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海

　　你从地上爬起来的样子真美

　　胥江边的这块空场上

　　鱼鳞状云彩下面

　　飘着一只安静的风筝

　　在很高的天际

　　长时间一动不动

　　我兜了一个大弯回到桥上

　　却一直找不到牵线绳的人

　　一个婴儿的笑声

　　从灌木丛中传出来

　　很快又沉寂下去

　　一只风筝所做的事情

　　是否让地上的目标失去重量

　　又因谁之名而存在

　　你突然有了死亡的感受

　　不由得躺下来

　　在河坡上摊平四肢

　　无声无息的风筝

　　天上的沉默，似乎经历了

　　难以想象的漫长岁月

　　如果有人牵着，那是谁

　　诗人

　　不要直视太阳

　　你会像我一样变成瞎子的

　　诗人拥抱着虚无

　　不是精神错乱的目光

　　而是凝視

　　不是呆若木鸡

　　而是清清白白

　　不是沉迷于过去

　　而是就在现场

　　诗人说我行我素

　　几乎就是一种恶行

　　就如一棵果树上挂满石子

　　作为不祥的果实

　　石头将压住你的脸

　　你将离开一种生活

　　却会回到所有的生活

　　柏拉图说诗人撒谎

　　哦，也许，诗人只是

　　绕了一个圈子回家

　　评弹

　　你的日子是有点太平庸了

　　自从有了这个念头

　　你对哲学也同时失去了兴趣

　　凡是诱惑你反复验证的东西

　　你都想逃避，不再纠缠不清

　　对人们适用是一码事

　　给予方便又是另外一回事

　　“官人，今生今世为奴

　　只求得一人心，白首永不分”

　　“官人言太重，为奴心不宁，

　　夫妻原一体，何分奴与君”

　　一旦你这么想，就扎根了

　　护城河边环绕着灯火

　　每条游船上都有评弹声

　　你不再反对奇迹

　　不再反对奇迹构成的夜晚

　　对你来说，想一想

　　或者就是做做梦就行

　　别将明天当作理所当然

　　快乐颂

　　精神和欲望

　　常常是作家们手上

　　最顺手的两件武器

　　柏拉图认为

　　我们身上都有一个小人

　　在试图控制两个动物

　　一个部分为精神

　　似狮子。它狂热

　　但稳定可控

　　另一个部分为欲望

　　不可预测

　　不断改变形状

　　我们内心的情感和欲望

　　就其自身来说

　　是比人类低级的力量

　　但可以经过理性的锤炼

　　而成为人类生活的一部分

　　——最快乐形式的一部分

　　油菜地

　　麻雀是天上飞的石子

　　它们不掉在地上

　　它们晌午前

　　来过了

　　中年

　　他把戒指摘下来

　　手在琴键上做好弹奏姿势

　　注意

　　这个曲子的主旋律

　　挽歌行

　　那好

　　我们现在开始

　　如歌的行板

　　开头要轻

　　像乐谱标识的那样

　　逐渐增强到急速和弦

　　不是那种沙龙式的慢板

　　要奔放热烈富有戏剧性

　　在这下面

　　标识轻柔的地方

　　要让复调旋律自然跳跃出来

　　像作曲家谱曲时那样

　　感受着悲哀和怜悯

　　此刻，秋意萧瑟的

　　伏笔和怨声

　　也在累积

　　音符松弛而无所事事

　　窗外背负书包的孩子们

　　从石板路走下来

　　街道充斥熙熙攘攘的市声

　　和孩子们打闹中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