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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事

时间:2023/11/9 作者: 时代文学·上半月 热度: 11854
孙继泉

  腊梅

  腊梅在我们的印象中是属于冬天的,是风霜和雪花的伴侣。实际上,腊梅冬末才开花,一直开到立春以后,开到正月里。它是从冬季的栅栏里探到春野的一枝花,像一株扎根在国境线上,枝叶中分的树,像连接两个世纪的某一天,像一个一气活过几个朝代的硬朗老人。我家的一棵百年腊梅,从腊月下旬开始著花,春节的时候开得正盛,直到元宵节后,才慢慢凋零。所以在正月里,我们最早看到的花是腊梅,是这个似乎不属于春天的花。腊梅是1999年冬天从孟府移来的,它是一棵百年老树。当时以为移不活了,因为它毕竟有些老迈。但是,第二年春天,它令人惊讶地发出一丛油绿旺壮的绿芽,很快这些嫩芽就抽身而成颀长的枝条。到了秋天,它们就高过窗子了。当年,它没有开花。第二年,它就开了。随后,越开越多。我觉得一个有腊梅树的院落特别适宜老人居住。71岁的父亲和65岁的母亲不声不响地住在这里,安度晚年,我们心里也格外踏实。这几年,父亲默默地在腊梅树下整理家谱,旁边放着他的红陶茶壶,写一会儿,他就将冷在地上的浓茶一咕噜喝下去,再轻声地倒上一杯。腊梅、老人、家谱,我觉得这简直就是一幅画和一场梦。

  杨花

  在鲁南,杨树差不多是第一个开花的,虽然,我们不怎么拿它当花。气温回暖之后,杨树早已缀在枝头上的花苞便一点点长大,像婴儿的手指。后来,花穗上长出了白色的绒毛,像孩子不自觉地将手放在嘴里吮吸,直至把手指吮得像苇尖一样嫩白。再后来,花穗垂下来,在风中摇摆,一朵朵飘落。

  杨花是可以吃的。小时候,曾经当作我们充饥的口粮。现在很少有人吃它。放学回家的小孩子,有时捡起一穗穗落在地上的杨花,在手中玩耍,玩够就扔掉了。

  杏花

  在春天,最典型的花当属杏花。今年的杏花开得早。往年要到二月才开的杏花,正月下旬就次第开展了。有粉红色,有粉白色。正月廿四,我见到一树开得最浓烈的杏花是在铁山前坡,一个游人走不到的地方。我从沟底攀爬到土崖下的杏树面前,发现在我之前有一个人来过,因为在这株树的周边,有一片散乱的新鲜脚印儿。这是一个老人。脚印旁边有拐棍插在地上留下的深深的孔洞。在一个地方,脚印有些深,而且脚印前边一扎堆儿有七八个圆孔,我想老人大概在这儿驻足停留了很长时间,他双手握着的拐棍从地上提起来,又放下去,再提起来,再放下去。他有些激动。他一生看过多少杏花啊,可是见了杏花还是禁不住激动,以至双手都有些哆嗦。杏花大约勾起了他的一些往事,或与爱情有关,或与亲情有关,或与友情有关……这是怎样的一个老人呢?他穿着黑色的薄呢短大衣,布面塑底的轻便休闲鞋,或者再戴一顶深青色的礼帽,这是他的外表。深藏不露的是他的情感。能够独自爬上这面陡坡,在一棵花树前流连的人定然是一个感情十分丰富十分饱满的人。

  我在老人踏过的地方逗留了半天。我没有覆压老人留下的这些脚印,我把它们当作一片迷人的风景。

  桃和梨

  梨花和桃花是同时开的。桃花是红的,梨花是白的。如果有一片桃和一片梨在一块儿,一片红连着一片白,那就更好看了。这样的地方是有的,它在岗山西北角的一个山凹里。

  今年我到那儿去的时候,赶巧桃花和梨花开得最盛。桃和梨都正值盛年,花开得密,朵也大。梨花丛中飞动着数不清的蜜蜂,嗡嗡声在寂静的山凹里鸣响,清晰而持久。经营这片果树的主人还在果园的一角新垒了一座砖头小屋,砖缝里的泥浆还没有干透。那是一个午后,主人的一件深色上衣搭在小屋旁边的一根桃枝上,人不在。我悄悄地拧开他马马虎虎地用铁丝别上的篱笆小门,在他的果园里转了半天,出来的时候,又照着原来的样子给他拧好,一直没见他回来。也许离这儿不远有他的一块地,他在那块地里忙活,天快黑的时候才到果园里来,穿好上衣,在小屋里歇会儿,说不定还在这儿过夜。

  只是,他无意欣赏这满树繁花。他的心里只想着别的事情。

  二月兰

  二月兰无疑是属于二月的。单从名字上看,就知道它和二月有那么铁。二月兰开蓝色的花,大约是这个月里惟一开蓝花的植物。二月兰的样子不特别,也不娇弱,像随处可见的乡间野草。但是,在鲁南这个地方,我只在两个地方见过它,一是在邹城的孟庙,一是在长清的灵岩寺。那年二月兰盛开的时候,一个朋友从孟庙里给我打电话,叫我去看二月兰,我当时没有去。去年,我专门到孟庙里看过它。以后,我见了二月兰,总想起那位爱花的朋友。几天前,好友相约到东部山区看花,我就想叫上她,可惜,她那天考驾照没有成行。

  苦枳

  说到苦枳,没有几个人知道它。其实它并不罕见。它通体青绿,浑身硬刺,因而常被人当作果园的篱墙。苦枳二月里开花,白色,朵小,花落后结的果实叫枳实,橘状,入药。我有个网名叫“苦枳花开”,许多人看到这个名字皱着眉头问我:“苦枳是什么啊?”“苦枳开的花什么样啊?”“什么时候开啊?”“哪儿有啊?”我都一一作了回答。我想那些问我的人未必就很快认识它,因为他们并不打算实地去看一下。我取这个名字旨在引起大家的注意,叫人们关注我们身边的这些蓬勃的生命。每每来到野地,我都尽我所知向朋友介绍这是什么花,那是什么草,它们的花期及性状。我觉得每一个人都有责任和义务做些力所能及的科学普及工作,让人们拉近与身边的植物和动物的关系,缩短人与自然的距离。

  二月里开花的其他植物

  二月里开花的植物非常多——梧桐、紫荆、桃梅、李子、紫叶李、牡丹、五角枫、紫藤、银杏、丁香、玉兰、樱花、苹果、樱桃、海棠、木瓜、水竹、石兰、骨刺梅、紫罗兰、瓜叶菊、太阳草、椹、荠菜、米蒿、地黄、蒲公英、雪里蕻、油菜、苔菜……我熟悉的就有三十多种。只是,我不喜欢桃梅和紫叶李这两种树,因为它们都是人工嫁接的,只开花,不结果实,看到它们总叫我想起不伦不类的人妖。丁香和玉兰在我的感觉中则带有几分天然的贵族气,我觉得它们只属于那些星月闪烁的春日夜晚,属于那些遥不可及的思念和梦幻。而荠菜、苦菜、蒲公英、米蒿则是属于乡野的,它们是大地上最朴实最本真也最卑微的生命。可是,没有多少人会注意它们。嫩小的时候,人们毫不怜惜地将它们剜下吃掉,而一旦开了花就无人问津了。

  芍药

  三月中旬,总有那么几天,街头上有卖芍药花蕾的。花蕾的顶部冒一点红,像演魔术的人从手指缝里露出的一段红绸子,人们都想知道他手心里攥住的究竟是什么。

  把芍药买回来,稍一修整,把它插在清水中就行了,它会借着清水将储存在茎和叶中的养分迅速地输送到蓓蕾,然后,一瓣一瓣地展开,飘出一股馥郁的药香。

  那天我刚刚将芍药插了两个花瓶,朋友就来了。我们谈文学、谈生活,随后闲翻一些报刊和书籍,他总共待了一个多小时。

  芍药是在我们谈话的时候一点一点绽开的,它开得彻底而无私。朋友盯着它黄色的蕊,隐隐地有一些感动。

  楝子花

  桐花、槐花和楝子花是最能代表乡村的。它们的色彩和清香会让我们想起多少童年故事,因为这些如同一个人亲切的体息已经深深地嵌入我们的记忆里。

  我最钟情的还是楝子花。它舒展的枝柯、细碎的花瓣、浓郁的芳香甚至花朵败落后洒在树下的落英、冬日垂挂在枝头上的一串串完好的果实都有一种动人的美。夜深人静的时候,徒步走在一条深长的巷子里,我会循着楝子飘散的花香,在不远的地方找到它,像找到了等待许久满腹怨气的情人。朋友知道我对楝子情有独钟,每每见到这种树都会指给我:“看啊,楝子树!”

  我觉得一个人总得悄悄地靠近一棵树,杨树、柳树、楝子树,桐树、樗树、悬铃木……不是从时空上,而是从精神上,学习一棵树的品性,它的无欲无求,它的坚定、大度和慷慨。我想,一个人哪怕部分地活得像一棵树,我们这个世界也会纯粹得多,美好得多。

  三月里开花的其他植物

  三月里,地气上腾,花事频仍。在这个月份里开花的植物大致有:蔷薇、马兰、海桐、冬青、石竹、茉莉、扶桑、罂粟、虞美人、睡莲、并蒂莲、木棉、月季、石榴、棕榈、荼蘼、流苏、剑麻、金钱梅、广玉兰、金银花、紫穗槐、倒挂金钟、车前草、猫眼草、葡萄、山楂、核桃、栗子、草莓、灰灰菜……

  孟府的花

  春天,我曾经两次潜入孟府看花,一次去看荼蘼和流苏,一次去看石榴。荼蘼俗称十里香,孟府里有三棵,两棵开白花,一棵开黄花。最大的一棵长在世恩堂里。(宋)王淇在他的《春暮游小园》中有“开到荼蘼花事了”的诗句,我是不赞同的。事实上,每个月里都有鲜花面世,直至霜降、冬至,怎么会“了”呢?我去的时候,荼蘼和流苏开得正盛。流苏又叫四月雪,远远地看去,真的像一个茂盛的树冠上涂了一层雪。据说,流苏这种树,在济宁市只有四棵,孟府就有两棵,想想就为身居孟府旁边而感到幸运。孟府里有两棵石榴,在世恩堂两侧,一边一棵。石榴是冰糖石榴,开白花,又是孟府一绝。

  其实孟府就是一座大花园。春夏秋冬,红黄白紫,一片迷离。这些花有的热烈,有的沉静,有的炫目,有的冷寂,有的浓香,有的无味,一如这座贵族府第里饮食男女的真实生活。

  枣花与放蜂人

  枣花使整个四月充满芬芳和甜蜜。

  春末夏初的四月,许多花儿如期绽放。它们是:枸杞、仙人掌、爬山虎、益母草、绿巨人、栾树、榕树、女贞、景芝、栀子、凌霄、米兰、吊兰、小蓟、草茉莉、美人蕉、向日葵、粉团花。然而,它们似乎都无法与枣花抗衡。

  枣花是四月的主人。

  枣花是青绿色的。开青绿色花朵的不惟枣树,还有樗树、银杏、柳、葚、栗子、核桃、枫、冬青、女贞、棕榈、葡萄、花椒、苍耳、灰灰菜、拉拉秧、星星草、车前草、菠菜、芹菜、苋菜……它们不是特别炫目,但却仍然不失美丽。就像那些优秀的人并不善于表演,而是将美德融化在他的每一句话和每一个行动上。

  枣花飘香的时候,正是麦收季节。田野里晃动着一些戴着草帽收麦的人。还有一些戴着草帽以另一种方式忙碌的人,他们就是放蜂人。

  从邹城东部直到沂蒙山余脉的城前镇,这条浩浩百里枣林带上活跃着多少放蜂人啊?几十米一个,上百米一个,谁也没数过到底有多少个。

  他叫宋平。我去的时候,已经夕阳西下,他戴着面罩还在蜂箱中间忙活着。我提出给他拍照,夫妇二人热情地配合,一会儿掀开蜂箱让我看密密麻麻的蜂子,一会儿又将摇浆机从帐篷里搬出来,摆出架势来叫我拍。他们刚刚从南方过来,他们去的那个地方是巢湖,“那儿的野花可真多啊。”他说,只是说不上它们的名字。他们过完春节就出去了,先是到南方采油菜花,尔后返回北方采槐花,接着又折回南方采野花,现在,又回到北方采枣花。他们一年中有大半年是在外边度过的,是在花丛中的帐篷里度过的。几天之后,我去给他们送照片,那会儿,宋平到村里拉水,他的父亲——上次见面时他曾经提到过的那个老放蜂人正系着围裙忙碌着。这是一个典型的放蜂人形象——窄长的脸廓,黑,瘦,但健康、精明、热情、坦诚,精神洁净。可惜当时我没带相机。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我也不曾与他攀谈。我见到他的时候,他正拾掇着装车。蜂箱、帆布帐篷、拆开的床、蜂窝煤炉、钢精锅、洗脸盆、塑料桶、暖壶、马扎、杌子、舀子、旧被子、破自行车……正当枣花流蜜的时候,他为什么回家?枣花过后,还有景芝花,更有丘陵地带数不尽的杂花。而且,出来一趟又是多么的不容易。一定是一件突发的事情让他回返,而且必须回返。家中老人死了?孩子病了?还是他遭了当地人的欺负?我不知道,也没有问。

  旁边的一棵枣树上,挂着他的两件衣服,衣服大概是早晨洗出来的,这会儿还没干。也许临上车的时候他才把它们收起,这会儿他把它们忘记了。我手扶自行车看他把一件件东西往车上装。我想他会很快把车装完,我想目送他离开。如果他忘了收他的衣服,我就提醒他一下。但是他半天也没有把车装好。他有意磨蹭?还是一边装车一边琢磨什么事情?或许他在等着一个人从附近过来,了结一件与他有关的事情。我走的时候,他还没有装完车。我没问他为什么走。我想十有八九是件不愉快的事情使他离开,而这类令人伤心的事情是不希望别人触碰的。

  香椿花

  香椿树也开花。

  我在一篇短文《不说话的树》中曾经这样写到:“直到现在,我才惊讶地发现,原来在我所认识的树当中,只有香椿树是不开花的。在鲁南这个地方,什么树不开花呀?柳树、杨树、桃树、榆树、槐树、樗树、梧桐、楝子、石榴……都开花。惟独香椿不开花。”

  这篇文章发表后,我收到一封读者来信,写信的是一位年过花甲的老人,他叫万振甫,是原莒县林业局局长。他说:香椿树是开花的。而且他将《山东省林业志》上关于香椿的一节复印下来给我寄来,上面清楚地介绍了香椿在山东的分布情况,它的花期,花的形状、色彩以及香味。他还写过一首叫《香椿》的诗,并将收入这首诗的作品集寄给我。

  其实,我收到他的那封信的时候,已经知道香椿是开花的,并且在另一篇文章《到田野里看花》中这样写到:“原来我以为香椿不开花……其实香椿开花。我观察两年了。香椿开白花,朵小,香浓,味似椿芽,花之后还结果实,圆形,像楝子一样长时间地挂在枝头上。这是没人动过的香椿。有人掰过的香椿不开花。它怎么开花呀?就像一个幼儿,从小摔断了手臂,扭坏了脚踝,他(她)还怎么舞蹈?”

  那天,我在铁山公园散步,忽然嗅到一股浓浓的香气,原来,在公园围墙与墙外一幢二层小楼之间的夹道里,并排长着四棵粗壮的香椿树,香椿是经过嫁接的,它的嫩芽肯定不好吃,所以主人不曾掰过它们。香椿正在开花时节,在一根根叶梗的腋下垂下串串洁白的椿花,椿花寂寂地开展,散发出诱人的浓香。

  蔬菜的花

  紫薇开花了。木槿开花了。家槐开花了。茑萝开花了。萱草开花了。红蓼开花了。苜蓿开花了。薄荷开花了。蒺藜开花了。葛藤开花了。草参开花了。水红开花了。凤仙花开花了。鸡冠花开花了。曼陀罗开花了。大丽菊开花了。盘龙香开花了。毋忘我开花了。蝎子草开花了。一串红开花了。绞股蓝开花了……

  这是些惹人眼目的花。

  但是,你注意到了吗?豌豆也开花了。绿豆也开花了。南瓜也开花了。黄瓜也开花了。西瓜也开花了。丝瓜也开花了。苦瓜也开花了。瓠子也开花了。葫芦也开花了。芝麻也开花了。花生也开花了。茄子也开花了。辣椒也开花了。豆角也开花了。芸豆也开花了。土豆也开花了。西红柿也开花了……

  同样被人们忽略的还有萝卜开的花、白菜开的花、韭菜开的花、芫荽开的花、大葱开的花、菠菜开的花、芹菜开的花、油菜开的花、苔菜开的花、莴苣开的花、冬瓜开的花、佛手瓜开的花、胡萝卜开的花、雪里蕻开的花、马齿苋开的花、栝楼开的花、马匏开的花、苋菜开的花、花椒开的花、葡萄开的花、黄豆开的花、豇豆开的花、蚕豆开的花、眉豆开的花、棉花开的花、荞麦开的花、黄烟开的花、蓖麻开的花、洋麻开的花、苘开的花……

  导致大家花盲的原因大致有这么几个:一、它们的嫩芽被我们吃了,我们一般看不到它们开的花,如萝卜、白菜、苔菜、芫荽、雪里蕻、胡萝卜等。我们能够看到它们开花是很偶然的。这或许是一两棵被留作当种子的;或许是长在一片闲地里一时吃不完,任它开花结实了;或许是撒种的时候无意中被遗落在地头畦边的;或许是由来路不明的种子野生的。二、我们的眼睛单单盯住了它们的果实,没有留心它开花不开花,如南瓜、黄瓜、丝瓜、西瓜、冬瓜、茄子、辣椒。三、它们的花和叶子一个颜色,不鲜艳,不炫目,我们没有看出来,如葡萄、花椒、菠菜、芹菜、大葱、苋菜。

  每一种植物都有开花的权利,每一种植物都有开花的自由,每一种植物开的花都异常漂亮。萝卜开的花是白的,韭菜、芫荽、辣椒开的花是白的,瓠子、葫芦开的花也是白的,白得洁净,白的纯正,简直纤尘不染。白菜开的花是黄的,开黄色花朵的还有南瓜、西瓜、丝瓜、苦瓜,还有油菜、苔菜,还有马齿苋。茄子开紫色的花,黄豆、蚕豆、眉豆也开紫色的花。黄烟开的花红艳艳的,醒目、娇美。而棉花和洋麻开的花有红的,有黄的,红黄相间,美丽斑斓……

  我曾经问过几个在城里长大的孩子,见过没见过以上写到的那些花,他们有的能说出一两种,至多三五种,有的一脸茫然,只是摇头。

  我觉得,我们这些表面看来衣着整洁谈吐不俗的人,在对自然界花草果蔬的敏感程度上远远不如那些看似粗糙简单却诚实淳朴的农民。我是有过农村生活经验的,在多年的乡村生活中,我发现了这样一件事情:当夫妻二人吵过架(在那些艰辛的日子里,叫人生气的事是常有的)之后,男人冲着女人发作一通,女人没反应,他觉得还能怎样啊?不能怎样了。结果呢,他磨磨蹭蹭就走到不远的菜地里去了。可能是一个酷热的中午,也可能是一个清凉的黄昏,他在地里拔一拔杂草,给菜棵打一打枝杈,越干越细心,从来不会毁坏它们。回家的时候,手里抓着一大掐豆角或者金针,大手掐不住,就搂在怀里,把那些不愉快早就忘光了。

  我想,他在干活的时候,肯定注意到了那些花,那些娇嫩悦目的花,那些花让他产生了爱怜,叫他的心软了下来。

  他爱它们,只是没有说……

  栀子花

  栀子花五六月份开展,花色洁白,蕊嫩黄,浓香四溢。第一次接触栀子花是在十年前。一位同事养的栀子花拉到单位的大院子里,因为树被他养大了,家里放不下了。一棵树他养了十多年。拉过去之后,他从街上买了一口粗陶大缸,我们帮着他给花换“盆”。那是一个春天。那段日子里,他每天都站在栀子花前,流连观看,有时候细心地摘下一片不知什么原因干枯的树叶,有时候拔下一棵长在花下的杂草。他抽烟。一边看,一边将烟灰磕在花下。一棵抽完,又接上一棵。我有些担心它当年不能开,因为这么大的一棵树折腾着换盆使它伤了筋骨。夏初,栀子花开了。一开始我并没有看到花,而是先闻到了花的香。栀子花并不是一下子开开,而是今天一朵,明天一朵,继而三朵五朵,十朵八朵,直到开出满树繁花,直到花香充满整个院子。从此,我记住了这种花。

  我写过一篇文章,叫《三种不同的花》,里面写到邹城的三个女作者。我把她们的作品分别比作三种不同的花。

  我把其中一位的作品比作栀子花。

  她大概还是认同我的这种比喻的。后来,“栀子”一度作为她的笔名出现在一些报刊上。

  她出版第一部散文集的时候,让我给她作序,那篇序的名字就叫《栀子花开》。我在文中这样写到:

  为什么把她的散文比作栀子花,我至今都说不清楚。

  因为那是一种感觉……

  想象中的广玉兰

  想象中的广玉兰应该生长在一个阔大的私家后花园里。花园里名花繁多,广玉兰只有一棵,已经没有人知道它的年岁了,但看去它还依然年轻。它不像在其他地方看到的广玉兰被人工修剪得一个模样,高高的树干,圆圆的树身,灵巧的造型。它不是很高,或者干脆就找不到它的干。几股大树枝从根部就分开往四处长,长得无拘无束,一直长得很粗。大树枝上又漫生出无数的小树枝,数不清长了多少层,反正已经是密密的了。它的前面的一个树枝已经伸到房子的后窗,春天里如果打开窗子,花的香肯定能送到客厅里。后面有一个枝子快要探到墙顶了,明年一准能长到墙外边。一园子的树都没有它大,都没有它的花香。因为是棵老树,它的底气足,所以开的花特别大,像大湖深处悄然绽开的莲花。一个园子里有这么一朵,就已经很香了。这种花不是一下子就开满了树,春天天气转暖的时候,它开始三朵五朵地开,好像有意延长开放的时间,一直开了一个春天,又开了半个夏天,才凋落最后一片花瓣。这个时候,树下已经是繁花遍地了。这个园子里很少有人来,就是玉兰开花的时候,也不是每天都有人来。每天都来的是蜂儿蝶儿,它们到这里来采撷花蜜。主人有雅兴的时候,才丛一扇小木门里进来,在园子里走一走,看看这种花,摸摸那棵树,一边想着一些事情。最后才倚在这棵玉兰花树上,让清甜的花香熏染自己的心情。

  荷花

  荷是别在六月前襟的胸花。

  因为有了荷,闷热的六月平添了些许美丽和清凉。

  六月,栾树开花了,扁竹开花了,地爪开花了,三七开花了,牵牛花开花了,简白萝开花了,韭菜莲开花了,马蜂菜开花了,拉拉秧开花了,晚香玉开花了,茴茴香开花了,夜落金钱开花了……但是,它们哪一个能与荷相比呢?哪一个能与荷相提并论呢?

  荷花,是六月的旗。

  荷花是高洁的,虽然它出于污泥。事实上,许多清白之物都扎根于污浊的泥淖,把脏污变作了营养,由此,更见其高贵和超然。

  做编辑的时候,曾经有那么几年,我有意收集一些拍荷的照片,后来满满地装了一本相册。朋友来了,都摸起这本相册,津津有味地从头看到尾儿。照片是全国各地的摄影作者寄来的,广西的、安徽的、浙江的、江苏的、江西的……荷有盛开的,有含苞的,有脱落了花蕊露出鼓鼓的莲蓬的,有碧叶上蹲着一只青蛙的,也有花苞上粘着一只蜻蜓的,还有几幅萧索却引人沉思的残荷……每到六月,有暇的清晨或者黄昏,我也乐于到城外看荷。白荷,红荷,都让我流连忘返。

  荷入诗入文,更入画。有多少画家画过荷啊?有多少幅画荷的名作啊?工笔,写意,不计其数。

  回忆关于荷的文章,印象最深的有这么两篇:一篇是朱自清八十年前写的《荷塘月色》,一篇是李养玉二十年前写的《荷塘儿时》。翻找出来重新读了,从中依然读出了一个“洁”字。

  食花

  木槿花,去蒂,放在洁净的盘子里。鸡蛋,打碎,搅匀,入锅,翻炒成形,倒入木槿花,放盐。一盘木槿花炒鸡蛋就这么成了。

  七月里,我数次亲手制做和品尝这道菜。我觉得,在七月里吃木槿花是一件很浪漫很幸福的事。木槿花没有诱人的芳香,但做出菜来却有几分清芬之气。将木槿花放进嘴里,从口腔到肺腑,似乎运行着一股爽洁滑凉的风。

  在这个月里,我还吃过南瓜花。南瓜花早晨开得最好。将带露的花朵摘下来,浸入清水中,数时,捞出,沥水,可油炸,也可做汤,其馥郁的气息让人满口留香。

  在鲁南,可以吃的花还有杨花、槐花、金针。槐花和金针,每年的春夏都能吃到,只是杨花,儿时我们当做充饥的食物的,现在却有数十年没有吃过了。一是由于这种花须经多次淘洗,我们没有那个耐心,二是我们实在忘记了它的做法。

  周涛有一篇散文叫《吃昙花》,里面写到:“……昙花在夜间开放,花朵大,色洁白,花蕊射出一丛,如焰火。”昙花一现。萎了的昙花被周涛吃了,他没说怎么吃的,煎的?炒的?炖的?炸的?我们不知道。只听他说:“有莼菜之滑脆,兼金针黄花之清香。”谢宗玉在他的散文《食花时节》里说:“花是栀子花……每年春末就有那么一段时间,栀子花会成为村人的主菜。”“花多得吃不完,就餐餐吃。”谢宗玉是南方人。栀子花在北方是作为盆栽花卉观赏的,不知道它还能吃,就是知道,谁又舍得吃呢?而在谢宗玉的家乡,却有一条偌大的栀子花谷,天色未明之时,村人摩肩接踵去采,不仅自己吃,还拿到市场去卖,他们那儿的栀子花想来如我们这儿的荠菜苦菜一样多罢。真令人好生羡慕。

  其实,能吃的花还有很多,如月季,如丁香,如山茶……只是我们没有尝试过罢了。

  我想,不仅花,推而广之,所有的果实——浆果、坚果、荚果、粒果都是能吃的。每年秋冬,我看到一些树上垂挂的累累果实就觉得可惜,纳闷人们为什么不吃它。我坚信它们都是能吃的。因为它们中间只有少数几粒是作为种子承担繁殖任务的,而绝大多数是供人和鸟吃的。鸟吃了,只是吃不多。人却不吃。人不吃,是因为没有知晓它们的营养成分,它们和其他菜蔬的搭配比例以及它们的烹制方法,绝对不是它们不能吃。说不定,它们里面正富含人体所需的一切营养和微量元素。

  有时候,我们感到身体里面的缺乏,继而盲目地进补,而我们需要的东西上帝早给我们预备好了,它们就在我们身边,唾手可得。怎么说呢?是我们错失了上帝的厚爱。真真遗憾。

  桂花

  桂花开了两天了,我才知道。在这之前,我还不知道这棵树就是桂花树。刚来文联这个院子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它,但是,问过几个人,都不知道它的名字。

  桂花是金桂,朵碎小,极香。张姐用手揪下几瓣,放进嘴里尝了,说:苦。张姐摘桂花,不是打算吃的,是想用它泡茶。她叫我也摘一些,放进茶杯里,并说,别洗,一洗,上面的花粉就冲掉了,不香了。不洗,上面无非有少许尘土,不过,放到杯子里,它就沉淀了,不会喝进肚里的。

  桂花落进杯子里,并不是一下子沉下去,而是浮在水面上。水是热的,金黄的花在热气的熏蒸下,颜色一点点变深,成为褐黄,时间长了,才慢慢下沉,像一把把降落伞缓慢地着陆。

  这几天,每有朋友来,未进屋门,我就领他们到桂花树前,让他们看看,闻闻。有人不知道它的名字,我也不急着告诉他,而是叫他先猜,猜不着,再给他说,看他生出些许惊讶和兴奋,我心里自然甜津津的。

  院子里不单有桂花,还有许多开花的树和草。有迎春、玉兰、樱花、石榴、梧桐、紫薇、女贞、冬青、荆棵、桑、槐、桃,有五角枫、绞股蓝、毋忘我、牵牛花、苦菜、蒲公英、马齿苋、车前草。从春到秋,总有红的、黄的、白的、蓝的、粉的花朵开放。

  桂花的花期短,十天左右。在这座北方的小城里,笼共五个地方有桂花,三处在公家的院子里,两处在民宅中,总共有十来棵。几天之后,专门到孟府去看桂花,却是开过了。花朵有的干在枝稍,有的落在地上,用手捏碎,嗅嗅,也不香了,它的香气大概都已经随风飘散了。

  桂花又叫木犀、九里香,它的几个名字都很美。一开始知道桂花,始于那首歌:八月桂花遍地开,鲜红的旗帜飘呀飘起来……歌里唱的桂花应该是丹桂,对应着红旗的红,将桂花与艰难困苦的中国革命结合起来,并且这么自然和贴切,那写歌词的人真有才啊。那“八月的桂花”肯定是指南方的桂花了,在北方,桂花开得却早,七月底开始开,八月上旬就开败了。

  院子西侧,是儿童乐园,儿童乐园西侧,是铁山公园。两个园子都是花园。这时候,美人蕉、大丽菊、一串红、鸡冠花、蝎子草、牵牛花、曼陀罗、步步高、灯笼草、茑萝、剑麻、丝瓜、眉豆、洋姜正灿烂地开着,使仲秋八月既清爽又美丽。

  然而,在八月里,最叫我记着的,还是桂花。虽然,在这座城市的北部,桂花只有这么一棵,它的花期又是那么短。

  补记:金桂七月廿六始开,八月初六败落。以为花期已过。八月廿五,在院中散步,惊喜地发现金桂又绽露浅黄色的花蕾。自此,又开了十天左右,直至九月上旬。朋友家有丹桂,问之,亦如是。

  菊花

  菊花随着气温的下降而徐徐开展。

  菊花不是娇贵的花,不是温室的花,它是属于农家的,属于乡野的。菊花从春天就开始萌芽,经过漫长的夏季,一点点长大。它的样子一点也不特别,梗子是青绿的,叶子有点像艾叶,模样再普通不过。也只有那躬耕的农民才有耐性等到它开花。

  没有几株菊花栽在高雅昂贵的盆子里。养菊花的多是一些破脸盆、旧铁筲、不用的石猪槽、往年的木坯模,有时还用上了一只锈坏了的搪瓷茶缸。还有的干脆就栽在院子的一角。

  那天去十八盘,天气已经很凉了。在山腰住着的老宋已经将梯田里的地瓜刨完了,地瓜秧堆了两大垛。我们到的时候,暮色降临,老宋正在为我们准备晚饭,一缕炊烟飘荡在院子里。在瓜秧垛旁边,我惊喜地发现一丛金黄的菊花,正大大方方地开着,像一群村姑对着太阳微笑。菊丛下,卧着老宋的狗小黑。我忽然觉得这空旷的大山多了几分明媚和温情。

  又过了几天,我们到东部山区去,在刘家沟的一户没有院墙的院子里,一个石凳上摆着两盆菊花,一盆红的,一盆黄的,花蕾有栗子大小,条形花瓣正在绽开,像婴儿攥紧的小拳头正慢慢地松开。见我们围观,一个老人从屋里出来,说,菊花,嗨,山里才多哩,看去吧,黄的白的,一大片。这里是济宁、临沂、枣庄三地市交汇处,丘陵起伏,杂树丛生,树下丛生着一片一片的野菊花,正像老人说的,有黄的,有白的,还有白紫相间的;有单瓣的,有复瓣的;有平展展开放的,也有花瓣紧紧蹙在一起的。朵儿都不大,小的如纽扣,大的如分币。只是,我们辨不清它们分别叫什么菊。

  以前在乡下,菊常常被当作女孩的名字——秋菊、爱菊、菊妮儿、大菊、二菊、三菊、四菊……我有个同学就叫小菊。

  我和她一块上小学,又一块上初中,初中毕业后她没有读高中,就下学了。我高中毕业的时候,当时农村时兴早婚,尤其女孩子,寻婆家更早。小菊是个有个性的人,她想在村里自己找一个,数来数去,她数到了我。这个想法她跟女伴说了,传到我这里,我当时不想找,就拖着。

  一次在村里看电影,不知怎么我和小菊遇上了。我两个都没有带凳子,就寻了一个土坎儿,正要坐下,小菊说慢,顺手把自己的一双鞋揪下来,自己坐一只,叫我坐一只,说,地下脏。我坐着小菊的一只鞋,小菊就将赤着的脚放在很脏的地上。我们看电影。我们看得很专心,互相没说什么话,直到电影放完,我把鞋还给她,她啪啪,穿上,各自回家。

  后来,小菊到微山湖边她姐姐工作的地方找了个临时工,几年之后就嫁给了当地人。现在,她的孩子也已经十多岁了吧?不知道是儿子还是女儿,孩子取的什么名字。现在的孩子没有用植物当作名字的,总是反反复复地用磊磊姗姗贝贝硕硕一类,俗之又俗。

  正是菊黄时节,睹物思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朴实的小菊。如果见到的话,大概也没有什么话可说,也许如多年以前看电影一样,只是默默。

  我养的花

  紫罗兰一年四季都开花,放在室内的紫罗兰,冬天也开花。我没有数过紫罗兰一年开几次花。大概它开过了这一拨儿,稍一停顿,攒足劲,又是一拨儿。紫罗兰开浅紫色的花,蕊是黄的,娇小、可人。你忙碌的时候,抬眼看看它,它正举着几朵这样的花,灿然地开着,悦人的眼目。就像一群村姑,你平时可能忽略了她们,但若你拿眼睛看她,她定然给你一个清甜的微笑。

  我养紫罗兰好多年了。紫罗兰好养,随便折下一枝,插进盆里,它就活了。它也不需要施肥。我养的紫罗兰几年不换一次盆土,它依然旺盛地活着,长茎、开花。有时候,我嫌它发的枝条太多,就折下一把,顺手丢在垃圾桶里,几天之后,那几根躺在垃圾桶里的紫罗兰悄悄抬起了脖颈,像一个摔倒的人下意识地把头抬离了地面,细看,竟在顶梢爆出几朵紫艳艳的花。

  除了紫罗兰,我还养过吊兰和芦荟。那几年,我在济南帮助工作,作家高梦龄送我一盆吊兰,一盆芦荟,让我放在宿舍里,说是养眼。这两盆花都好养,不怎么用管,只浇下水就行。有时候,我离开宿舍一周两周,就给它们浇下足够多的水。一年夏天,我回邹城去,不知道多长时间才能回来,怎么办呢?天气很热,门窗还得关紧,什么花儿不得渴死?我把两个从宾馆带回来的浴帽套在花盆上,固定好,然后往盆里灌水,水从盆里洇出,就被浴帽兜住了,越兜越多,后来竟至于花盆的四周围了一圈水。这下我放心地回去了。一个多月后,我打开宿舍的门,首先看望我的两盆花,芦荟一团青绿,没变样儿。吊兰呢,不仅没死,而且还发出几根鲜嫩的长茎,开出几丛细碎的白花。

  陪伴我时间最长的是一株玉树。玉树是十五年前我从同事的另一株老玉树上掰下插活的。而今,它也已经十分老迈了。十多年中,不少同事从它身上掰下嫩芽插入盆中,至少也有十多盆了。只是,我没有见过它开花。很多人都没有见过玉树开花,有人说玉树不开花。其实玉树开花。那年我就见过一次。玉树开白花,不显眼,但很浓密,很动人。花是一位退休的老领导遗下的,它放在墙角,好几年没有人动它,它就开花了。我们侍弄的玉树,每年都给它整形,掰下“多余”的枝杈,有时候还给它掐顶,它还怎么开花呀?!

  最喜欢的是一棵海棠。海棠是几年前在乡镇开笔会的时候朋友送给的。当时它正开着一丛黄色的花朵。为了让海棠每年都开花,春末开过花之后,我就把它送到大哥家,放在院子里让它沐浴阳光和风雨,待立冬之后,再把它搬到办公室里。冬天,它开始绽蕾,春节后开花,花期月余。

  这就是我养过的几种花草。它们都不名贵,也都不香,有时候送人别人都不要。但我却对它们充满了浓厚的感情,不管它们长得漂亮还是丑陋,开花还是不开花,我都喜欢它们。

  我想,一个人总该与一株植物建立联系。一棵树、一片庄稼、几畦青菜、几株花草……亲手栽下它们,悉心护理它们,时刻牵念它们。我们养育它们,它们也养育我们。惟此,我们的心灵才会得到滋润,我们的生活才有绿色和希望。

  水仙

  水仙从小寒开始开,能开过立春。但水仙不是迎春。水仙是水仙,迎春是迎春。

  水仙花很香。香得有些妖娆。在天寒地冻的季节里,室内飘出这样的气味,怎不让人心头颤栗。

  不仅花香,它的叶子也很醒目,浓绿浓绿,青翠挺拔,昭示着生命力的强旺。

  还有它洁白的圆茎和四散的根须。一棵树、一根草、一株庄稼,我们看到的只是它们地上的形状,而无法察知它地下的根系。惟有水仙,一无遮掩地呈示给我们,像少女大胆地裸露出自己的胴体。水仙没有秘密。水仙的根稍有一点黑,极淡,像小学生用铅笔轻轻地在白纸上触了一个点儿。这一点黑引领着柔长的白伸向远处,从那儿汲取它所需的营养,像一只四蹄动物的软蹄踏在地上,脏兮兮的地把它干净的蹄子染黑了。

  朋友家的两个儿子,是双胞胎,生在去年水仙花开的季节。当时他托我给孩子起名,朋友姓王,妻子姓廉。好大一阵儿我都没有想出更好的名字。后来,朋友告诉我,名字起了,你看好不好,老大叫王廉政,老二叫王廉洁。我拍掌叫好。他们夫妻二人都没有正式工作,男的开三轮,女的卖盒饭,他们却能给儿子取这样的名字,欣赏之余,叫我有些惊讶。

  他们不一定联想过水仙。

  我想,在这个腐败现象极难根除,官员劣迹欲盖弥彰的时代里,的确该设立一个“水仙奖”,奖励那些两袖清风,廉洁奉公的人民公仆。

  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花儿为什么这样红?花儿为什么这样白?花儿为什么这样紫?花儿为什么这样黄……

  资料上说:花瓣中含有一种无色的花青素,同时各种花还含有不同的花素,有的含红色素,有的含紫色素,当花青素和某种色素结合后,就变成某种颜色。但花中的黄色,本身不含花青素,而是由胡萝卜素造成的。有些黄花中含有极淡的花青素,就变成橙色。因此,花的万紫千红,完全是由花青素和色素的化合,以及所含花青素的浓淡来决定的。

  花的芳香是由于花瓣里含有一种芳香的挥发油,花儿盛开以后,花瓣里的芳香油不断挥发,因而洋溢出香味。花香的浓淡,与花的颜色有关。白花和淡黄花的香气最浓,其次是紫花、黄色,红花又次之,浅蓝花的香味最淡。

  这样的结论是通过显微镜和试管得出的。如果再深究一下,花瓣中为什么会有花青素和挥发油呢?它们是怎样被放进花瓣里的呢?一粒黑色的种子为什么竟会长出绿色的秧苗开出鲜艳的花朵?一根柔弱的茎蔓为什么竟能托举硕大的花冠?想到这些事情,不免让人暗生惊讶!

  其实,每一朵花的形状、颜色、香气,它们生长的地点、开合的时间、凋谢的快慢都深蕴着无人知晓的秘密。这里面都显明着上帝的美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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