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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余光中的黄河书写看他的中华情意

时间:2023/11/9 作者: 时代文学·上半月 热度: 13924
陶德宗

  摘要:以黄河为题材的创作是余光中诗文的一个重要系列,这些作品不仅在中国“两岸三地”有较大的影响,而且在海外华人世界也产生了广泛强烈的审美心理的对位效应,成为中国当代文学中普遍公认的名篇佳构。这种审美效应的形成,关键在于抒情主体在抒情客体中倾注了一种强烈、深沉、绵长并略带苦涩的中华情意,并以此道出了普天之下炎黄子孙的共同情感和传达了海峡彼岸同胞及海外侨胞的共同心声。抒情主体与审美主体的情感在同一主旋律上的博动共振。遂使余光中那激荡着中华情意的诗文在文学边缘化的当下,仍能激起广大读者的审美注意。

  关键词:余光中;诗文;黄河书写;中华情意;审美共鸣

  余光中是名扬中国“两岸三地”和海外华人世界的诗人与散文家。在他所写下的大量诗文中,直接以黄河为题材的作品虽不敢言多,但篇篇首首都是感人至深的精品和撼人心旌的力作。这种审美效应的形成,关键在于余光中在中华民族这条母亲河中倾注了一重强烈、丰富与深沉的赤子之情,并借此传达了海峡彼岸同胞和所有炎黄子孙的共同心声。

  余光中是1928年出生在六朝古都南京的长江之子。虽然他一再宣称“我是在下游饮长江的孩子”,但他同时认定黄河也是自己的母亲。尽管他在73岁以前,始因战乱流亡后因漂流台湾未能亲拜心中这苦难而神圣的母亲,但他对母亲的挚爱与思念始终是刻骨铭心的。在这种因海峡两岸阻隔日久而更趋强烈的心理情绪的驱动这下,他先后写下了《当我死时》、《民歌》、《黄河》、《黄河一掬》等名篇佳作。在这些著名诗文中,随着黄河水而一起滔滔滚滚奔流着的,正是余光中对黄河的挚爱与思念之情。

  《当我死时》,是余光中在1966年写下的一首悲情诗作。是时,海峡两岸正处于完全阻隔状态,余光中在台湾和美国之间往返漂流也已达17年,强烈的故土之思和悲凉的离散之苦,使他写下了这样的诗句:“当我死时,葬我,在长江与黄河/之间,枕我的头颅,白发盖着厚土/在中国,最美最母亲的国度/我便坦然睡去,睡整张大陆/听两侧,安魂曲起自长江,黄河/两管永生的音乐,滔滔朝东……”。这是游子对母亲的生死之恋,而长江和黄河正是祖国母亲的化身。游子的归魂安睡在母亲的怀抱之中,那滔滔朝东的江河之水,正是母亲为归来的游子所吹奏的永生的音乐和吟唱的安魂曲。奇特的构思和飞越的想象,所传达的正是诗人切盼台湾回归祖国怀抱,如自己不能亲见这一情景,则宁愿以死相待的一种生死恋情。

  《民歌》是余光中继《当我死时》之后献给黄河的又一支相思之曲,也是一首对母亲黄河的热血颂歌。在这首写成于1971年的诗歌中,诗人首先展示了黄河作为中华民族之精神象征的巨大力量,接着连用3个假设,层层深入地表达了对中华民族永远不变的赤子之心:“如果黄河冻成了冰河/还有长江最最母性的鼻音”;“如果长江冻成了冰河/还有我,还有我的红海在呼啸”;“有一天我的血也结冰/还有你的血他的血在合唱”。余光中在这里所表达的不独是他个人深深的中国情意,同时也集中表现了海峡两岸同胞共具的民族情结和所有炎黄子孙血浓于水的民族亲情。2001年春,余光中在山东大学作讲演时曾即兴朗诵这首诗歌。是时,台上台下,你领我和,一片沸腾。此情此景,使历经沧桑,饱尝优患的余光中感动得热泪盈眶,并称此为海峡两岸同胞“热血的呼应”。[1]

  《黄河》是余光中于1983年5月初,在香港艺术中心观看水禾田黄河摄影展后写下的著名诗篇。诗人在该诗附记中写道:水禾田黄河影展“壮人心目,动人遐想”。“故国河川,神游若至”。[2]《黄河》一诗,充分展现了余光中以祖国大陆江河山川为吟咏对象的诗作在构思上的独特范式,即略于具像描绘,重在思辨抒情。先由江河牵出人文,从现实走进历史,然后再由历史重返现实,这种在历史与现实之间的进进出出,遂使余光中的大陆江河诗一般都具有了3个相互交织的景深,即民族的历史景深,民族的文化景深和文人的心理景深。在《黄河》一诗中,余光中对黄河的自然形态就基本上没作具像描绘,而是由河入史,思接千载,视通万里,贯通古今,重在写黄河的历史、黄河的文化和自我的体悟与感伤。诗一开篇就直接点示了自己与黄河的关系,“我是在下游饮长江的孩子/黄河的奶水没吮过一滴”。尽管现实的原因使余光中未能亲近母亲黄河,但他仍深情追溯了黄河以自己“最甘、也最苦”的“母乳”哺育中华民族“辛苦的祖先和祖先的远祖”的历史,衷心礼赞了黄河“祖露胸脯成北方平原”,“对商、周、秦、汉”等中国古代文化的养育之功。在篇末,诗人方从历史走回现实,再次强调自己与黄河的母子关系及自己作为游子在 “一刹那剧烈的感受”和“白发上头的海外遗孤”那“半辈子断奶的旧梦”。

  面对着余光中这些情深意浓,撼人心旌的黄河诗歌,大陆著名诗人流沙河曾专门询问余光中,一个从未见过黄河的诗人,这些黄河诗是怎样写出来的?余光中回答说:“这是胎里流出来的”,“华夏子孙对黄河的感情,正如胎记一样不可磨灭”。[3]正是带着这样一种“从胎里流出来的”黄河之情和对母亲黄河半个多世纪的梦牵魂绕,余光中于2001年在山东大学的邀请下,终于踏上了奔向黄河的圆梦之旅和寻根之旅。在散文《黄河一掬》中,余光中这样写道他的手第一次伸进黄河时心情:

  一刹那间,我的热血触到了黄河的体温,凉凉的,令人兴奋。古老的黄河,从史前的洪荒里已经失踪的星宿海里四千六百里,绕河套,撞龙门,过英雄进进出出的潼关一路朝山东奔来,从斛律金的牧歌李白的乐府里日夜流来,你饮过了多少英雄的血难民的泪,改过多少次道啊发过多少次泛涝 ,二十四史,哪一页没有你浊浪的回头?几曾见天下太平啊让河水终于澄清?流到我手边的已经奔波了几亿年了,那么长的生命我不过触到了一息的脉搏。无论我握得有多紧你都会从我的拳里挣脱。就算如此吧,这一瞬我已经等了七十几年了,绝对值得……

  至少我已经拜过了黄河,黄河也终于亲认过我。

  在这里时,余光中同样没对黄河风貌作具体描绘,而是着重在写自己对黄河的认识与感情,所表现的完全是抒情主题的感觉、联想、想象和心境。作者走进民族的历名文化时空,深层挖掘黄河的历名文化内涵,充分揭示了这条自然之河那久远深邃的人文意义。同时,他更紧紧抓住“游子”与“母亲”的会心之处,通过自己与黄河进行心灵对话的方式,酣畅淋漓地表达了一种民族文化血统意义上的“母子”亲情。

  特定的历史场域造成了余光中这一代人与黄河母亲数十年的隔绝,同时也造成了他们在海峡彼岸或异国他乡的儿孙们与黄河母亲的疏远。对此,余光中是尤感忧伤与疚痛的。他希望民族的分离悲剧不再延续,他一定要让自己的后辈记住根出何处。因此,他带着自己的女儿一起来拜认中华民族的母亲河,并这样抒写自己亲见女儿拜认黄河时那百感交集的心情:“看到女儿认真地伸手入河,想起她那么大,做爸爸的才有机会带她来认诃,想当年做爸爸的告别这一片后土只有她今日一半的年纪,我的眼睛就湿了” [4]。“男儿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伤心处”。70多年的人生沧桑,伴随着两岸同胞人民半个多世纪的骨肉分离,在亲见女儿拜河认根之时,余光中又怎能不浮想联翩,情动于中?中华民族太多的苦难,两岸同胞太久的分离和包括自己一家在内的台湾同胞几代人与黄河的阻隔,使余光中的黄河诗文中,别有一种来自历史与现实的悲凉与苦涩意蕴。

  余光中的黄河情是强烈、深沉、绵长和苦涩的。在这种影响下,他竟然不忍刮掉自己鞋子上所踩的黄河泥土,并穿着这双泥鞋登上了返回台湾的飞机。他说:“回到高雄,我才把干土刮掉,珍藏在一只名片盒里。从此每到深夜,书房里就传来隐隐的水声”。[5]

  “再长的江河终必入海”,这是余光中《七十自喻》中的诗句。如今,余光中虽已进入人生暮年,但正如他自己所说:“莫指望我会诉老,我不会”。“且附过耳来,听我胸中的烈火,听雪峰之下内燃着的火山”。[6]自1990年代以来,余光中频频来到祖国大陆拜黄河、溯长江、观泰山、登长城、访故宫……,这正是他心中那汹涌澎湃的中华情的内在驱动,也是母亲黄河对余光中的声声呼唤。

  参考文献:

  [1][3][4][5]余光中:黄河一掬[N],台湾:联合报,2001年8月28日。

  [2][6]余光中诗选,刘登翰等选编。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2000年7月,第235、20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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