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本文主要阐述阎连科在《风雅颂》中所塑造的主人公杨科的精神游荡这一叙事话语,先从基本的叙事话语及其视角,简单地分析《风雅颂》中阎连科的言语介入和态度色彩,而后再从空间语义上,对精神游荡这一叙事话语做进一步地阐释。
关键词:空间语义:叙事话语:精神游荡
我们知道叙事话语通常是指一种观念形态和对表现对象的态度和看法,类似于视觉艺术的“观察位置”,即观察表现对象的角度,确立自己的观察位置后,再以其措辞来表示叙事的声音,隐含着说话者对内容采取的方法,对读者做出的姿态语气。阎连科的《风雅颂》在叙事话语中给我们提供了一个视觉透视的例子。正如我们所看的,尽管叙述者保持沉默,不承诺,不显眼,不介入,但他依然为我们确立了一个观察位置。他在整篇小说,在家中,在路上,在街上,在旅馆……不停地为我们确立他自身的视角。阎连科曾经说过:我不算知识分子,可我懦弱、浮夸、崇拜权力,很少承担,躲闪落下的灾难,逃避应承担的责任,甚至对生活中那些敢做敢为的嫖客和盗贼都怀有一份敬畏之心。我知道,和我熟悉的那些同行、朋友,还有那些博学的知识分子们相比,他们有的缺点我有,他们没有的缺点,我也有。从精神方面来讲,我的人生情境大致与杨科相仿,面世界、面对社会、面对乡村、面对爱情,杨科的一切,都处于妥协和懦弱的人生状态。总感觉生活在一种不确定的“漂浮”中。一个人在家待着的时候,会经常想家,焦心。这时候,走进脑子的“回家”两个字,就显得格外动情和让人思考。因此,自写完《受活》之后,就一直想以“回家”为灵魂写一部小说,
所以阎连科在《风雅颂》中已经在借杨科表示着自己的叙事声音,隐含着说话着对内容的采取的方法,对读者做出的姿态的语气。而我们主要是从空间语义的角度,透过杨科来看阎连科的精神游荡这一叙事话语。
一、“家”这一空间语义隐含的精神游荡
每一个物体,本身是不会折射出任何的意义,但一旦有人参与进去,物体所要表述的意义才能被淋漓尽致地体现。阎连科在《风雅颂》中作为一个观察者,身在其中时,他是主动与被动,都不易被看清楚。然而“家”这样的语义在不断的出现。而家本身就可以是一种象征符号,象征着位置,象征着逃避现实的港湾,实际上也就是家园。
然而《风雅颂》中阎连科则在叙事时,将它在象征家园这一空间语义的同时也隐喻成了交易场所这一空间语义。在这一空间语义中,阎连科和杨科,完全成为了一个叙事者,直接向读者发话,唤起读者注意他作为讲述者的活动和个人见解。此时,这不再是一个小说,而是显现为一个由外及内活动着的话语行为。代指阎连科的代词“我”不时的宣告叙事者的存在。“我家住在校区东南的家属楼里,4号楼,3单元,306室。窗外的箭杨树,旗杆样刺破青天,有几枝青绿,正在我家的窗玻璃上动情动意,搔来挠去。”
这是叙事者第一次提到杨科的家,在北京的家,然而这个家通过这几句话已隐喻出的叙事话语已经不是家,而是一个交易场所。“这让我感到有些不安和内疚,只好一连声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写完这部专著我就回来了,我应该先打回来一个电话的,应该先给你们打一声招呼再回来,我说着朝后退缩着,仿佛我是走错了门,仿佛是一个男人尿急走进了女厕所,退到客厅转过身,我又扭回头来交代道,喂,先把衣服穿起来,都先把衣服穿起来。我便从屋里出来了。”
于是,叙事者伴着杨科的精神开始了第一次的游荡。杨科不再是那个杨科,而是开始和自己的妻子,和自己的领导在家进行了第一次的妥协和交易的杨科。在交易中,他的精神上已经游荡到那个最初来的家。最初的家,对杨科来说,也不仅仅是家,而是一个家园,一个不真实的家。
可是杨科,在不真实中体现了一种真实,那就是精神游荡之一——欲望和被欲望驱使,“算我求求你了”,杨科如此,赵茹萍如此……为什么?没有尊严,没有爱,有的只是欲望和被欲望驱使的社会动物,人性的黑暗、权力的异化。而这些恰巧又是促成他开始精神游荡的主要因素。杨科面对赵茹萍与副校长为什么下跪?仅仅是懦弱吗?(欲望)的交易已经渗透了他的毛孔,他自己都不知道。如同赵茹萍与副校长之问一样,他是对欲望的一种习惯屈服,而他们是实现欲望,并强加给他欲望,只是杨科不自觉到,赵茹萍将欲望意识成了目的。而副校长怎么说的,满足两者的欲望,交易再一次灭绝人的尊严和爱但是,要脱离这个虚妄的家,回自己家的路很难,因为已经没有了现实意义上的家。
叙事的语链中,过渡是不可避免的。但过渡并非意味着不重要,恰恰相反,这种过渡正是节奏的缔造者。它是一个黄金分割点,需要对游荡者的心理函数进行精心演算。它是对游荡的暂时隔断,同时又是新一轮游荡的起点。因此在隔断的同时,它也是一种更为精巧的连接。只有通过这个狭窄通道,一切才得以延伸和交错。一个短暂的休止符无疑暗示着一个更具激情的段落的到来。
“往日我不在家里时,他会如主人样坐在我家的沙发上,享受着我妻子给他泡的龙井和削了皮的大苹果。可是今天他不了,他虎落平阳了。他把半拉屁股挂在沙发对面的一张椅子上,低着头,不说话,不时地瞧瞧屋门口,”
这些家中的沙发、椅子、龙井等物品都在暗喻回归之际,人们内心与现实的混乱及不明朗。这些物品带着历史的痕迹与气味,象征现实的家和精神中的家面对回归交替、重组。现实的家崩溃及无序。也暗示着杨科精神中游荡出的渴望回归,寄望从杂乱的交易中获得认可的心态。家这一语义空间中的物品并非均质的,总有一些物品会凸显出来,成为叙事中值得关注的主要意象。这些意象在叙事中反复出现,不断回旋,成为叙事的主要基调。它们同样既是功能性的,又是审美性的,更重要的是它们常常也是隐喻性的,它们使一个屋子更成为一个家——一个安居之所。然而便也更加衬出杨科的精神游荡出这个貌似家的家,渴望回归内心的家。所以即便是杨科已经回到了家,但叙事并未停止,反而讲述了一个更具关切性的话语,游荡者再次沉静在精神游荡之中。从这些物品中,我们仿佛也更能体会游荡者的疲惫、饥饿和干渴和渴望,失落。
二、路这一空间语义隐含的精神游荡
“说起来,从京城的精神病院逃回到耙耧山脉时,我走得并不快,可时光却在我脚下汩汩湍急,飞溅而流失。这让我想起我的新著《风雅之颂一一关于(诗经)精神的本源探究》里的一句话一一每个人无论你最初沿着人生的新途走到哪里,但最终都只能沿着老路走回去。”
要从外回到家,一切必须沿着老路走回去。走回去既是一个空问事件又是一个时间事件。在《风雅颂》中,杨科不是一般的行走。通常情况下,在从一点到另一点的穿越中,行走的过程常常是被忽视的,不过是从起点到终点的手段而已。但在《风雅颂》中,杨科行走过程的重要性被彻底凸显出来。起点和终点在哪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游荡。在这里,杨科似乎永远无法到达为目的;而是不停地行走在回家的路上,然而却又永远回不到记忆深处的那个家中,也就是所谓的家同中,于是,每次杨科看似进入了一个家,但当他一旦进入,而他与家中所有的人与物的关系却相对疏远和暖昧了。他在行走的过程中被激发出来的亟待满足的欲望总是在进人家门那一刻破灭。
当杨科的爹娘、玲珍及玲珍的爹娘第一次把他送到村
头,一招手,像放飞一只鹰一样放飞了他。让他上了路的时候,玲珍就知道,杨科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对于杨科来说,无论是从京城回到农村的现实路上,还是从名利场回到情感本源,生活本源的隐喻路上,“回家”的路是始终没有改变的,然而,当杨科从医院回到村子里的家这条现实路上,精神中的老路也已不复存在了,新的路是迷津,无序、没有方向、没有线索,这是空间语义隐喻的属性,在这条路上,杨科的精神早已游荡出躯壳之外了。路——实际上是“道”道,可以逾越,但也并非那么容易。所以在这条路上,杨科为自己的行为不停地寻找着精神游荡中的栖息地,然而寻找到最后,所有的一切变成了毫无意义。这就是迷津,杨科面对迷津,无法找到线索,于是开始自我沉沦,这是他精神游荡中黑暗的一部分,那些残存的一星半点的萤火,却亦然在黑暗之中幻灭。
如果说杨科第一次拿着书稿回到的家是精神游荡的开始,那么在从医院回到农村的家则是一种展示、无奈的展示。也恰恰在这种展示的过程中,产生了一种涉及叙事节奏的精神游荡的叙事话语。在行走中,叙事者需要一种不断的失望,从而使整个行程更具戏剧性,使整个叙事更加曲折流畅。在这里时间与空间是同构的,空间的节奏决定了时间的节奏。最终,时问被完美地安顿于空间之中。与此同时,欲望也被完美地转换成了一种不自觉的交易。回家路上的一切事与物,对游荡者发出无声的召唤。然而这些召唤却更能使游荡者迷失方向。
三、天堂街这一空间语义隐含的精神游荡
叙事话语的目地就是在主人公的游荡中激起他们的内心的想法,通过自己话语的节奏展开,使这些想法通过不断的编码使一切看起来更加引人人胜。在《风雅颂》中,阎连科对天堂街的描述恰巧起到了这个作用。我们知道公共空间除了物理空间(或虚拟空间),还会有许多人的参与,而公共空间往往也会成为藏污纳垢之地,小偷、妓女和流浪汉的天堂。
在天堂街里,它更多地涉及心理空间与心理时间。而对心理空间和心理时间的精心揣测与巧妙操控则是把握整个叙事节奏的关键。在空间里,杨科这个游荡者滞于天堂街之中,必须有一种力量使其暂时忽略时间的蠕动,忘情地投入游荡,或许这才是阎连科的目的所在,它通过对空间轮廓的挤压、拉伸和揉搓,使回家的路从一种直线活动变成曲线活动。在这个逗留中,一种新的内在秩序巧妙运作,把回家时间彻底改造成游荡时间。在游荡中,人的空间感与时间感都被改变,从而使一次艰辛的长途跋涉宛若一次旅行。只有当你走出天堂街,才发现内心积满了疲惫、失望、落寞、无奈。
在这里,精神游荡以另一种方式进行着。这里有食宿和满足身体的需求的东西,但这并非全部。它提供了一个空间,让找不到家的游荡者彼此嬉戏,交谈与交易。叙事者所期望的家已深深印在叙事者的脑海之中,但它却永远在天堂街目所不能及的另一端。在天堂街,杨科的欲望开始决口,他穿越一道道物的围墙,寻找填补自己欲望的人和事,开始形成了另一种空间的语义学。如果说此前人与物之间的关系还是想象性的,那么此刻则开始向现实性转化。经过一系列的反复铺垫和一段令人心旷神怡的间奏,叙事终于到了高潮部分。唤起激情是叙事高潮的必要手段和主要特征。游荡中必然必须营造出这样一种氛围一狂欢般的宣泄。在这里,一切都在悄悄发生位移,精神游荡者杨科开始成为真正的精神消费的主人公。消费主人公酝酿已久的冲动与激情开始四处漫溢。
结语
回家的整个叙事话语中,每一部分都有自己的叙事主题和叙事风格。貌似游离于叙事主线之外,实际上却是意味深长的一段间奏,它既作为休止又作为延续,不但拓展了整个叙事的长度,同时使整个叙事更富节奏感。它以一种短暂停的方式为叙事的高潮做好了一切准备。在这一部分,欲望达到最亢奋的状态,并在最终的消费中得到彻底释放。
而整合这一切的,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贯穿整个回家的行走。它以一种强制性的方式规定了整个叙事的内在秩序,当游荡者踏上这条蜿蜒曲折的小路之时,整个叙事才便开始蠢蠢欲动。他们既是交易主人公。又是整个叙事的内驱力。在他们的注视和触摸之下,生一个意义空间、审美空间和文化空间成为一个交易空间。
参考文献:
[1]王一川中国形象诗学,上海:上海三联书店,1998,2。
[2]徐漫阎连科小说的修辞现象浅析,河南社会科学,2004.4。
[3]阎连科,关于疼痛的随想,文艺研究,2004.4。
[4]罗杰福勒,语言学与小说,重庆:重庆出版社,19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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