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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暴力对待亚裔女性的根源

时间:2023/11/9 作者: 海外文摘 热度: 13239
潘西雅·李

  

  2022年3月11日,健壮的年轻男子塔莫·埃斯科在纽约州扬克斯市袭击了一位67岁的亚洲妇人。当时他对着擦身而过的妇人大喊“亚洲贱人”,虽然她并未理睬,但埃斯科依然跟着她走进大楼,从背后将她重击在地。之后的1分12秒里,他对她施以125次重拳和7次重踏,还在离开前向她吐唾沫。这个未被公开姓名的受害者被送到医院时面部骨折、脑内出血、头部满是挫伤。埃斯科则被指控谋杀未遂。

  就在这件事发生前四周,2月13日凌晨,35岁的韩裔美国女性克里斯蒂娜·李在她位于纽约唐人街的公寓被害。那天,从派对回家的她被25岁的流浪汉阿萨迈德·纳什一路尾随进入公寓。1小时20分钟之后,警方发现她上身赤裸、被刺40多刀,在反抗强奸的过程中被杀死在了家中的浴缸里。

  125拳,40处刺伤。我始终无法驱散脑海中的这些数字,也难以想象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怎么会有人用拳头狠击一位老人家多达125次,直至她骨碎肉离?怎么会有人把匕首刺进另一个人的身体多达40次,直至她失血而亡?这些人意识到了受害者也是人吗?

  听到李被害的消息时,我刚离开唐人街数个钟头。那是农历新年前的最后一个周六,阳光明媚、天气温暖,唐人街正热闹地举办着舞狮活动,人们希望通过这项传统活动驱赶恶魔、迎来好运。过去的两年,美国亚裔群体经历了沉重的打击:2021年,针对亚裔的袭击增加了361%,而亚裔经营的事业也因为新冠疫情备受冲击。那天,唐人街的空气中充满了鞭炮的气味,四处是飘散的彩纸,欢庆的队伍伴随着喧嚣的锣鼓,人们欢笑着用这样一场庆典来治愈内心、迎接春天。

  第二天早上,我便读到新闻头版标题《女子被跟踪并刺死在唐人街公寓》,随后意识到自己前一天恰巧经过了她的住所。报道中说她比我小三岁,生前热爱艺术和音乐。听起来和我好像。

  美国“停止仇恨亚太裔”组织在2020年3月至2021年12月间共记录了6506起针对美国亚裔及太平洋岛国女性的仇恨冲突事件,真实数字还应远大于此。但在关于李遇害的报道中,种族歧视问题总是被一句话带过。

  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称,“目前尚不清楚李的种族身份是否是她此次遭到攻击的原因之一。”

  《纽约时报》称,“有关当局还无法认定李成为攻擊目标是因为其种族特征。”

  作为一名记者,我可以理解新闻报道不愿意过度解读警方的发言,而警方判定仇恨型犯罪也需要更多的证据支持。但作为一名亚裔女性,我认为,这种“不知道种族问题是否是原因”的报道更像是对我们的遭遇和美国历史的否定,让我们陷入文化上的自我怀疑。自由的心灵。克里斯蒂娜·李的朋友们说她“鲜少慢慢走路,似乎总是迈动着舞步”。对于她的被害,媒体总在回避亚裔遭受种族歧视这个话题。

| 被默许的放纵 |



  1898年,美国打着“帮助菲律宾人对抗西班牙殖民者”的旗号,暗地里和西班牙签署协议,以2000万美元的价格买下菲律宾。当菲律宾人扛起武器为独立而战时,美国却部署了12.5万名士兵来阻止他们。这场战争持续了三年多,几乎把整个菲律宾夷为平地。很多菲律宾女性不得不为了生存去卖身,而那些美国男人突然发现自己在这个国家遇到的几乎所有女性都是性工作者。

  法律学者桑尼·沃安曾写道:在菲律宾,美国士兵用一个汉堡的钱就可以得到一个女孩。在他们眼中,菲律宾女性无比卑微,以至于他们可以提出各种侮辱性的性要求,去做那些他们回到美国、面对妻子完全不可能去做的事。

  美军会登记性工作者的资料,定期给她们做性病体检,把她们当作宠物,并将这些举措视为维护帝国体制的必要手段。“他们认为需要满足战场上士兵的性需求。如果不设置这样一套体系来监控这些女性,一旦士兵们生病,美军将无法战斗。”历史学家鲍尔·克莱默说,“解决士兵的生理需求,就是解决很重要的人力问题,毕竟我们需要士兵们保持健康和活力,所以这一切都被视为理所当然。”

  等到美国半个世纪后结束在菲律宾的殖民统治时,这种观念已经传播到亚洲多地,为那里臭名昭著的非法性娱乐产业奠定了基础。二战结束时,为防止美军强奸平民,日本开立了大批妓院,招揽了5.5万名女性,她们中很多每天要服务多达60名美国士兵,大量女性选择了自杀。

  虽然日本有剥削妓女的历史,但将她们当作军用必需品,则是受到西方帝国主义战术的影响。上世纪30年代,日本开始为驻外日军提供“舒适场所”,而战后美军驻扎期间,是日本人第一次将本国女性当作性奴隶提供给外国军队。

  1950年,美军在进入朝鲜战场后不久便建立了一项休养制度,让士兵们可以暂时离开战场去日本休假。士兵们则戏称这是“毁灭之行”或“放纵之旅”。等到1965年美军进入越南时,这一“舒适场所”网络已经遍布菲律宾、韩国、越南、泰国、马来西亚和新加坡,85%的受访士兵承认有嫖娼经历。一年之后,美国参议员詹姆斯·富布赖特指出,“西贡已成为美国的妓院。”1975年美军撤离越南时,那里有约50万名妓女。

  英国、澳大利亚等其他西方国家也制定了自己的休养制度。克莱默称这种性剥削制度为“军性复合体”。一名澳大利亚海军军官曾在网上回顾上世纪60年代他在泰国“休养”的经历:“真的什么都可以拿来卖。我想这与士兵们在越南战场刚经历杀戮有关,现在他们有一堆愿望想要实现……那里有很多很棒的廉价旅馆和按摩店。只要花四五百泰铢,也就是20多美元,就能雇一个24小时的妓女兼导游,其他服务还能再谈。”

  这项“休养制度”并没有消失。2018年,一名美国士兵在网上发帖询问其他人的休养体验,获赞最多的回复是:“去泰国!我表弟在‘休养期间跑去泰国,整整14天不是吃喝就是嫖妓。”

  联合国和许多国际非政府组织都会为在艰苦岗位工作的员工提供这种休养制度。由于很多人利用这个机会去性侵其他援助人员和当地人,这一制度变得臭名远扬。这些狂妄、无耻的西方男性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趾高气昂地蔑视他们眼中的失败者们。在南半球工作时,我见过很多男人随心所欲地控制、占有女人,他们一小时的花费可以供她们一个月的家用。出于自我保护,我剪短头发,开始穿宽松的中性服饰,试图隐藏我的性别和身体,以求不被西方男性看作另一个亚洲玩物。

| 她很有趣,而且不复杂 |



  这样做的我是在对抗一个久远的传统。1887年,法国作家皮埃尔·洛蒂发表了半自传小说《菊子夫人》,讲述一名海军军官来到日本、寻找临时妻子的经历。书中描述道:“这个身材娇小、皮肤如奶油的女子有着乌黑的头发和猫咪一般的眼睛,她很美,比一个娃娃高不了多少。”他在娶了菊子夫人之后思索道:“她没有任何自己的想法。即使她有,我也不在乎。”越南症候群。1963年11月,美国军人在西贡的酒吧里跳舞。

  她不过是他收藏的另一个东方玩偶,美丽却毫无灵魂。这本书取得了巨大的成功,洛蒂在世时就被重印超过200次,为歌剧《蝴蝶夫人》(1904年首演,背景为日本)的创作带来了灵感,而后者又进一步启发了好莱坞最早的彩色电影《海逝》(1922年,背景为中国)、音乐剧《西贡小姐》(1989年,背景为越南)以及电影《蝴蝶君》(1993年,背景为中国)的陆续诞生。虽然东西方各国的地缘政治利益不断变化,这些故事的内容却大体相同:亚洲女性爱上白人男子,为他生下孩子后却发现只是自己一厢情愿,最后选择了自杀。尽管全球范围内对《西贡小姐》的抗议持续了数十年,但其25周年时的特别演出依然打破了伦敦的票房纪录,首日票房高达440万英镑。

  英国《智族》杂志曾在1990年刊登《东方女孩》一文,探讨“伟大西方男性持续追求的幻想”:“当你结束繁重的工作回到家中,她及时出现,为你脱下外套、放好热水,赤裸着走到你身后帮你放松,之后同你翻云覆雨……她很有趣,而且不复杂。她不会去参加什么建立自信的课程,不会一直要求你尊重她,不会为了事业愁眉不展,也不会坚持你必须给她带来高潮。”经典文学。皮埃尔·洛蒂于1887年出版《菊子夫人》,此后这类故事不断被模仿和重演。

  斯坦利·库布里克曾在他于1987年上映的电影《全金属外壳》中描述美军在越南战争中的经历,电影中一个越南妓女的台词“我好饥渴,我爱你好久”名噪一时,之后被用在多首流行歌曲中,其中一些歌曲曾称霸1989年全美歌曲排行榜,并在1992年造就了专辑销量亚军。这些歌曲使得“我好饥渴”成为一种文化标语,同时也造就了亚洲女性的噩梦,使她们持续遭到种族主义嘲弄和骚扰。

|“致命黄热病”|



  每个女人都可能遇到怪人,而亚洲女性的遭遇往往很有共性。在欧美图片分享社交媒体上,有一个账户专门分享亚洲女性在交友网站上收到的种族主义留言,例如“我爱亚餐,或许也会爱亚洲小妞。所以我很想试试”之类的。

  由于无法避免这样的搭讪,很多女性只能认命地翻白眼。我们很少去探究“黄热病”的深意和影响,这个形容对亚洲女性狂热迷恋的调侃之词暗指亚洲女性的身体是疾病的温床。它的更深层含义来自“现代妇科之父”马里恩·西姆斯,他坚信亚洲女性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梅毒株。1876年,西姆斯在美国医学会的庆典活动上发表演说,敲响了这“性命攸关的警钟”。接下来的一个世纪,美军在其遍布亚洲的妓院里为女人们开展多项性病检查,以防美国士兵的肉体或心灵感染上“黄热病”。

  2021年3月16日,一个21岁的男子冲进亚特兰大的三间按摩院,枪杀了八人,其中包括六个亚裔女性:朴淳正、金顺车、岳永爱、玄贞·格兰特、谭小洁和冯道友。枪手罗伯特·隆称其作案动机是“性瘾”——对他来说,这些妇女是需要被清除的诱惑。大多数男人通过和亚洲女性约会来“治疗黄热病”,而隆选择杀了她们。

  当地警长办公室的杰·贝克上尉在新闻发布会上谈到隆的动机时说道:“对他来说,那是很糟糕的一天,所以他那么做了。”媒体抓住这一轻率的言论大做文章,一年之后去谷歌搜索“亚特兰大按摩院枪击案”和“糟糕的一天”会出來250万条结果,而搜索“亚特兰大按摩院枪击案”和其中一位亚裔受害者的名字,却只有1400至2200条结果。难道讨论这六条生命的意义远不及“隆糟糕的一天”?

  媒体在关注受害者时,往往带着色情的暗示。在英语报道中,只有当记者想审视和指责可能存在的性交易时,才会把这些女性置于报道的核心位置,否则她们就只是一场大规模枪击事件中的道具而已。

  围绕着“隆糟糕的一天”的报道完全缺失文化层面的讨论,也没有提到这些亚洲女性恰巧都出生于美国在亚洲发动战争期间或是战事结束后不久。她们之所以会身在美国,正是因为她们的祖国遭受了掠夺。对她们来说,移民是为数不多的逃离战争和经济萧条的办法。而在美国,她们可以糊口的途径并不多,最后她们不得不忽视危险,接受这一不断剥削她们的体制。


  在亚洲女性轻易被贬低的文化环境中,纳什和隆不过是把这种贬低的意识转变成了杀人的行为。

| 精神疾病成了幌子 |



  对于李被害一事,纽约市市长艾瑞克·亚当斯表示,全市应该采取行动,更好地避免精神病案例的发生。在为被害亚裔女性举办的悼念仪式上,官员们貌似尽责地站成一排,一面郑重声明“必须停止这一切!”一面依然将矛头指向精神疾病。

  然而精神疾病只是使这些极端行为变得容易接受的一个幌子。在亚洲女性轻易被贬低的文化环境中,纳什和隆不过是把这种贬低的意识转变成了杀人的行为。东方风格的延续。从《蝴蝶夫人》到《全金属外壳》再到《西贡小姐》,可谓一脉相承。

  2022年1月15日,40岁的华裔美国女子米歇尔·吴被人推下时报广场地铁站台后丧命。袭击者马提亚·西蒙是一个患有精神分裂症的流浪汉。有关部门说,没有证据显示吴的被害和种族有关。

  一再否认种族原因而强调精神疾病的存在,减轻了国家的罪责,同时传达着以下信息:这些只是疯子对陌生人的随机性攻击,那就把疯子关起来,以后小心一些吧。

  然而,美国政府一直未能有效管控这些风险。早在吴遇害前几年,西蒙就曾多次进出医院。一名州立精神病医院的精神分析师曾在2017年的诊疗记录中写道,西蒙说他“迟早”会推一名女性下铁轨。即便如此,他还是出院了。

  美国的亚裔女性不断被告知要自己保护自己。我所在的聊天交流群里满是购买防狼器和便携式警报器的信息。参加一些活动时,好心的非营利机构员工会往我手里塞讲述如何自卫的传单,弄得我一脸茫然。想到要去教我的父母如何用空手道掌击保护自己,我就更是欲哭无泪。而与此同时,有关部门仍在调查最近那些受害者——我的亚裔姐妹们——成为被害目标是否与种族有关。

  [编译自美国《国家》]

  编辑:周丹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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