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婚礼井喷 |
“我们本打算在去年9月举办婚礼。”
感谢我丈夫的及时提醒,容我更正这句话。我们确实于2020年9月缔结婚姻。在我们纽约公寓楼的庭院中,我父母、几个住在附近的朋友以及隔壁大楼一位恰好站在窗户前的不具名裸男先生见证了这一时刻。出席婚礼的13位贵宾戴着印有结婚日期的特别口罩,分散坐在草坪椅上,啜饮着我大清早制作并特地分瓶装的西班牙凉菜汤。
这不是理想的220人盛大婚礼。疫情暴发几个月后,我们便通知亲友将婚礼推迟到2021年。不光是我们,去年美国大约有100万对推迟婚礼、取消婚礼或者像我们一样把仪式和宴席分开举办的新人。根据IBISworld的行业分析报告,去年美国婚庆行业的收入下降了34%。如果不是有许多夫妇多支付了一笔费用以重新安排来年的婚礼场地和供应商,情况可能会更糟。
而现今,随着疫苗的普及,疾病防控中心逐渐放宽了对大型集会的限制,民众也终于可以恢复社交。一场场婚礼接踵而至,社交媒体上许久未见的婚礼相关话题重新活跃起来。我在Instagram上关注的婚礼策划大佬发布了宾客接受核酸检测或展示疫苗接种证明的短视频。据称,今年和来年的婚礼数目增幅在20%至25%左右,其中2021年的婚礼有近半数在7月至10月举办。
让我们把2020年推迟婚礼的夫妇、原计划2021年结婚的夫妇和疫情期间订婚的伴侣一股脑塞进今年的周末日程表,就可以知道竞争有多么激烈了。我和丈夫准备重新安排婚礼时间的时候,婚礼场地方面只能为我们安排4月和11月的周末。我们选择了后者,只求这个日子不要再被搅黄。
| 新人殚精竭虑 |
众所周知,婚礼是一项高压社交活动。对数百万美国人来说,婚礼会是他们在经历了整整一年的相對孤立状态后第一次参加数十人甚至几百人的大型集会。出席婚礼意味着要和健康状况不明、不知是否遵守防疫规则的陌生人接触,也意味着在婚礼当天之前预订机票和住宿都充满变数。
卡莉·珀斯特和我一样于去年结婚。她母亲在原定婚礼十天前被确诊患有癌症,以她当时的身体状况,参加大型聚会的风险实在太高。珀斯特和她的未婚夫因此将婚礼宴席推迟到了2021年。二人在去年5月只举行了一个简单的结婚仪式,到场的仅有几个好友和家人。“这听起来挺糟心的,”她说,“每个人都保持距离,我丈夫和父母合影时像士兵一样尴尬地列队站立。没法和亲友拥抱的婚礼简直没有灵魂,我希望有一天我们可以安心自在地亲近庆祝。”
于是今年6月,他们在新罕布什尔州补办了婚礼。出于安全考虑,他们要求出席婚礼的客人接种疫苗。尽管珀斯特没有要求客人提供注射证明的照片,但她设计了一个电子表格来记录受邀客人的情况。每当有朋友给她发短信告知或者在社交媒体上发布他们接种的情况,她都会更新资料。“我可以说出他们接种第一针和第二针的准确日期。”她说。
珀斯特觉得大部分客人都会遵从规定接种疫苗,但截至6月中旬,纵观全美国,只有61%的成年人接种了第一针疫苗。专家认为,这种情况下美国可能永远无法实现群体免疫。“如果有客人认为接种疫苗的要求冒犯到了他们,并觉得他们的选择自由比我父母的健康安全更重要,那我觉得这种塑料友谊也没必要维持了。”珀斯特说,“你不喜欢我们的规定就别来,我们还能省下一把椅子和一份食物的钱。”
婚礼策划过程中遇到的许多问题不是科学或者法规层面的,而是个人体验上的:开胃菜是否适口?接不接受和陌生人同桌吃饭?成年人接种疫苗但他们的小孩没接种怎么办?大家愿不愿意挤在舞池里?是否应该要求未接种疫苗的客人戴口罩?除非能够和新婚夫妇沟通解决所有问题,否则客人们或多或少都得直面一些聚会中令人不适的问题。
自然,每个出席者带来的麻烦各不相同。杰米·桑德森回忆说,2020年9月出席一个亲戚的婚礼时,她是在场为数不多的几位戴口罩的客人之一。她在晚宴前便离席了,“我忍不了了,这是佛罗里达州新冠疫情的又一个高峰。显然,他们从来就没把新冠放在心上。”
夫妻们避开这些麻烦的一种办法是把婚礼再推迟一年,但不是每个人都等得起。许多新人已经为重新安排婚礼投入了大量资金,此外,正如珀斯特所说,对于那些渴望组建家庭的新人来说,时机很重要,“我们推迟了怀孕计划,因为我不想挺着个大肚子或者在产后恢复时穿婚纱,这对我来说太难了。而且,我已经35岁了,更是难上加难。”
情侣们开始出现心理健康顾问兰迪斯·贝哈尔所说的“延期疲劳”,即因为担心计划有变导致被迫重新安排第二次、第三次甚至第四次,从而难以对即将到来的婚礼感到兴奋的情况。贝哈尔说:“对他们而言,婚礼就好像随时可能会断线的风筝。”珀斯特也说,婚礼是一副沉重的担子,“我害怕聊到婚礼,里面有太多的期待、规划、失望和不确定。”
| 宾客犹豫不决 |
好在对新人来说,这一切都有个终点。但对客人而言,参加婚礼可不是一次新的体验。2021年婚礼泛滥意味着大家不得不一次次地进行成本效益分析,对那些参加亲人婚宴的人来说尤甚:单身派对、婚纱礼服、做造型、份子钱……
那些不参与活动的人会觉得自己辜负了朋友。克里斯·班科的好友会在他10月份的婚礼上担任伴郎,但出于健康考虑,班科本人却无法参加好友1月份的婚礼。缺席的决定下得痛苦而纠结。他说:“我和未婚妻进行了长达数天的对话,分析利弊。我们都想参加,但疫情在冬季有太多未知数。”
对婚礼宾客来说,健康问题不是唯一的阻碍。在大规模失业的隔离期,钱成了又一个问题。杰米·桑德森的丈夫在新冠暴发初期失业,六个月没有固定收入。当桑德森需要为亲戚的婚礼购买伴娘礼服时,她不得不向新娘提起这个羞于启齿的问题:“我没钱买200美元的伴娘礼服了。很抱歉,我很爱你,但我们已经刷爆了信用卡。”
据统计,2019年参加婚礼的平均费用为430美元,对那些需要乘坐飞机参加的婚礼,这一花销跃升至1440美元。如果参加婚礼,伴娘礼服、伴郎西装、单身派对等活动的额外费用在1200美元左右。
结束隔离生活、參加200人婚礼相当于“直接把人扔进深水池”。
费些时间浏览婚庆网站上的评论,你会看到许多夫妇抱怨那些出于健康考虑放了鸽子的朋友,以及觉得问及疫苗接种十分失礼的客人。贝哈尔认为这些人还是少数:“至少会有客户说:‘万幸我更加理解人们为何缺席了。可能是心理上没准备好,也可能是健康原因,或者是经济原因。今年大家都经历了太多。请柬回复可能不像我们预期的那样积极,但还是有很多的温暖和理解。”
| 重返焦虑 |
精神科医生将这种回归正常生活的恐惧称为“重返焦虑”。美国心理学会报告称,约有半数美国人对恢复面对面的室内社交感到焦虑。西北大学精神病学和行为科学助理教授西恩·费舍尔说:“我们被教导远离大规模人群。他们代表着危险,而危险会引发恐惧和焦虑。”他把结束隔离生活、参加200人婚礼比作“直接把人扔进深水池”。费舍尔建议病人一点点克服他们的恐惧,譬如慢慢习惯和朋友一起吃饭,再尝试参加一个小聚会。
我们都处在不稳定的状态中。有些新人尝试用一些新办法让每位客人感到舒适,其中部分婚礼因为向客人提供红黄绿三色腕带而颇受关注。红色意为请保持1.8米的距离并戴上口罩,黄色表示容许肘部碰撞,绿色表示欢迎拥抱。贝哈尔和费舍尔认为,这样周到的安排可以让客人免于和每一个遇见的陌生人设定界限而产生的情绪压力。
客人也需要同理心。费舍尔说:“想想什么是你能为这场婚礼做的,这很有帮助。你来这儿是为了支持新人。你所做之事的真正意义是什么?这会引导你感觉‘这种程度的焦虑对我有益。我要试着调整过来因为我来这儿有更重要的目标,这种思路比想着‘我来这里是为了社交要积极得多。”
|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
回顾我们去年简单举办的仪式的照片时,我被一张朋友们的黑白照片吸引。一对夫妻独自坐在长椅上,他们衣着庄重,戴着口罩,直视镜头,洗手液、印有他们名字的水瓶和婚礼饰品四散在他们身侧。未来我的孩子翻阅婚礼相册时,这些东西会告诉他们2020年是何等艰难而怪异的一年,但即便如此,我们还是排除万难,举办了一个小宴会。
现在,我们仍不确定11月份时能否把几百人聚在一起。我正在努力根据其他不确定因素制定备用方案,同时我也在担心这些考量是否是徒劳的。不过,随着一天天过去,我变得越来越乐观。
“我在某种程度上盼望这是霉运终结的起始。”珀斯特说,“这是给大家的机遇:行啦,日子得照样过。让我们再次举杯高唱,仍有事情值得期待。”
[编译自美国《时代周刊》]
编辑:要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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