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长号演奏家,同时也是铜管乐器维修技术员。幼年的钢琴学习开启了我的音乐之路。小学三年级时,我突然想学习演奏萨克斯风,但最终我还是选择了长号,因为乐团的老师觉得我非常适合学习铜管乐器。我记得面试那天,老师检查了我的胳膊、嘴唇,然后建议我的父母培养我学习长号。很快,我就从父母那里得到了我的第一支长号。读中学时,我有了在演出中演奏钢琴的机会,还参与了几场其他演出。也就是从那时起,我第一次有了职业目标:我将来想成为一名全职音乐家。
上大学前,我曾和父母讨论过自己很想去欧洲学习音乐,但他们并不支持我。我想,对于大多数父母来说,音乐家也许并不是一个稳定和高薪的职业。我父母想让我学习其他专业,比如计算机科学、金融,或者其他和音乐无关的专业。后来,我采纳了父母的建议,进入到北京科技大学就读工程学专业。大学期间,我去了很多工厂实习,学习材料学和如何操作重型机械。现在想来,那时我学到的东西对我今天的工作有很大帮助,特别是在铜管乐器的维修上。
| 命运的转变 |
20岁时,我参加了一次由纽约爱乐乐团的长号首席乔·艾列希授课的大师班,我非常受启发,并开始努力练习长号。我的老师米奇·弗羅布莱斯基给了我很多建议,开阔了我的视野,也让我了解到了美国的音乐教育。我决定参加美国音乐学校的面试。最终,我很幸运地被俄克拉荷马城市大学录取了,还得到了高额奖学金。
2009年1月6日,我来到美国俄克拉荷马城市大学学习音乐表演专业。在那里,我跟随了不同的老师学习,还和许多优秀的音乐家一起工作。3月,在我的第一个春假期间,我去了芝加哥,跟随当地的长号演奏家马克·弗莱学习长号。这次学习经历改变了我对演奏铜管乐器的看法,我决定到机会更多的芝加哥上大学。于是,2010年初,我一路向北,来到了罗斯福大学。
2010年春天,我参加了芝加哥交响乐团的录音。听了这些录音后,我的妈妈只说了一句话:“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要转学了。”在罗斯福大学的两年里,我不仅学到了如何成为优秀的长号演奏家,同时还学到了很多音乐历史、音乐理论知识,为我将来成为更好的音乐家以及更优秀的演奏家铺垫了道路。
| 实现理想 |
在美国的八年时间里,很多事情是他人无法想象的。由于得不到家人的理解,我从美国只身回北京也不敢跟家里人说,我租过房,住过地下室。我在芝加哥时也没有足够的生活费,可以说什么都不够,包括在俄克拉荷马时也如此。为了节省开支,把所有的钱都省下来找老师上课,我一天只吃夹着半个熟鸡蛋、一片生菜叶和一片西红柿的三明治。我会把三明治沿对角切开,早晚各吃一半,就这样,我连续吃了一个学期。
2013年初,我有幸认识了乐器维修技术员达纳·霍费尔,他为芝加哥交响乐团的很多音乐家提供乐器维修服务。有一天,我联系到他,表示非常想跟随他学习铜管乐器维修,毕竟我有操作各种机械的技术基础。第一次,他委婉地拒绝了我,并建议我去专业的维修学校学习。但我并没有放弃,我不断地弄坏我的乐器,想从看他帮我修理乐器的过程中学习维修技能。最终,他同意教授我,还帮我购买工具,建立工作室。
同年,我终于在芝加哥的公寓里建立了我的工作室“极致铜管”。那时,我没有什么收入来源,只能购买一些二手乐器并翻新它们,然后将其重新销售,用赚来的钱维持我在芝加哥的生活。后来,我又去了费城的天普大学读研究生。在费城,我发现那里没有铜管乐器维修技术员,于是,我又决定在当地建立工作室。我的第一个顾客是和我同在天普大学读书的同学格雷格·斯特罗曼,他让我帮他修复一支雅马哈长号的拉管。长号被我修好后,他很开心,并立即给我写了一条好评。朋友后来跟我说,格雷格是个挑剔的人,他从来没有给维修技术员写过这么高的评价。随着工作室知名度的提升,有来自费城管弦乐团的音乐家找到我,我不断告诉自己,我需要做到完美,每个细节都要做到完美,要把每一件乐器都当作自己的乐器来对待。
在北京科技大学,我曾接受了三年的高水准机械训练及材料学习,这让我有能力为费城地区提供最高水准的专业维修服务。过去几年中,我为各大乐团的音乐家提供服务,比如费城管弦乐团、芝加哥交响乐团、波士顿交响乐团、芝加哥市民交响乐团、中国爱乐乐团、中国国家交响乐团、杭州爱乐乐团、北京交响乐团、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乐团,以及其他来自世界各地的音乐家们。
作为一名演奏家,我与芝加哥的许多乐团进行过合奏,包括奥克帕克交响乐团、北海岸室内管弦乐队、逻各斯交响乐团、罗斯福大学交响乐团、湖滨地带铜管四重奏等等。我一天中一半的时间用在了练习和演奏上,剩下的时间我用来学习、研究或者用来设计新部件以及维修乐器。
中国有很多优秀的音乐家,也有很多优秀的铜管乐器演奏家。但在中国,我发现没有一个可以改造乐器的地方,维修乐器也很难。我相信好的演奏家同时也应该是好的维修技术员,这是了解乐器工作原理的唯一途径,维修乐器不是一项工作,它更像是一种特别的手工艺。我梦想在中国建立一个铜管乐器的帝国,想给中国演奏家,尤其是年青一代的演奏家,介绍更多的新观念。我不想仅仅是一名维修技术员,我更想成为艺术家,一个做铜管乐器维修的艺术家。
| 回到中国 |
2016年,我回到中国,成立了“极致铜管”在中国的第一家店,为国内一流的铜管乐器演奏家提供乐器服务。目前,“极致铜管”在美国、德国、加拿大、新西兰、澳大利亚、法国、日本等国和地区有多家代理商和经销商。
2016年至2021年,我和来自美国费城交响乐团、纽约爱乐乐团、荷兰阿姆斯特丹皇家音乐厅交响乐团等世界顶级职业院团的演奏家们展开合作,为他们打造理想的乐器吹嘴、提供乐器优化服务,为他们的日常工作保驾护航。通过与这些世界顶级演奏大师的磨合,我自己也加深了对乐器和演奏的理解。几年来,我一直在探索,并结合我在物理、机械、演奏、声学、人体力学、理疗方面的积累,不断完善自己在乐器制作和演奏上的平衡理论,得到了许多全球一线演奏家们的良好反馈。与此同时,也有许多国内的优秀演奏家开始使用我们的产品,比如担任柏林歌剧院圆号首席的圆号演奏家曾韵,就一直在使用我为他制作的吹嘴。我的产品也长期在外国元首的欢迎仪式上、国宴上和天安门广场升旗仪式上被乐队的演奏家们使用。
由于新冠疫情原因,过去两年我一直待在国内,但并没有停止国际化交流的步伐。2020年到2022年,我受邀在日本长号学院、美国北佐治亚大学、国际上低音号大号艺术节、西雅图大学、国际长号协会、加拿大多伦多大学、英属哥伦比亚大学等学校和艺术节开展了线上讲座。2021年9月,一个偶然的机会让我来到了天津茱莉亚学院任教,担任预科部管乐团指挥,也有机会在2022年和学校的铜管专业老师们一起组建了天津茱莉亚学院铜管五重奏。在这栋奇妙的建筑里,我又一次看到了自己的初心。在这个充满幸福感的教学环境中,身边来自不同国家的老师和同学们一起努力,共同进步,携手创造更美好的音乐。
我很幸运能够在自己喜欢的领域有如此机缘,也很幸运能够在制造、演奏、教学这三个领域中找到舒适的结合点,并在其中不断自省、提高。
这两年间歇性居家的日子让我有更多的时间来思考。我重新拾起了十年前在作曲道路上开的头,把这些年的体会落在了谱面上。一次偶然的贵州之旅让我创作出了交响诗《贵州情景四首》,获得了美国新英格兰交响乐团和天普大学作曲家组织的好评。我还为2022年美国上低音号大号协会年会的闭幕式、天津茱莉亚学院预科部管乐团、天津茱莉亚学院教师铜管三重奏、美国费城交响乐团和波士顿铜管五重奏創作了乐曲作品,这些作品接下来将分别在中国和美国迎来首演。今年年底前,我将完成我的第一部四乐章交响乐,用这部作品献给自己即将迎来的35岁。在创作中我用到了一些中国元素,从中原文明到傩文化,从京剧到少数民族独特的旋律和音响效果,我希望能够用交响乐、室内乐等表现手法,以西方能够听懂的旋律来讲述中国故事。
编辑:侯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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