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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闲笔

时间:2023/11/9 作者: 西湖 热度: 12195
孔戈碧

  春之山

  山有四时表情。宋人郭熙在《林泉高致·山水训》里说:“春山澹冶而如笑,夏山苍翠而如滴,秋山明净而如妆,冬山惨淡而如睡。”到了春天,山似乎觉得很是时候了,一面把所有春色捧出来,一面澹澹荡荡地,笑着笑着,绵延不绝。远山近水荡漾着清新的气息,洋溢着按捺不住的勃勃生机。是以在春日,只要一有闲,就一个人往山里跑。林间风如溪水,鸟鸣清扬,几团花影,几株野花,一旁席地而坐时,顿觉良辰不过如此,心里油然而生欢喜。看山,也觉得山在笑。时光这样寂静,没有任何显而易见的发生和陨落,也没有断裂。风穿过树下高高的草丛,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日子在寂静和春日之歌中颤动,仿佛不管怎样,这个表里不一的世界仍可以得到宽恕。

  更多时候,我愿意躺下来,像一株黎明的植物,将身体交付于葱茏草木。草叶之凉,木植之香,逐渐复苏着我身体里某些沉埋的部分。这不可形容的味道,只有到了生命的某个地方,才会与其有灵魂的相亲,彼此接纳,超然忘我。我躺在树下凝视着树枝,树枝之上的云彩,以及云彩之上的天空,在天空、云彩和树枝间穿越飞翔的小鸟;看着树叶从树上飘落,落到我身边的草地上。下方的水塘,恍若一只小碗,青空映衬其上。一朵洁白的流云,缓缓地滑入这只蓝色的天碗。蓝在复合中有一次消解,而在色散中有一次回归,这,像是某种隐喻。当我们学会并习惯了与各种颜彩和谐相处之后,蓝的原色地位在我们眼中也正被一再削弱。你必须退回到自己的内心,才能让眼睛有一次重新捕捉蓝色的过程。此刻,我知道不论什么宁静都存在于自然界中,存在于我感到自己是她的一部分,哪怕是一种不起眼的存在。

  山径上一簇簇低矮的丛枝,我并不急于知道它们将开出什么样的花,但对花蕾已十分喜爱,零星地给空枝上着淡红颜色,我着意看了良久。四周有沙沙声,像无数风语者在私语,充盈着茂密山林的安静。这安静,对于我来说是美妙的支撑。阳光从山尖流泻下来,像铺开了一匹被濡湿了的金缎子。整个碧绿的山谷闪耀着金光,一切清明澄澈,似有神谕,以光的语言在缄默中被宣讲。没有什么事物会比光更加安静。光线,令细小的事物有了呼吸,使未来有了距离。当你在光中打开自己的感官和身体,你会感受到内心就像身边这块草地,既空又满。这时只需一阵风吹过,那里就会冒出泉水,生长出花朵。阳光携带着金色粉尘,落在细碎的花瓣上,叶片熠熠生辉,被微风吹拂得欢欣鼓舞。一些细节梦幻似地漂浮,一些细节开始游离,都是懒洋洋的。阳光斜照,那些花与树,在风里闪光。有些晦暗,有些一晃而过,你所见的或属于你的想象,只要转换一个方向,你会发现,你苦心寻找的对象就伏藏在浮世。那些干净的花朵、自在的云彩,在虚空中尽情敞开,它们从不关心,潮涨潮落,花树的枯荣。它们知道,明亮的阳光后,无数星辰无日无夜地闪烁不停。

  一直认为,当一个人愈是接近天空、高山和树木,就愈是接近这个世界的灵性。它们空旷,辽阔,无声无息,散发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神圣和神秘。它们超出于真理之外,超出于蓝色的虚空之外——山脉都是具有巨大耐心的佛。在目光可及的所有风景里,它无处不在,而又永远无法接近,它肃静笃定地深望我。在静听与静观中,我身心的直觉与之呼应,那是神灵给我的恩赐。在这浮华而喧嚣的尘世,想起这些静静的山峦和树木,我的心底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宁静。它们不会消失,只存在于永恒的光影之间。它们忠诚而长远,宽过尘世的悲欢,在我长久驻留着轻淡的快乐——几乎可遮掩未来时间中所有的生死和悲喜。

  春天的山上,桃花、梨花、杏花、杜鹃花,漫山遍野的白和红……“在某种意义上,没有人真正看过一朵花。花那么小,我们又没有时间,要看可要花时间的,就像交朋友一样需要花时间。”美国女画家乔治亚·奥基夫如是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我们凝视一朵花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片刻出神,因为一朵花的内心里藏着一个世界的全息地图,那里有關于自然的远古信息。人和一朵花一样,都来自同一个故乡,就是自然。只是花儿比人更古老,带着更多的来自远古的消息。我说的是凝视,而不是观看。凝视是由心完成的,和观看有很大的差别。凝视可以深入事物的细部,感知其纤维的冷热,听到它的歌唱和叹息。

  我们走得实在太急了,太远了,已经忘记了归途。去认真地看一朵花吧!凝视片刻,停留一会,熟悉花朵仿佛旧友重逢。为美好的事物而低头的人,是有福的。

  夏之幽

  《枕草子》写,夏则夜。自然很好。但实话说来,这是个让我紧张的季节:避无可避的热浪,防晒总显得捉襟见肘,驱赶不尽的蚊虫更是让人对它只想敬而远之。但这些微的不耐无法阻止它的来势汹涌,不如与它握手言欢。

  喝茶,读书,消夏。夏天仿若是一个人的天地,光着脚斜靠在椅子上,捧一本闲书,等待锅里的绿豆汤慢慢地熬。三分软绵,七分慵懒,夏日的况味,尽在其中。欢愉在于细小,在于沉默。而夏日的燥热则在窗帘上呼吸,在午后的梦境中轻柔地摇晃。夏天的午后总是特别漫长。经常会太阳出过一阵,雨又来下一阵,树叶上还没有湿到要滴水,就停了。两场雨的间隙里,太阳急急穿过云层,漏下光芒,撑开一片透明的光之翼。有时会呆呆地看着阳光的影子在树上移动,想当然认为,阳光都是洒在叶子朝着它的一面,却发现树叶的底部也有光辉,原来是从水面反射上来的,并且又再照亮了树叶下面的人。我轻轻地从树上折下两片叶子,上面的叶片是墨绿色的,接近于黑色。这黑色有一种深沉而奇怪的饱和,像是一场具有强大力量的梦,不需要任何其他色彩的取悦。若是在夜里下雨,明明雨声正疾,却觉得周遭格外安静。可能是因为单调吧,声音一单调,就容易失去了声响。这和生活是同个道理。

  很多时候,身边尽管车水马龙,但于我仿佛不相关。我被牵绊的,总是一些小事物,一棵植物,一缕反射过来的光,或者掠过树梢的一只鸟雀。该有某种天意,让我为它们停下脚步。所有的东西都是一闪而过,只有这些不请自来的东西,才会带来希望。唯有它们才光彩夺目,对此我乐此不疲,不会感觉光阴虚度——人是这样的,如果发乎内心,那么就是滋养,反之就是虚耗。世界原本属于寂静,寂静在喧嚣里低头不语。羞怯的人,一阵愧疚,做不到无所谓,反而会显得可贵。在这个吵得人分不清东南西北的世界里,我们手里所持有的干干净净的初衷,已经不多了。时间是一只藏在黑暗中的温柔的手,在你一出神一恍惚之间,物换星移。时光在奔跑中越来越轻。所有的渐趋安宁,鸟鸣收口,河流慢行。

  始终相信,万物的存在,都带着使命,无论起落,都有其自身的风骨。我们想逃避一些宿命的安排,却会与之狭路相逢。既然世事有定数,我们更应当从容度日,与山水共清欢。一直记得某个夏日,阳光强烈、饱满地照耀在山谷,风景中有天才普桑那种古典、恢弘的笔触。远山苍茫,大地上的事物摇着夏天的丰裕身体,正在被更为庞大的阴影缓慢吸收。夜晚,月色弥漫山谷,独行于山间小路。夜的深处装满了星辰的粉末,以及远处的蛙鸣。假如说夜里藏着什么神秘的话,那么这神秘就藏在寂静与月色之中。而我正深入到夜的神秘怀里,享受到一个自由而空旷的世界。风中有槐花的余香,每一枚细嫩的花萼中都带着斑斑月光。如果在这样有月亮的树下坐到老,该多好。被月色照耀的人是有福的。人一辈子何必做那么多事情呢,荒废也是美。

  杜尚说:“最好的作品就是你度过的时光。”总有一些时光,要在过去后,才会发现它已深深刻在记忆中。而唯有美和对美的注视仿佛在一个无限放大的瞬间,让我们凌驾于时间之上。最高贵的美,应该是伴随着宁静而出现的。它是那种渐渐渗透的美,不知不觉就占领了人的心,就如那晚的月色。日常生活是很难看出所谓美的,重复、日复一日,麻木经常袭来。很少有人愿意保持对日常的无意义细节的记忆本能。没有时间背后隐匿着的这些私人细节的记忆,实际上只是遗忘,是對存在的遮掩。尚未看见的东西,在变,而遗忘来得快如闪电。

  七月已尽,八月在宇。蝴蝶被露水打湿,如同天堂的眼睛。蝴蝶飞动的深处,像W.S.默温的一句诗:群峰之上正是夏天。

  秋之韵

  寒露过后,雨簌簌而来,夜凉如水,风雨潇潇。早晨会因几分凉意从清梦中醒转,看一眼窗外,天空的灰蓝色是昨日目送的鸽子尾翼的颜色。而午后绵绵长长,好像尘世已过千年。藕灰的天色时常酝酿着一场又一场飘瓦的秋雨。雨是自然之妙,借雨看天地万物,万物静默如谜,喧嚣隐匿,仿若在彼岸,幽寂不言。雨后,蓝天泛着波浪一样的轻云,黃昏时略略染成粉色、橘色。还有几片,是蕴含着雨水的灰色。金色的夕光荡漾在窗前,人在当中坐着,觉得十分静。这一幕似乎是熟悉的。生活里一些羁绊与过往被解散,好像有一些新的东西会徐徐展开,似乎什么都不会到来。跌落进渐近团团墨色的傍晚时分,自水面磨起柔软的圈纹。

  昨夜又有风雨,地上的叶子攒了好几层厚,原先风吹落的浆果也被盖住了。还有那些树皮,像皴裂的伤口,因为树心长得太快,树皮还没反应过来,就裂开了,就像少年腿上的生长纹和孕妇的妊娠纹。有的时候,对一件事情操之过急,就可能会有不太好看的样子出现,大自然也是一样。在秋风眼里,世事都如落叶。仿佛词语落入纸上,当叶子坠进尘寰,生命的秩序,就这样成了隐喻。季节像谶语,戳穿所有的幻象。那些饱满的成熟低垂宛转,之后的荒凉,之后的死亡,都与这个季节浑然一色。所有的昆虫都在做同一个羽化的梦,从草丛飞出后,在空气里纷纷老去。你若安于等待,你就将在那里,你若不曾丢失什么,你就一无所知。

  有阳光的时候,总想出来走走。沿河丛生连排的竹子,芭蕉则多出右岸。蕉、竹高皆可达两三丈,将两岸遮得密实。矮小的日光吃力挤过叶缝,墨出一点淡淡影子。每一阵风过,则蕉叶鸣琅 坎之声、回风折竹之声,则竹影、蕉影、日影、檐影,婆娑交映。午后的秋阳,沿着围墙斜照下来,梧桐、银杏、枫杨,绿光弥散照眼,渐成一片透明光影。生活总有细微的事物在展露着美好,像入目那些,没有繁杂背景映照,甚至在被微风拂动,不停飘落着枯叶的枝桠。废名说,他看见大树的层层绿叶,总疑心有无限的故事藏在里面。这是诗人对美的敏感和小说家对生活的迷思。而此时的阳光绿荫之美,只让人凝眸,因为是素颜。见素抱朴,从来不是平淡的专属,诚心现本来面目,才见真章。以此,也才相看良久,契心如是,看山看水好像也能看到自己。

  丹桂飘香的这几日,阳光热烈,四处跳动的光影,仿佛和夏天一样耀眼。但到底是不同了。此时的土地已经耗尽了自己饱含的夏日气息,空气清冽伶俐,凉而不寒,使人忍不住多做几次深呼吸。此时的风呢,变得骨感起来,吹在身上,惹人疑惑,好像到了添衣的时候,又好像不添衣也受得住,人和这秋风一般,变得优柔寡断起来。犹如这桂花的香气,又远又近,让人发愁,忧怀仿若黄昏般落满了衣襟。那是各种别离与远行交织渲染而成的情绪,一层层呈现给你看,可以静得下来,坐着有微微的寒,清醒间又添着了一分留恋,欣欣然,也舍得掉。这感觉像打扫屋子,很多从不会去触碰的大件物品搁置在那里,占据着空间散发着存在感,然后有一天,你将它们清了出去,生活并没有发生什么本质改变,然而周身蓦然变得宽敞。“有些烦恼凭空虚构,人们却总把它当成真实去承受”,《圣经》里的句子,诚然。

  对于时节和物候,我始终怀有一份难言的情意。物候的变化,循环往复,往往是印证我们自己人生的历练。少年的鲜活,青年的热烈,中年的沉潜,老年的淡泊,或许不仅仅是之于年龄,一事一情皆为水月镜花,丢颗石子在井中,声音,涟漪,影像,哪怕彼时的叹息,不会有霄壤云泥之别。日子仍或鲜活或平淡地过着,当我们不再全心全意经过它们时,它们依然自若地经过着我们。天地有常,四时有序,在无情中显出一份别样的情味。心绪随同时令轮替,如初阳照雪,消涨自知。现今于我而言,几本书,几盆花,亦就是于这庸烦的生活,多少能品出点滋味罢了,或可称之为世间之盐,人是不可缺了盐而活的。知堂老人所言“在不完全的现世享乐一点美与和谐,在刹那间体会永久”,大概就是这意思罢。有些事来得晚,未必就坏。

  时段是涵纳在温度里面的,和煦的阳光照在身上,人充满了精神。每个人都是孤独的,只是我们接纳了它,并相随为伴,才获得了内心的踏实。抬头望去,天空瓦蓝瓦蓝的,就像用水洗过一样明净、透亮,几只不知名的小鸟在我的头顶悠然地起起落落,盘旋往复,然后渐渐远去。

  冬之曲

  日子经不起过,转眼又是一年。而越到年底对于时间的推移越有了一种坦然的放弃,如溪水抵达海洋。诸多话语藏在舌头底下,反而不知道如何诉说,最终照例沉默。与人寡合,于是与物接近。山川与月色,草木与长风,太熟稔,于是不必时时相亲。它们年复一年,面向任何人,无偿地呈现着自己,我总是蒙获着无尽慰藉,却无以为报。

  对季节最敏感的是嗅觉,嗅觉总是能轻易地从记忆中提取出春草、夏风、秋桂的味道,唯独冬天,大概是因为太过干燥,什么味道也储存不了,什么也感知不到。冬天的风胜锉刀,树叶、双翅和勇气皆如粉末。天空虚无如锁孔,宽阔的风像进入神秘之门的钥匙。世间的雪越来越少,世间的白在丧失。未雪之雪,远在辽阔的中年之外。诉说雪是不可能的,寂静是必要的债务。

  过年时去了一次乡下。一排乡村水杉肋骨般完美。巨大的树冠聚起寒气,把水流和石头留在身后。树叶耗费几个月的时间簇拥一棵树、一座山,只为练习一夕之间千金散尽的艺术。惟麻雀从尘世喧哗中衔来松涛。大地上的事物是爱不够的。正如诗里这样写:“我今天能在林中漫步,是因为很多人为之死去。”树是流水站立的部分。落叶撤掉了两岸,流水依然保持原状,这不畏于堤岸的流动才是流水的本质。流水带走更多的早晨和鸟鸣。我认真观望眼前这条河流,天光借着水面映照过来,是最为通透明亮的。仿佛光在其中轻柔舒缓地流动,像人喝酒喝到刚刚好一样,又像是一个真切的梦。《蟲师》中有一种光酒,我真喜欢这个名字。就是那种恨不得想用双手掬起来,但光的液体还是会从指缝间溜走,但你不会惋惜,你满心里是赞叹和喜悦。我看青山弯曲的曲线,在时间手里亦是如此柔软,从自己巨大无边的碗里,缓缓垂下。我见过时间怎样静止不动,悬停在空气里,一如那片后面藏着神明的云,纯粹而空灵,不会过去。

  人生即将过半,可总觉得一切才刚刚开始。风过疏竹,叶片哗哗作响,远处山体起伏,如庄周梦蝶晚年之孤绝、冷凝,静穆是最宏大的发声。正午的村庄在阳光下热烈而沉静,低飞的麻雀显得格外活跃。若逢到下过一场浓霜,看那院子里铺了满地落叶,太阳将枯树影子映在地上,心中觉得干净而轻松。山间乡村人家屋前屋后的柿子树叶子掉尽,光零零挂着伶仃红柿子,仿佛风一吹,它们便会像树叶一样纷纷下落,只是没有,它们还悬在黑色的枝干上。冬天的野草是美的,青天是美的,原野、河流、晨光、村庄都美得仓促,好似片刻前还是一大筐一大筐的白萝卜,碧绿的叶子还留下一柄茎,转眼就成了萝卜干。田野里只有过冬的油菜和小麦是绿色,还有菜地也是绿色,但是这绿色上头也有灰蒙蒙的一层。至于那些紧贴着地面的、矮小的野草,虽有微微的绿色,却不必去计较它,这也许是明年春天的信息——如果春天要来,大地就使它一点点地完成。还有那些茅草,虽然一直紧贴着地皮,但它们已经开始充满了飞翔的欲望——如博纳富瓦这句诗:“你的沉寂宛如一场雄伟的事业。”

  更多时间是待在家里晒晒太阳看看书。午后,太阳透过窗帘子照进来,烤得后背暖烘烘,叫我一次又一次想起“负暄”这个词。这一刻,光线都装满了,从房间的容器里溢出,角角落落都在明亮里。阳光温暖地披在我身上,如编织金黄的茧,我的声音也是金黄的。当这种热度渐渐退却,我就知道时间一点点过去,抬头会看到夕阳坠在远处楼间,没什么霞光,也不过近下午五点的光景。一阵鸽群绕着高楼的东北角旋转,转到最低处时我听到簌簌声,像花朵同时开放。这一切都静静地镶嵌在自身之中,它们在某一天醒来,在某个属于这一天的时刻,在某个瞬间。

  黄昏安慰人心,像雨伞弯曲的手柄。城市刚要被暗夜淹没,世界发出低低的温柔的调子。冬日的黄昏暗得很快,电线杆的电线在最后的光照里显现出一种往事的意境。母亲,此刻,我又想起你了。我有时想,这些安静的时刻,它们是纯洁的,像还没有落下的雪。一生中,终会有那么一次雪,会飘落在我们的梦中。

  (责任编辑:钱益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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