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的扁担
我记事时,家乡流传过一个笑话,说的是兄弟两个打酒归来,一根扁担抬着装满酒的大瓦罐,不防系瓦罐的绳子断了,一罐酒“咣当”摔落,酒洒了一地,一时,兄弟俩呆若木鸡。那时人贫酒少,来了客也就筛上一小壶,用叫“豆皮”盅子的小酒盅,一点一点抿,吱咂有声,好像喝了无限多似的。其实,那个小酒盅,满满的32个才一斤。这一大罐酒,得满多少个小盅啊!兄弟俩有一个反应过来,趴下,用嘴极快地在地上吮,回头看另一个,站着不动,斥道,你啊,傻瓜,还等菜吗?笑话就到这儿,没了下文。我长大外出求学,才发现这个笑话流传甚广,八百里外的青岛,竟也传了过去。
其实,笑话只是冰山一角,大块头都隐在水下,但都说出来,可能就不成为笑话了。话说那两个兄弟,为何去买那么一大罐酒呢?原来,当天兄弟俩分家,邀请了一大帮亲戚、祖人见证。父母说,咱叫人说小气说了大半辈子,这回咱大方点儿,把名声正过来,你们兄弟俩,也好单门独户过日子。即令兄弟二人,往十里外酒坊买酒,叫众亲友一醉方休。
众人闻听有酒足量,氛围格外融洽,分家单已经写好,诸事也已商量妥当,菜在锅里热着,单等酒一来就开席,不想兄弟俩只带回了扁担和几块瓦片,那风景煞得,绿意葳蕤顿作一片沙漠。那扁担倒是浑身湿透,透出浓冽酒意。父大怒,把扁担抢在手里,摔碎了几块瓦片,作势要打他俩。众人劝住,兄抹了抹嘴,说,幸亏俺脑瓜灵,趴下喝了几口,总算没都瞎了。弟说,俺看着哥喝的,俺可一点没喝,爹您消消气,罐子没了,那把扁担该归俺了。父愣住,原来诸亲友早有分教,买酒回来,罐子和扁担,兄弟俩一人一份。兄喝了酒弟没喝,把扁担分给弟弟,也稍显公平。当夜,兄酒醒,无限悔,无限恨,悄悄起来,拿了那扁担,步行二里,投到了田野一口大井里。
第二天,弟问,扁担何在?兄答,喝醉了,投井自杀了!
小时候,我们经常冒险到村北看一座圆形大井。井很大,正转五十步,倒转也是五十步。井沿高出地面一截,我们踮起脚,探出头,刚好看到水面,只是,水像被蓝颜色染透了,再怎么看,也看不到底。大井不知何时所建,大人说从没干过。为何呢?因为底下有几个泉眼,其中一个,洗脸盆那么大,通着不远处的大河,河里有什么,井里就有什么,鱼鳖虾蟹,还有水蛇,不時从水里浮上来,又沉下去。有一只鳖,说是有锅盖那么大,我们最想看的其实是它,但它从没浮上来。我的伙伴说,这口井,他老老爷那时分家,一条喝醉的扁担投井自杀。扁担怎么会自杀呢,尤其喝醉的扁担?他爷爷告诉他,那条扁担入水就化成一条大蛇,钻进井底不见了。
我们同姓同宗,其实多少年前是一家人。那两位分家的兄弟,就是我们的先人。关于那条扁担,事实是这样的,我们的一位先人曾是货郎,用那扁担挑着东西走南闯北,一日,一小孩子拿一块铜来换糖,回到家,明眼人一看,那块铜其实是块金子,我们先祖就用那块金子做本,开起了油坊,自此人丁兴旺,财源旺盛。
我们的算术老师很聪明,经常编一些看似简单的算术题为难我们。比如,一斤铁重还是一斤棉花重?我这位伙伴抢答,一斤铁重!关于那口大井,老师也编了道算术题,大井正转一圈是五十步,倒转一圈也是五十步,绕大井一圈一共多少步?伙伴又抢答,一百步!
鱼
母亲正在灶屋里摊煎饼,摊完一张,揭起摞上,又摊完一张,揭起摞上,没完没了。
母亲说,这就完了,等一霎儿。
我站在门口,一手捏着一张盘子大的小荷叶,一手提着用狗尾巴草串着的一条小鱼。小鱼足有一拃长,银亮的身子直挺挺的,像一把刚磨亮的小刀。
那时,每逢母亲摊煎饼,我就要到东边河里捉鱼。有一道美味,现在想来还直流口水。用荷叶包了刚出水的鲜鱼,扔在刚摊完煎饼的灶火窝里,等冒出鱼特有的鲜腥味,扒出,翻开烧焦的荷叶,一股白白的热气冒出,一条鲜美无比的烧鱼就成了。母亲会把鱼捧在手里,开始跟我谈判:“吃一个煎饼,还是两个?要是吃两个,就在鏊子上再摊个鸡蛋。”我那时馋得很,大人们的主食是煎饼就咸菜,偶有不同,除了白菜就是萝卜,千篇一律,我最烦,宁可不吃饭,也不愿吃这“老三样”,瘦得像根竹竿,母亲便时时想着给我改善生活,偶有新味,便要诱我多吃。
鱼是最好的诱食剂,不管是鲜鱼还是咸鱼,都极有效。
那时不独是我,人人喜欢吃鱼。话说东邻三叔在公社农具厂上班,某天在路上捡到一条鱼,回来煎了。自然是很下饭的,和三婶俩人食欲大开,三叔一气吃了四个煎饼,三婶吃了三个。吃毕,两个人咂摸着嘴,回味不已。突然大惊,每人比平时多吃了一个煎饼,这还了得?太浪费了!三婶说,你看你,就是馋猫,捡什么鱼啊,真不会过日子!三叔说,一年到头见不到个荤腥,这次算是豁出去,不过了!一发狠,就着鱼又吃了一个煎饼。三婶忍无可忍,喝了碗白开水。
不久,三叔又捡到了一条鱼。那条路通着公社的冷藏厂,看来正有运鱼的车经过。三叔回到家,一见三婶就下决心般地说,这回吃鱼,咱数着煎饼,一个也不多吃!两个人还真就管住了自己的胃。细思又恐,煎饼是没多吃,可煎鱼格外费油、费火、费盐,一个咸菜疙瘩就能解决的问题,让一条鱼给弄复杂了,两个人达成共识,这鱼不能再捡了!
三叔说到做到。再走那条路,又有一条鱼掉在路边了。三叔停下脚,看那鱼比前两条都大,青脊梁,白肚皮,嘴巴长长地往前拱着,三叔从没见过这样的鱼,嘴里不觉涌出一股馋涎。三叔翻来覆去研究了一番,果断地弃之而去。
后来,索性不走那条路了。另一条路虽然远点儿,可心里踏实啊。
二弟辞职
一天,我回老家,刚打开大门,四哥就摇着蒲扇跟着进了院子。四哥说,听说你二兄弟辞职了,你得劝劝他,好不容易混到这个份上,快退休了,可不能说辞就辞啊!四哥是退休工人,每月拿几千元工资,还种着点儿地,大家都很羡慕。
四哥的消息来源于“驴市”,我们村有一伙年龄比较大的人,不管春夏秋冬,天天聚在村东一处空场上,打牌下棋,谈天说地,到点回家吃饭,吃完又聚。此地东去离河不远,东风吹来凉爽和湿润,北边即是大片洼地,春种小麦,秋收玉米,西边、南边紧靠村庄,烟火味十足。人来人往,各种信息集聚、传播,真真假假,或扩大缩小,被称之为“驴市”——我们村有句俗话,告诫勿听某类闲话为“别听那些驴叫唤”。
消息虽来源于“驴市”,我还是相信了。二弟跟我不光同一个家族,还是小学、初中同学。初中毕业,我们分道扬镳。我参加工作时,他在镇上开了个门头,售卖兼修理电视机。
话说二弟开门头时,镇上刚刚兴起起重制造业,我们这个镇现在被称为“起重之乡”,那时才刚刚起步,真正的起重设备制造厂没几家,清一色由原来走南闯北劈铁的本地人回乡创建,人才奇缺。因为二弟修理电视机,不时有人来找请其修理和安装起重机电器线路,二弟也不怵头,反正线路原理一样。小打小闹地混了一段时间,二弟觉得有些不过瘾,他安装不了那些大型起重机线路,这种线路有几百个接线头,每个线头都有固定的位置,看一眼就头晕眼花。二弟买来专业书籍,天天琢磨钻研,很快学会了复杂线路的安装、维修,别人要干一整天的活儿,他不到两个小时就能干完;一些不容易查找修理的线路问题,他往往手到病除,修理得又快又好。二弟名声渐大,工钱飞涨,在我月工资二百多元的时候,他一天的工资就有八十元了。大家羡慕他,崇拜他,常常聚到他家里,他一律好酒好菜伺候。我有次回乡,二弟盛邀我至其家,让在县里做过厨师的一位老侄子掌厨,精心做了几个菜,真正色香味俱全。我一位老侄子现在回忆彼时盛况说,俺二叔,不光有本事,人热情,关键是有实力呀!
不久,二弟远走高飞,被外地一家大企业高薪聘去,成了那里的正式员工,有了五险一金,60岁后享受退休待遇。二弟凭自己的本事进入大企业,成了“非农”人员,在我们村里传为佳话。后来,二弟升为部门主管,领导几个技术工人,一般不用亲自动手,工作清闲又受人尊重,二弟感到十分满意。
有次我回老家,二弟也回,我们喝茶聊天。二弟说,原先忙忙活活惯了,闲下来很不适应,开始还觉得是一种享受,现在越来越觉得没意思,他准备辞职回来,儿子在镇上经营一家起重机厂,正需要这方面的人才,他想回来帮儿子,省得闲着难受……
没想到说回来就真回来了。我再见到二弟时,他刚在儿子厂里安装了一天起重机柜,精神饱满,印堂发亮。此时,羊流已由“起重之乡”升级为“智能起重制造特色小镇”,二叔儿子的起重设备厂堪称典范,其他企业都去参观学习。
建筑工
四哥和菊姐是我本家族的两位建筑工。四哥74岁,菊姐55岁。四哥在本村,跟着一个建筑队,接砌墙盖屋的活儿,他干的是小工,搅拌水泥和沙子,干一天45元;菊姐嫁到了邻村,这个村的建筑队大,工程从乡下干到了泰安,菊姐一路跟着做钢筋工,比小工技术含量多点,干一天180元。
有一天,菊姐回娘家,路遇四哥,说,四哥,你一大把年纪了,费劲巴拉的,听说才挣四五十元,还不按时发;你看你侄女我,干一天一百八,哪天干完活儿钱都发到手里,要不跟着我们干吧?菊姐有些自豪,满脸甜笑。菊姐是圆脸,笑起来眼睛弯弯,很好看。从小,我最喜欢看她笑。四哥就不行了,五短身材,胖胖的,戴一副黑框眼镜。四哥做事一向不讨人喜欢,来我家串门,给他递上一支烟,他吸着,嫌少,左耳朵上夹一支,右耳朵上再夹一支,要不就干脆把剩下的都装进腰包。糖块是给小孩的,他也不避嫌,拿自己当小孩子,也要,含到嘴里稀稀溜溜地说甜,一块不够,要两块,一起吃,这就有点过分了。四哥比我母亲年龄大,按辈分叫我母亲婶子,母亲很喜欢这个老侄子。但很多人不喜欢他,因为四哥好给人起诨名。我的诨名就是他起的,有人叫一次便恨他一次。四哥最终还是得了报应,给一位邻居姑娘起了个很难听的诨名,这个姑娘最后竟成了他媳妇儿,大家叫着就有些报复和幸灾乐祸的意思了。但四哥不在乎這些,不管你是喜欢还是讨厌,他老是那副样儿,我行我素,特立独行。四哥对菊姐说,大妹子,你就别寒碜你四哥了,老胳膊老腿的,比不过你们年轻人啊!这把老骨头,有人要就不孬哩!菊姐宽容地笑笑,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却再不好说什么。
进入伏天,天热赛蒸笼,隔三岔五一场大雨。下雨天,建筑队歇工,我到四哥家串门,四嫂说,平常没空,好不容易等到个雨天,下坡拾掇地了。将近正午,雨停了,我正在院中喝茶,大门哐当一响,四哥闯进来,光着脊梁,大声道,大兄弟,你找我了?不等我答话,兀自坐下。摸出一根烟,点着,深深吸了一口,复又站起,从鼻孔里喷出两股浓烟,走到水桶边舀了半舀子生水,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喝了。四哥坐定,又深吸了一口烟说,听说菊姐了吗?前天死了,昨天咱老谭家刚吊完丧。我心中一惊,听四哥往下说。
三伏天,菊姐在泰安工地干活,突然感觉不像以前有劲了,硬撑了几天,越来越没劲,饭也不愿吃了。不得已,到医院检查,竟是肝癌晚期。菊姐有两个儿子,都在外地城市,菊姐怕耽误他们工作,来回花冤枉路费,谁也没告诉,自己和老伴在医院苦熬。建筑队人手少,一个萝卜一个坑,菊姐不想失去这份工作,没告诉老板,想等着病好了再去干。人家见菊姐不上班,来电催问,菊姐才无奈地说,我可能快不行了,您另找人吧!没几天,真就不行了。一个儿子赶回见了一面,另一个儿子离得远,只见到了遗体。四哥说,你菊姐纯是累死的,她娘快八十了,哪年过生日,她都舍不得回来一趟,就是怕少挣一天钱!你看你四哥我,挣多少钱也不愿出远门,还是在自家门前干着舒服。咱在这块地盘上习惯了,怎么干都不觉得累!
四哥吐云吐雾,我恍似回到几年前。有一天,我正上班,突然接到菊姐的电话,说她在泰安,想给儿子买套房子,让我帮着看看。正是冬天,北风呼呼刮着,菊姐头上裹着一条半旧的灰蓝围巾,脸冻得红红的。她儿子跟在后面,像小绵羊跟着老绵羊。那个小区叫“幸福里”,我们转了半天,终于选定了一套。菊姐满意地说,这段时间在泰安城干活,天天见着泰山,心里觉得有靠山,住在这里,这靠山就更牢靠了。我们那地方,信奉“泰山奶奶”,她老人家是我们所有人的保护神。选好房,我想请菊姐娘俩吃饭,菊姐说啥也不肯,说家里忙,拉会儿呱就得回去。我们在售楼处找了座位,家长里短地聊起来。菊姐说,干建筑这活是累点儿,可挣钱也多,你看房子这么贵,要是不帮衬着,光靠你外甥那点工资,啥时候才够买房?再说,在村里干,一天才挣几十元。便谈起四哥,说,你看四哥七十多了,累死累活干好几天才顶我一天哩。四哥也是为儿子娶媳妇挣钱,农村娶个媳妇,连彩礼加房子,没有二十万是下不来的。当年,四哥年近四十还没找着媳妇,险些打了光棍。后来侥幸找到,添了个大胖小子。四哥陡然焕发了活力,先是到东北打工,冬天夜里睡觉生着煤炉子,险些被煤气熏死,回家住了半个月的院。打那以后,四哥再也不外出,只在本村干建筑。儿子的房子,先是盖了平房;媳妇没找着,平房又不符合标准了,四哥只好又改建楼房;楼房刚建好,又流行买车了;车买了,儿子年龄已经偏大,年龄一大,女方家索要彩礼也多,二十四五了,媳妇还没着落。菊姐同情地说,四哥的钱,哗哗地往外淌,那可都是四哥的血汗哪!
那年中秋节前,菊姐又来电话,说,大兄弟给你外甥买房操心了,我专门让婆婆喂了两只大公鸡,回家别忘了捎着,过节杀了吃,补补身子!我答应了,但始终没去拿。早听说菊姐给儿子攒钱买房,生活十分节俭,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还是让她自己留着补补身子吧。没几日,菊姐突然又来电话,说正好来泰安干活,把鸡捎来了,她急着上班,没空给我送,让我到车站拿。两只大红公鸡,用红绳绑着腿,放在一只篮子里。这个菊姐,真是太实在了,这样的好人,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四哥说,你菊姐死得不值,两个儿子,都在城里買了房,可她一天福都没享,建筑这种活儿哪是女人干的?我就知道她活不长。你四哥我干了这么多年,多苦,多累,多脏,咱都不怕,咱是男爷们嘛,干到八十都没问题!四哥自信地说。两个镜片随着他摇头晃脑而明暗交替,菊姐似乎正透过镜片,忧郁地、微笑地看着我、我们、我们这个世界。
老石
有人叫他老石,我有些奇怪,听老人讲,村里最后一位石姓人家早已迁往外村,怎么半路又冒出一位?有一次,路上看见他,我远远地喊了两声:“老石!老石!”老石回过头,捡起一块土坷垃朝我扔过来,呵斥道,没大没小,小心我砸破你狗头!旁边一位大娘笑嘻嘻地说,熊孩子,怎么当面叫大人诨名?
老石喜欢与老欢、小蹦玩,后两个自然也是诨名。老石本来没有诨名,是老欢和小蹦起的,这两个人足智多谋,喜欢捉弄人。
有一年夏天,他们三人一起为生产队刨地,地里茅草很多,刨起来很费力。三人刨了一天,还剩下很多,临散工,老欢把老石和小蹦叫到地头,神秘地说,听说药材站马上收购鲜茅根,这地里茅草这么多,咱可发大财了,千万别跟别人说,明天刨完地,咱一块收了推到药材站卖钱去!小蹦说,可不,听说茅草有急用,就收明天一天,过了明天就不收了。老石附和道,真有这么好的事儿?咱明天早点去,快点儿刨!第二天,老欢和小蹦上工,看见没刨的半块地已经刨完了,地里干干净净,一棵茅草也不见了,两人扛着镢头笑弯了腰。此时,老石正推着一车茅草,急匆匆往药材站赶,夜里忙活了大半夜,没觉得累,倒有点神清气爽。药材站刚开门,老石将一车茅根推进去,擦把汗说,过过磅吧,俺这是真正当天的茅根,刚挖来的,划级可得高点儿!药材站的人有点不耐烦地说,啥玩意儿啊,药材站不收这个!老石说,不是只收一天吗?俺可是响应号召来的,收拾了一整夜,俺一眼没合哩!药材站人笑了,说,老哥,你别是又让人耍了吧?赶紧哪儿来的回哪儿去,这儿不收!说罢,连推带搡,把老石和车子一起关在了门外。
老石想起去年夏天的事,也是他们三人一起玩儿,老欢突然对小蹦说,药材站收购石榴花了,听说制造一种特殊药材,一朵石榴花能卖两个大石榴的钱!这事不能跟别人说,收购量有限,咱得回家赶紧剪石榴花去。老石回到家,自家石榴树花开正艳,老石立马剪了,背到收购站。人家说他是疯了,好好的石榴花剪了,哪有收购这个的?老石知道上了老欢和小蹦的当了。
老石原来不叫老石,有了这两件事,老石就叫老石了。其实,也不是叫老石,他真正的诨名是老实头子。
村东河里鱼很多,都很狡猾,不容易逮,独有一种鱼,最长不过一拃,大头,花身子,平时静静地趴在沙上,身子与沙融为一体,要十分仔细才能看见,逮它却很容易,两手摊开,悄悄围拢,猛地一压,将沙捧出,鱼也在其中了。这种鱼,我们叫它沙里趴,又名老实头子。
虽然老石经常被老欢和小蹦捉弄,但他还是喜欢跟他俩一起玩儿,改革开放后,三人一起在外闯荡,成就了一番事业。多年后,他们还在一起,只是老石成了头儿,老欢和小蹦给他打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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