“就这样可以发了”。有此一言,还有了1983年的一发两篇。钟道新说:“这对一个青年作者是破例的。”

  由此可知,钟道新所说的“毒”,系指李国涛那双识“马”的慧眼和求贤若渴的伯乐精神。《回首》中还说:钟道新的第一篇小说,曾被几家大刊物退稿。面对如此的挫伤与打击,“钟道新几乎准备罢笔改行。是《山西文学》重新给了他在文学道路上走下去的勇气”。再具体一点,是李国涛扶他登上了文坛。

  有此坎坷经历,钟道新对“是黄金总会闪光”并不认同,他说“吹尽狂沙始到金”,这得靠运气。他还说:“识宝不识宝,这里面不仅是个鉴赏水平的问题,更有一层复杂的人性因素在里面。”

  这“复杂的人性因素”,正是研究“李国涛现象”的重点所在。关于他为人的低调和自律,从《李国涛文存》所附录的文章,就可略知一二。这些文章作者都是外地人,山西作家的却无有一篇;非是他们的文章不好,而是为避嫌自吹自擂。小说除了《郎爪子》发在《山西文学》,其他皆为外投。以他的职位和声望,内投不仅可百发百中,在编排和待遇上也会更有好处。但他却舍此而就彼,这是出于自律与自信,也是为山西的新秀在让贤。

  让贤也是他的甘当伯乐,这除了人品使然,也是在传承“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精神。从《世界正年轻》中可知,他也有与钟道新相似的经历。知此,即知他为何写这部小说了。

  3

  《世界正年轻》中的冷云涛,这位被“章校长说他是旧社会报社编辑出身”的老师,其中就有他的影子。尽管同仁都称他为“才子”,对那篇《雨中游经石峪》也称赞有加。但校领导如何来政审,知其底细者恐怕就不多了。知此,即知他当年为何不写小说而改写评论。那时小说都得写工农兵,他是只能夹着尾巴做人的“小资”,写《郎爪子》是为封资修招魂,就会被人“弄”成右派;改革开放为文艺松绑了,但他却怕因此而分心。有此自律,只到目力不济了,这才重操旧技。

  陈为人在《回首》中说:李国涛有许多事都不记得了。“然而,他‘吃对虾这样一件小事,却是不厌其烦地多次与人忆及。”在不记得往事中,也有发表在《前哨》的《谈《〈野草闲花〉及其他》。他不记得了也好,用陈为人的话说,这就少一回“自我解嘲的笑”:

  “据张石山回忆:当那场严酷的政治风波尘埃落定,李国涛最终得一个‘免予处分的政治结论时,竟然情不自禁地发出了笑声。这是一种如释重负的笑?恐怕也是一种自我解嘲的笑。”

  确实如此。他在《我吃对虾》中,详说了这如释重负:“我来太原以后才开始‘反右。山东泰安某校的负责人一心想把我‘弄(这是一个神妙的词儿,我爱它)成右派,转来大批的大字报。”大字报“一曰,他总爱吃对虾,资产阶级思想;一曰,他吃对虾时把对虾头扔下不吃,资产阶级思想,右派作风。当时我看到这样的大字报,有苦难言有冤难诉有怒难发之情是难以描写的。现在看来,那就是笑话。可在当时却一一都是罪状。”幸亏“太原新单位的领导不想把我‘弄成右派”,否则他就注定是在劫难逃。

  但事后他却感激那位写大字报的人,因为揭发的不是“政治硬伤”。如果从他的文章中找“硬伤”,一篇《谈〈野草闲花〉及其他》,就足够“弄”成右派的条件:

  “人,即使是多么英勇的战士,也不能终日想着社会主义建设;孩子逗乐,和爱人谈心,在窗外种着两棵牡丹,到河里游泳一番,要是同时想着五年计划,这多别扭?而已往,有些理论家要求写什么‘时代感,以致弄得光有‘时代而无‘感了,作品成了简单的政治图解。”

  这是他在反右之前,反驳一篇乱扣帽子中的一段话。意犹未尽,最后他又说:长此以往,“恐怕《野草》(鲁迅的散文诗集)也将目为野草了。”

  人挪窝活,树挪窝死。幸亏他调到山西,才侥幸躲过了这一劫难。山西改写了他的命运,成就了他的人生,了却了他的夙愿,也显示了他的人品与文品。知此,即知他的山西情结为何割舍不断。

  其实,他的这种山西情结,在改革开放之初就已有流露。他写《且说“山药蛋派”》时,“两个凡是”还凡是,为赵树理树碑立传,还有很大的风险。但这如同将成一的《顶凌下种》起死回生一样,他不仅有非凡的胆识,还有勇于担当的勇气,这就有了化腐朽为神奇的成功。

  然而,“李国涛并没有邀功讨好地把这一细节告诉成一。我不知成一知道后,会作何感想?”这是陈为人写在《回首》中的一问,为此还感叹道:“对人命运的慨叹,人们常爱用‘假如一词。我常常会想,虽然不能说因为有了伯乐才有千里马,但假如当年没有李国涛这一伯乐,成一的创作之路又将会是怎样一个面目?《顶凌下种》的发表和得全国首届小说奖,无疑对增强一个作者的创作自信心,有着非同一般的作用。”

  答案就在《我写文学评论的经历》中,李国涛说:“我是8月调来的,到了11月就在《火花》发表一篇评论文章。”有此,“当时的《火花》月刊编辑部很看重我这个外来户,与我常联系。”此外,“我听说,他们好像曾想把我调入省文联,但是后来没办成,搁下了。”

  在泰安险些被弄成右派,到了太原则想把他调入省文联。有此截然不同的际遇,难怪他自称半个山西人了。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假如没有这次调动,他的命运之船,就不知停泊在何处。知此,即知他写“山药蛋派”为何“梦里不知身是客”地当仁不让。

  “到1962年,我还在教书。忽然一天下课后,说本省社会科学研究所的李所长来找我,西山矿务局的宣传部长陪同。这对一个中学校来说,是件大事。李所长问我,愿意到他们所里去当编辑吗?我大喜,说当然愿意。”当年的推荐,现在又有了机遇。“那时候,矿务局和地方在人事上是无关连的,调动不易。但也巧,西山那位宣传部长是李所长的老下级,这事由他一说就成。第二天或第三天,我就走马上任。”

  由此,他就成为《学术通讯》的编辑。“士为知己者死”,这就有了他割舍不断的山西情。李国涛的命运与山西息息相关,他的书,几乎都由山西出版社出版。可以说,他的成就与荣耀,均由晋山晋水所赐;而为了回报这样的厚爱,他甘愿为人作嫁,也为“晋军”的奋起奉献了全部心血,退休后还为弘扬山西文化笔耕不辍,这就有了各得其所的佳话。

  而此中的启示是:只有会养人才能留住人,而欲留人则须先留其心,也就是人尽其才。假如当年李国涛不调入山西,就不会有他的一切;再夸张一点说,山西当代文学史也得改写。山幸水幸,山西与李国涛各得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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