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布里斯托尔,英国人移除了既是慈善家又是17世纪黑奴贩子的爱德华·科尔斯顿的铜像;在美国,人们强烈要求拆除拥护奴隶制的南方军统帅李将军的雕像……随着欧美各国反种族歧视抗议活动的蔓延,许多欧美城市中的历史人物雕像被愤怒的示威者或是斩首损坏,或是涂鸦泼漆,甚至扔进河里。这样的“历史清算”难道不是在推翻历史、抹杀一个民族的过去吗?
敏感的问题?
广场上矗立的雕像或街道的名称是民族历史记忆的烙印。给某人立雕像,意味着我们对其丰功伟绩的认可和对此人的崇拜。
然而这种崇拜并非始终如一。拿破仑一世在法国历史上的地位举足轻重,却没有任何一条巴黎街道以他的名字命名。在法国首都,仅有两个拿破仑雕像,一个被安置在旺多姆柱上,另一个则藏在荣军院里。为何会这样?因为共和政体拥护者们认为拿破仑大帝是自由的敌人,只配得上人们低调的纪念。法国元帅菲利普·贝当——一战中的英雄,二战中的战败者——就更是如此了,他的名字没能在城市中留下任何印记。
广场上矗立的雕像或街道的名称是民族历史记忆的烙印。
如今看来,人们越来越计较纪念的历史人物是否与奴隶制有关了。巴黎歌剧院附近以里什庞斯将军为名的街道就改了名字,原因是这位将军曾于执政府时期(1799-1804)在瓜德罗普镇压奴隶起义,犯下了大屠杀罪行。于是,里什庞斯退场,“让位”给了法国历史上最早的黑人名人——圣乔治骑士。南特、波尔多和拉罗谢尔等城市以黑奴商人名字命名的街道也落得了同样的下场。这无可厚非,毕竟民族回忆本质上是相对的、多变的,它取决于时代的敏感性,在今天继续缅怀奴隶贩子的确让人难以启齿……
可问题是,这场对雕塑和地名作审判的运动究竟应该以何为界?以下例子凸显了这个问题的复杂性。一些反歧视活动者要求移除或破坏巴黎国民议会前的科尔伯特雕像。他们的理由十分正当:这位路易十四时期的财政大臣起草了《黑人法典》,并对法国殖民地安的列斯群岛的奴隶制种植园立法,反人类罪昭彰。但如果科尔伯特的雕像该被推倒,那么命令他撰写《黑人法典》、并监督法典执行的那个人——路易十四,他那耸立于胜利广场上的宏伟骑马雕像又该作何处理呢?还有见证着太阳王时代的辉煌、每年迎来数千万好奇游客的凡尔赛宫,也应当禁止对游客开放吗?
用历史修正记忆
在法国,以公立教育创始人茹费理命名的街道和学校成百上千,但因为他是19世纪末法国殖民扩张最主要的倡导人,这些街道和学校也都被民众请愿更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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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普利茅斯港的弗朗西斯·德雷克爵士的雕像被推翻了。他可是英国独立战争的英雄、西班牙无敌舰队的击退者,但现在,人们却只能看到他曾经是贩卖黑奴的帮凶。
美国开国之父乔治·华盛顿的所有雕像都应该被拆除吗?据说美国民众是这样要求的,因为他曾经也是奴隶主。
在记忆和历史、今日原则与昨日传统针锋相对的这一两难处境中,有人提出了解决方案:用历史修正记忆。巴黎国民议会中的某一团体要求拆除位于巴黎五区的一个老巧克力店的招牌,因为上面写着“快乐的黑鬼”,该团体认为这有侮辱奴隶制的受害者之嫌。然而,多位社会党、绿党和右翼代表都极力反对这项决定,称其“太糟糕”。在他们看来,在商店门口加上一块牌子,记录当时的历史背景,不加修饰地描绘法国殖民时期的现实,这样的做法更加明智。的确,如此一来,科尔伯特的雕像便可以继续待在国民议会前,但必须搭配一段清晰可见的铭文,除了如实记录他的嘉谋善政外,还要记录其任职期间所犯下的罪行,以修正公共记忆。唯有如此,记忆与历史方可合二为一,雕像才具有教育意义。
与其移除,不如补充;与其禁止或抹除,不如解释清楚。这才是一个人人都受尊重的明智社会。
[编译自法国《解放报》]
编辑:侯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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