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巴特莱特

　　

　　|“绿色的瀑布”|

　　在智利南部一座幽静的山谷中，有一棵孤独的智利柏树高耸于古老的森林树冠之上。深色粗大的树干如同巨大的教堂管风琴音管，密集地排列在一起。嫩绿的新枝从树干的裂缝中萌发出来，球形树瘤中渗出的汁液顺着布满苔藓的树皮流到林地上。

　　“我面前立着一个庞然大物，就像一道绿色的瀑布。人们都管它叫‘曾祖父’。”41岁的气候学家乔纳森·巴里奇维奇回忆起儿时第一次见到这棵树的情景。巴里奇维奇在位于智利首都圣地亚哥以南800公里的阿尔塞科斯特罗国家公园长大。这里长着数百棵智利柏树，这是一种生长缓慢的针叶树，原产于安第斯山脉南部湿冷的山谷中。

　　“我从未想过‘曾祖父’的树龄。”巴里奇维奇说，“我对世界纪录不感兴趣。”但是，他的研究表明，这棵高达30米的巨树可能是世界上现存最古老的树。

　　2020年1月，巴里奇维奇和他的导师、树木年代学家安东尼奥·拉拉一同去看望“曾祖父”，想取一段树芯样本。由于树芯已经腐烂，他们无法获取完整的树芯样本。巴里奇维奇并没有因此气馁，他着手建立了一个可以估计“曾祖父”树龄的模型，得出的结论令人震惊——这棵树的树龄约为5484岁。不过，巴里奇维奇的一些同事坚称，唯有完整可数的树木年轮才能计算出准确的树龄。

　　若巴里奇维奇是对的，那“曾祖父”就比位于加利福尼亚东部的狐尾松“玛士撒拉”年长600多岁，后者是世界上最古老的非克隆树，即不与其他树共享根系的树。一些克隆树存活的时间更长，例如9558岁的欧洲云杉“老齐克”。

　　| 古树碳储量 |

　　巴里奇维奇认为，古树有望帮助专家了解森林与气候是如何相互作用的。“‘曾祖父’不仅古老，它还是一个时间胶囊，里面包含着关于未来的信息。”他说，“这棵树浓缩了5000年的生命记录，我们可以从中看出一个古老的生物是如何应对地球变化的。”

　　巴里奇维奇在法国气候与环境科学实验室任职。2021年1月，他获得了欧洲研究理事会颁发的150万欧元启动资金。他已经启动了一个为期五年的研究项目，旨在评估森林未来的碳捕获能力，希望能将来自全球数千个地方的树木年轮数据加入到气候模拟中。

　　巴里奇维奇的导师拉拉现年66岁，是智利南方大学森林科学与自然资源学院的教授。他的研究表明，智利柏树如果死后直立不倒，它封存碳的时间能在1500年至2000年间，而死后被埋起来的柏树，封存碳的时间则超过了4000年。此外，拉拉还能将树木年轮转化为数字，并准确读出古树经历过的气候事件。他说：“‘曾祖父’堪称奇迹有三个原因——它得以长大，存活下来，并且被乔纳森的祖父发现。”

　　

　　| 树的守护者 |

　　20世纪40年代中期，巴里奇维奇的祖父阿尼巴·恩里奎兹从南方城市劳塔罗来到这里，为砍伐“拉乌安”的林业公司工作。在恩里奎茲的母语，即当地土著语马普切语中，智利柏树被称为“拉乌安”。

　　整个18世纪和19世纪，用智利柏树制成的木瓦被当地人当作货币。这种树木在建筑中很常见，位于奇洛埃岛的教堂就是用智利柏树的树干建造而成。

　　20世纪70年代初，恩里奎兹在巡逻的时候撞见了“曾祖父”。消息传开后，人们纷纷前来一睹这棵树的真容。现在，每年夏天会有上万名游客徒步来到树旁的木制观景台。柏树底部周围遭到过多踩踏，使得树根上较薄的树皮受损，影响了根部的养分吸收。

　　尽管巴里奇维奇的研究范围很广，但他坚称，阿尔塞科斯特罗国家公园才是他的归属地。他八岁时，祖父在一次冒雪外出巡逻时失踪了。两天后，人们发现了他的遗体。巴里奇维奇的一位叔叔也是公园巡逻员，后来亦死在了公园里。“等待我的可能是同样的命运——穿着靴子死在森林里。”巴里奇维奇说，“但是，在死之前，我要先解开古树的秘密。”

　　[编译自英国《卫报周刊》]

　　编辑：要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