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个人在写一个东西之前,最好不要给它贴标签,你只需写下它,然后放了它。它自己知道该往哪条道上走。我说的是我自己。有一段时间,我老是问别人,我这是小说吗,你觉得它像小说吗?我觉得小说就像一个人一样,它应该有个样子,好让我去临摹,好让我慢慢地靠近它。呵,我想让自己的文字写得像小说一样。小说的丰富、多截面、迷人、荒诞、神秘性,还可以说出更多它的特性,它的好,它的秘密武器,它们都是我要追求的。可是,说了这么多,我还是不知道真正的好小说长什么样,我相信自己做梦都想写下一个好小说,我像患了焦虑症似地,在许多好文字面前感到既紧张又沮丧。那些真正好的东西已经被他们写下了,它们早就存在了,可我连看到它们的可能性都没有。总是这样。我在寻找它们,渴望见它们一面,连赴死的心都有了。
2
一个好小说绝不是面目模糊,它是有一些共同特性的。比如说,它的襟怀,想象力,给人安慰,诗意的,温暖的力量,它的开放性,谁都能说上几条,谁都有自己的判断。关键是我们该怎么去写?我们最终写下的这些是不是走在这条温暖的道路上,还是越走越远?首先我们要讲好一个故事。但谁都知道,故事只是外壳,真正重要的是里面的肉,那些人物,那些能让一个小说死去或活着的人物,那由语言所建造的小说的气场,那个最终能独立于现实之外的世界。
我们的小说就应该是这样一个世界。它绝不是现实简单的折射,也不是什么高度的概括,它是有自己强大的精神和物质,包括它的语言,那迷人的载体,我们怎能忽略它?
呵,说了这许多,我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写。
3
作为一个初写者,我没有任何写的经验值得与人分享。我正在不断地阅读、练习中,我渴望读到一些真正的好东西,那些短的精悍的,长的丰富的,我渴望尝试更多的可能性,文本的创新,内涵的创新,老老实实地写下去,有一日没一日地写下去,把文字像沙堡一样堆起来,等着有一天它彻底塌陷,然后我又在原地起步,重新垒起更高的。写作似乎就是这样的过程,不断地否定,不断地写,直到有一天,你什么也写不了为止。作为一个搭建沙堡而不是长城的人,我们所能做的只是不停地劳作,至于作品,最理想的结局莫过于一边写,一边消失。就像那无边的漠漠尘沙。这个世界不会因为写作有任何改变。我们无法给予沙子更好的命运,但沙子却能改变你。
4
我写了这么一个故事。一个老去的配音演员,她的声音马上就要消失了。她忽然迷恋起那些声音。她从没有如此迷恋过,于是她在一个人的屋子里朗读,于是她想让“我”的声音也能加入。
小说潦草写完。有一天,我忽然读到一句话:你永远无法听到一千年前那个人的声音,你能知道他说过什么话,但你无法还原那种声音,就像有一天你的声音也会消失一样。
这时候,我忽然意识到,这个故事的内涵可以更丰富,可以包容更多。于是,我着手修改。但我发现,无论怎么修改,它总不能达到我所要表达的,它总缺少点什么。我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但我知道,在这个故事里,我的表达暂时结束了。我不能再改下去了。我要寻找别的故事。
5
创作的乐趣在于,原来我还能去一个这么好的地方。原来,我还能这么快乐。原来,一个人安静的时候是这么美。黑夜降临,当然也可以青天白日,关上窗,把外物推开,一个世界任我独享。写作是一种发现,对于人生,我们不知道的太多。人的欲望、浮躁、愚昧,我们以什么来修炼和抵挡?如此脆薄的身体,我们又能从哪里得到比较牢靠的欢乐?当一个人越来越不能满足于看的乐趣时,况且有时候看的时候简直是气愤,怎么可以那样写,那我们也该写点什么了吧。因为,对人生的不容易满足,参与之心蠢蠢欲动,一股新鲜的血液涌上了心头,那就写吧,把握语词是多么艰险,在故事的丛林里又是那么容易迷失,不断地废弃,不断地上路,肯定否定螺旋般上升,哪一天才是尽头?最好不要轻易到达尽头,人生的乐趣就在这路上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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