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驴肉甩饼

时间:2023/11/9 作者: 山西文学 热度: 13522
刘爱斌

  吃甩饼喝丸汤饼里再卷上一卷腊驴肉,油汪汪,香喷喷,酥皮嫩里,不软不硬,咬一口满嘴溢油,嚼一口余味无穷。这可是我孩提眼里的富人生活,也是我幼小心灵的梦寐以求。

  吃饭穿衣毕竟是人的第一需求,在上世纪70年代物资紧缺时期,吃穿如何那可是体现人的物质生活的直接表象。或许是儿时情结叫人难忘,就是到今天,虽说鸡鸭鱼肉进食多了,可是能够抽空到饼摊上美美地吃顿驴肉甩饼仍不失为一件惬意之事。

  驴肉甩饼是上党地区独有的一种民间小吃。相传唐明皇李隆基任潞州别驾时,微服私访至潞城县南门口,突然下起了大雨,主仆走进一家拉面火烧铺落脚用膳。本想吃碗拉面,结果店伙计秦亨在和面时,放的水多了,晃条提不住,不小心把面团掉进了油盆里。见客人进食心切,店主董芳灵机一动,把掉到油盆里的面团赶紧捞出来,放在案板上擀成圆饼,撒上椒盐,两边一叠盘成圆形用擀杖擀饼。由于和面时伤了水,在擀饼时,面团有收缩性,所以董师傅就擀一擀,甩一甩,待饼片甩得厚薄均匀时立刻放在打火烧的鏊上烙制。但饼一上热鏊,因皮薄表层立即鼓了起来,他急中生智,用手指将鼓的地方捅了一个窟窿,顿时洞开气跑,可董芳的手指也被烫疼了,情急之下他将手伸进葱花盆里蘸了一下,手上带出了葱花,他又随手把葱花甩在饼上,翻了个盖即刻端给客人吃。李隆基边吃边问:“这叫什么饼?又薄又软,又焦又香,的确好吃。”董芳支支吾吾答不上来。李隆基见状,和悦地说:“我看你的饼是甩圆的,就叫‘甩饼吧。”。后来李隆基做了皇帝来潞州视察,府衙设宴招待他,李隆基一看没有“甩饼”,就显出不悦,府衙见状马上派快马到潞城城南饭店取来甩饼呈上后方才解了围。这时经营甩饼的董芳才知道前几年第一次吃甩饼的客人是唐明皇,于是他就写了一块“甩饼店”的招牌挂在了店门外。由此之后,南来北往的客商都来小店吃皇帝吃过的“甩饼”,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甩饼成了潞城一带的名牌食品,一直延续至今。

  虽说是小吃,可毕竟是受过皇封的,因此无论是进食还是制作都是很有讲究的。吃甩饼时必须是在烙饼摊旁的小条桌前,被烟火熏着、被油烟呛着、被炉灰荡着,夹杂着炉烟油灰味,摊主烙一个,你就趁热卷一个,吃一个。在吃完一个等下一个饼出鏊的空当儿,就着嘴里残剩的饼和肉丝再喝上几口肉丸汤,吃上几粒丸子,那才叫个美呢。除此,无论是将饼打包回家吃,还是采用其他什么方法吃,不仅吃不到那股地道味儿,而且也吃不出那种感觉来。

  再说那做饼讲究也是很大的,必须按要领一一精心运作,不然少了哪个环节都是不能做出堪称地道的甩饼的。如同我们做人一样,急功近利将会功亏一篑,投机取巧必定事半功倍。由于我好这口,因此每每在吃甩饼的时候,也定少不了与摊家搭讪,久而久之便讨到了这制作甩饼的秘诀:首先是和面时干粉、清水比例要恰当,面团要扎透扎匀,离盆离手两不沾;其次是操作要利落,制饼时手眼配合,揉剂子、擀片、叠折、盘形恰到好处,动作无误,甩出的饼厚薄均匀,大小相同;再次是掌握好火候,甩饼必须用炭火,火大发黑,火小无色,因此在甩饼鏊的底下糊一层红土胶泥,烙出的饼才能达到外焦里软的效果。

  在我很小的时候。每每遇到矿区周边农村赶庙会,大我三岁的哥哥或是借故照看弟弟、领弟弟玩耍,或是怂恿在家排行老小的我去向母亲哼哼,总会想方设法得到母亲的允准和赏赐的三五角钱,领着我和小伙伴们一道疯野般地奔向庙会。七八里山路一路跑下来,或许是喘息加速,或许是饥肠辘辘,未进得庙会场里,首先闻到的就是那浓郁的、让人垂涎的甩饼气味了。一贯馋嘴的哥哥,每每都是不顾人群的拥挤,也不觉被别人踩脚的疼痛,硬硬地拽着拖着上气不接下气的我,一股脑地直向甩饼摊上挤,只有在挤到饼摊前以后,方才会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歇息一会儿。

  兄弟两个顾不得擦去满脸的汗珠,傻乎乎地站在饼摊前,一边目光呆滞地看着甩饼人挥洒自如地做饼,一边馋兮兮望着吃饼人的那股子得意,而哥哥自己放有零钱的那只手却总是紧紧地、紧紧地攥着。不大一会儿就会在听到卖饼的主儿厉声吆喝:“你哥俩到底吃不吃饼,不吃离远点!”听到逐骂之后,弟兄俩方才悻悻地挪开。边挪哥哥还总会悄声地骂道:“说得倒美,吃不吃饼,哼,要是不要钱,哪个孙子才不吃哩。要是随便吃,看老子不吃穷了你个老光头(卷饼的摊主是个光头老汉)。”边嚅嚅着,边不情愿地拽着我朝下一个饼摊挤去。

  只要是去赶会,每次总会是这样。哥哥领着我,总是不厌其烦地从第一个饼摊挤到最后一个饼摊,尔后又从最后一个饼摊被人轰到第一个饼摊。虽然被人轰赶,被人训斥,可哥哥却总是乐此不疲,每每见我在他身后一个劲地哼哼和责怪,他就会得意地悄悄宽慰我:“傻子,闻味又不花钱,咱跑这大老远的,不先把这香味闻足了,花了钱,几口把饼吃了咱不是吃亏了。”

  早就垂涎欲滴的我虽然已听不进去哥哥的屁话,可钱在他的手里攥着,责备得多了又怕惹恼了他不给买饼吃,这样的话,这庙会不就白赶了。无奈之下,只好嘟着嘴随着哥哥一遍又一遍地被人挤来挤去,叫人踩来踩去。每次都是等夕阳将要西下的时候,哥哥才会坚定地表态:“不再挑了,两毛钱一张甩饼,咱有五毛钱,卷上他两张,咱俩分吃一张,留下一张拿回去让爸妈也尝尝。”

  挤了一大阵子,其他什么稀罕也没顾不上去看,管他说书唱戏,管他卖布卖衣,兄弟两个说是去赶会,倒不如说是单为这半张甩饼而来的。

  总算听到哥哥说要出手买饼了,我那悬了半天的心方才放了下来,一切听从哥哥的指挥与安排。每每这个时候哥哥总会摆出一副有钱人的样子,挤到早已观察好的饼摊前,扯起嗓子向摊主吆喝道:“卷两张饼,买五分钱的丸子汤。”神气罢了,又会凑到摊主的跟前央求人家或多放一粒丸子,或多卷一块腊肉。如意了,方会将那早已攥得出汗的五角钱递上去。如若没有达到目的,不仅钱不交,而且还会一捏我的手,管他是否把饼已卷好,弟兄俩撒腿就跑,挤到别的摊位上再去讨价。

  饼卷好了,汤舀上了,哥哥总会先向摊主要上一张草纸,小心翼翼地把一个饼包好,尔后才会拿起另外一张饼弟兄两个分着吃。哥哥总会递到我的嘴边,让我先咬第一口后,他才肯咬第二口。虽然饼很小,可大多的时候我俩都会谦让地省着吃,尽管这样,哥哥分饼的手也不知会被我恶狠狠地连饼一起咬过多少回。不一会儿,一张不足两大口的饼反复两三次后也就分吃完了。饼吃了,哥哥又会端起汤碗,将碗中仅有的三粒丸子分两粒给我,自己却总是习惯地去吃那剩下的一粒。吃喝完了,太阳也就快下到山底了,小心地拿起草纸包好的饼,兄弟两个才会心满意足地跑着、闹着、唱着返回矿山。

  这些事都是在我读初中以前发生的。待我上了初中之后,哥哥到外地上学去了,没有人引领,赶庙会吃甩饼的趣事也就终结了。现在,哥哥和我都已人到中年,可每每谈及此事却总还是津津乐道,声情并茂。

  有一次我们在家宴中又情趣激昂地谈及此事时,被已上中学的女儿极不耐烦地打断了话题,并发出质问:“你们的记忆中为何总要珍藏这些琐事呢?”

  是啊,为啥?

  在我一下子还没有找到合适的话语回答女儿的问题时,还是哥哥首先开了腔:“孩子啊,谈到此话题,我还真的要跟你理论理论呢。你也不小了,不妨今天就给你讲些大道理,我一边讲,你一边回忆一下你的过去,看我说的话对不对。”哥哥正襟危坐地认真起来,“人生本来就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在这过程之中我们珍藏甜蜜,我们的天空就会荡漾着幸福;珍藏痛苦,我们的步伐就会迈得更加坚定;珍藏欢乐,我们的岁月就会愈加饱满;珍藏悔恨,我们的道路就会少些崎岖……”见女儿频频点头,哥哥愈发亢奋起来:“珍藏就如一杯醇酒,在它的滋润中我们的生活会变得沉醉温馨;珍藏又是一笔财富,我们人生的聚存过程越深厚我们的生活就越丰厚……”

  自小喜好博览的哥哥一番如诗般的慷慨陈词不仅打动了女儿,同时也让我陷入了沉思:是啊,珍藏的确非常重要。人人都应该学会珍藏,珍藏积累得多了,人生就会因此产生几多怀想,几多快乐,几多丰盈,几多辉煌。

  责任编辑白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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