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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渗与互反的革命与性

时间:2023/11/9 作者: 时代文学·上半月 热度: 13574
谭 华

  摘要:阎连科的《坚硬如水》是借两个主人公在异化的革命环境中对性的热烈与执着,对革命的狂热与追求,戏剧性的向人们展示一部文革史。

  关键词:革命;性;同构;正反同体

  《坚硬如水》是一部以“文革”时代的政治环境为基本背景的小说。与众多描写“文革”时期小说不同的是,在这本书里,我们看不到泪水涟涟的控诉和伤痕累累的记忆。我们看到的是作者第一次将革命与性连在一起并使之成为一个寓言化的结构从而赋予了喜剧性的消解意义,构成了对革命的忍俊不禁的戏弄与漫画化。

  一、革命与性的同构

  阎连科在《坚硬如水》中沿用“革命题材”小说从20世纪三、四十年代就基本成型的“革命加爱情”的模式。他在小说中设计了两条叙事线索,一条是高爱军与夏红梅的“爱情”,另一条则是程岗镇的革命过程。爱情写得如干柴烈火,革命写得轰轰烈烈。这两条线索又交错在一起。小说一开始就暗示了性在高爱军革命中的原始冲动的地位,因为性在特定的时期处于组织化与意识形态化的双重压迫之下。正是这种性的极度压抑让高爱军有了革命的冲动。小说中有两个情节写到性的原始冲动与革命的关系,一是说部队“一年八个月没有去过乡镇赶过集。一年八个月没有闻过女人的味。部队从那条沟里出来时,碰到一支结婚的队伍从面前开过,全连官兵齐刷刷地突然立下来……(新娘)身上粉红的香味毒气一样把部队打垮了。到目的地后指导员和连长让大家逮捕灵魂找问题,囚禁思想闹革命。”[1]一是高爱军的妻子程桂枝到部队找他,性在这时被理解为只是为了“想要个娃儿”,因此当高爱军将性同时赋予了寻找快乐的目的并付诸行动时,程桂枝立即呵斥道:“高爱军,你是解放军,全国人学习的榜样哩,你咋就二年不见成了流氓呢?!”[2]在小说中,性爱线索和革命线索是相辅相成的,一条线索的断裂必然导致另一条线索的脱节。由于高爱军与妻子程桂枝的性爱并不能促成轰轰烈烈的革命,所以“那一夜我俩虽然两年没见面,我连她的腿脚都没碰一下”。[3]所以高爱军决定复员以摆脱这种“无性”的生活。在郊外铁轨边的一次偶遇中,当他们听到村里喇叭播送革命歌曲的时候,夏红梅情不自禁的解开上衣的纽扣。激昂的革命歌曲撩拨着她,让高和夏之间有了性的冲动。从此,革命歌曲开始充当了高和夏的性爱兴奋剂。此时革命与性二者连为一体。革命唤起性亢奋,性亢奋又催发革命斗争的激情。当心急如焚的高爱军和如痴如醉的夏红梅深陷情网无法自拔的时候,他们决定以革命的形式夺权,用权利来铲除爱情路上的障碍,以达到“以权养奸”的目的。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对性的寻找与放纵与对经济利益和政治权力的追逐是相同的,可以互文的。性与革命处于平等的地位。性不是革命的附属和衍生物,革命与性也不是两种行为,它们是共时性的、一体的和互为因果的。革命能满足性爱需求,性爱需求的满足同时又激起了革命的高潮。革命通过欲望的满足、能量的释放、快感的体验而与性得到重合,获得了生理与心理上的同一性。性又通过情欲的释放和肉欲的满足来达到革命和性欲的狂欢。因此革命与性是可以互置的。革命与性是高度一致的。革命的行动必然催发身体的狂欢。身体的狂欢必然引发革命的烈火。革命线索与性爱线索互相缠绵,构成了一种隐喻的同谋关系。两者同为一体,密不可分。

  性与革命的同构还表现为性直接参与革命,成为革命的一种形式,充当革命的推进剂。在这方面,它的突出表现在于炮打司令部即摧毁程寺牌坊。性是一种危险的、具有破坏力的、反面的力量。高爱军和夏红梅利用它作为进攻程岗镇的一枚炮弹,就显得具有异常的杀伤力和破坏力。他们将《二程全书》和《程学新意》铺在床上,然后面对程天民,疯狂的做爱。他们以这种人类最原始的冲动和最具反抗力的行为来摧毁统治程岗镇的精神支柱。因而它的力量似乎超越了一切,粉碎了一切,严重动摇了统治程岗镇的思想基础。在《坚硬如水》中,性一般是掀起革命热情以及庆祝革命胜利的工具,但这一次,性从幕后走到前台,并且直接参与到革命实践中。这也是性与革命同构的一种表现形式。

  二、革命与性的正反同体

  巴赫金的这个术语——正反同体用来表明对立的东西之间互相包含、渗透、相反的含义通过互相转化而取得一致。这一现象也体现在《坚硬如水》中。革命和性是双重性的诙谐,“这种诙谐是正反同体的,它是欢快狂喜的,同时也是冷嘲热讽的,它既肯定又否定,既埋葬又再生。”[4]马尔库塞在《爱欲与文明》中指出“文明史起始于对各种欲望,首先是对性欲的压制,各种欲望的自由而充分的满足同社会的根本利益是矛盾的”。[5]“文革”时期是社会统治最严酷,人们的精神最压抑的时期。在这个压抑的时期,人们没有其他渠道获得精神自由。人们将这种郁积在心中的苦闷,以人类最原始的、最具反抗性的、最具颠覆性的——性形式,爆发出来。这种爆发在“文革”时期就表现为革命。按照巴赫金的观点,性在诱发革命、革命在解放性的同时,革命又可能会扼杀性。当代美国最有影响的马克思主义评论家和理论家弗雷德里克 ?詹姆逊研究认为革命往往始于纵欲,而继之禁欲。在革命之初,其对象是针对旧秩序的,革命需要自由、放纵、力量,需要以享乐的许诺去号召和蛊惑个体,而随着革命的深入,这些个体同样需要组织化,革命意识到自由、纵欲与享乐可以颠覆旧秩序,也同样可以破坏新秩序,革命会适时地提出新意识形态,这个意识形态会一改民间的姿态,会倡导理想、精神、神圣、统一而批判欲望、肉体和物质,同时会在这种意识形态之下建立组织、纪律、权威,颁行禁欲主义式的法令。而在《坚硬如水》中,作者给予革命与性以全新的解释。革命与性是一种正反同体的奇异现象。一方面,性诱发了革命、性又毁了革命;另一方面,革命激起了性,革命又葬送了性。因此在《坚硬如水》中,革命与性是一个悖论。一方面性支撑了他们的革命,让革命的烈火熊熊燃烧。另一方面,随着革命烈火的燃烧,他们的性爱始终不敢处于革命的火光中。“无法解决的一对矛盾是我精神的革命和我对红梅肉体的思念”。[6]高爱军和夏红梅在高举革命大旗的时候,却不敢光明正大的处于革命的旗帜下。他们渴望性爱,又害怕东窗事发。他们整天如坐针毡,战战兢兢。“我们这样终有一天会出大事的,会被发现的。会把你我的革命前程葬送的”。[7]他们“既是一对伟大的革命者,又是一对卑琐的偷情者。既是一对觉悟者,又是一对执迷不悟的沉沦者”。[8]为了方便他们约会,高爱军居然设计了一个伟大的偷情计划:两年内,挖一条能通往夏红梅的屋底下的550米的地下通道。随着革命形势的发展,他们的“地下活动”也越来越疯狂,以致于他们的“地下活动”在最安全的地方被暴光。革命像一把双刃剑,它让两个患了革命疯魔症的年轻人相知、相爱。在革命的洪流中,他们的爱情演绎的如此纯粹而感人。革命让他们的爱情逐步走向辉煌,革命又逐步将他们的爱情推向悲剧的深渊。可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革命这把双刃剑,一方面让他们的性爱之花开放的如此灿烂和绚丽,一方面又最终斩断了这朵节外生枝之花。在他们的革命行动貌似成功,实则日暮途穷的时候,他们被逮捕入狱,最终被宣判为反革命通奸杀人犯,数罪并罚,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因此革命和性之间又是正反同体的。

  阎连科以别样的目光、别样的手法将批判的矛头直指文革。他将两个主人公从头到尾置于一种亢奋的高峰体验的状态之中,通过他们革命与性的互动,记叙了一段独特的历史。在这段历史中,我们看到了人性的扭曲和岁月的荒唐。这部作品自始自终传唱着同一种声音即高昂的革命热情,但在高昂的革命热情背后,投射着时代的荒诞和人性的冷漠。真可谓“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

  参考文献:

  [1]阎连科:《坚硬如水》,长江文艺出版社,2001年1月第1版,第3页。

  [2]阎连科:《坚硬如水》,长江文艺出版社,2001年1月第1版,第6页。

  [3]阎连科:《坚硬如水》,长江文艺出版社,2001年1月第1版,第7页。

  [4]《巴赫金文论选》,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6年版,第98—99页,佟景韩译。

  [5]《爱欲与文明 ——对弗洛伊德思想的哲学探讨》[美]赫伯特·马尔库塞著 黄勇 薛民译 上海译文出版社1987年8月第1版。

  [6]阎连科:《坚硬如水》,长江文艺出版社,2001年1月第1版,第123页。

  [7]阎连科:《坚硬如水》,长江文艺出版社,2001年1月第1版,第124页。

  [8]阎连科:《坚硬如水》,长江文艺出版社,2001年1月第1版,第12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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