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健军一直是我比较关注的江西优秀小说家,他的近作《内流河》更让我觉得他的写作充满了无限的可能性。在这篇体量不小的世相小说中,樊健军为我们勾勒了一幅小城人情世故的众生相。
作为文化馆的一名普通干部,主人公胡细楠似乎活得悄无声息,没有什么才华,没有什么钱,也没有出人意料的魅力,这样一位中国典型底层男性代表,有着如何丰饶的、细腻的内心世界?他是如何在俗世的蝇营狗苟中独善其身的呢?或者,他是如何沉沦的呢?
樊健军用细致、雅洁、从容、缜密、流畅的笔墨为我们描摹了一幅普通中年男人最隐秘的精神图谱。
胡细楠首先遇到的便是跟妻子蒋文静与女儿小小的问题。在这层关系里他处于绝对的被动位置。小小是个哑巴,与胡细楠并不亲近。蒋文静为了小小调任到特殊教育学校,小小也很争气,展现出钢琴演奏方面的天赋。事情似乎都在朝着光明的路上行进。但一切都在听完克莱德曼的演奏会后发生了变化:小小竟在演奏会上睡着了。这一处神来之笔,显示了樊健军捕捉生活细节的强大能力:也许是孩子长途火车后劳累了,也许是孩子对钢琴并非真正的热爱。不管怎样,这对蒋文静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后来小小考级失败,直接导致了蒋文静对小小撒手不管。她热烈地盼望着能与胡细楠再生一个孩子,重新塑造一个她能够掌控的、肉眼可见的未来。而以前,当胡细楠提到生二胎时她会愤怒绝望。在这层关系里,胡细楠之所以被动,是因为他没有话语权,并且总处于涣散状态,没有去改变的意念和行动。他害怕被老婆彻底关在门外,成为家庭中的“局外人”。
在《内流河》里,我读到了熟悉的生活,看到了熟悉的人。《内流河》这个题目本身就是一个隐喻。内流河大多处于大陆腹地,远离海洋,水量不丰,而山峦环绕的地形又阻断了其入海的通路,最终消失在沙漠里。我想樊健军之所以用这个名字,似乎是在感喟:生命如同内流河,我们唯有承受这样的命运。在这篇小说中,樊健军用卓越的小说结构能力、疾缓有序的推进速度、饱满沉静的语言和丰盈多姿的人物,为我们时代里最普通、最没有个性也最有个性的公民画像立传。
《追风筝的女人》和《内流河》是风格迥异的小说。从《空房子》《有花出售》到《诛金记》《穿白衬衫的抹香鲸》,再到《内流河》,樊健军塑造了自己的小说风格,又不断地改变,具有开拓性。他总是在主动寻找、调整自己的定位和方向,也调整着语言的纯度和密度。而他的每次蜕变,都会有相应的小说来佐证。
如果说《内流河》仿佛一幅巨大、沉静的油画,那么《追风筝的女人》就像是幅活泼的水粉。在《追风筝的女人》中,主人公莫莉是一个富有浪漫主义的女孩,她的人生因为马戏团的风筝而发生了偏离。她因为参加风筝节嫁给了赵凤年,又因为风筝,最终和马戏团打花棍的小丑走到一起。作者用轻快活泼的腔调讲述着故事,我们能感受到他对自由和浪漫的向往。同时他也用温柔的笔触体恤着他笔下的各色人物,无论是莫莉,还是裁缝、张所长、小丑、赵凤年,你都能感受到他对笔下人物的仁慈与悲悯。
樊健军无比地热爱他们,我想,不仅是因为他创造了他们,而且他们同样也创造了他。也正是在这种与小说人物的相互参照、相互成长中,樊健军不断见证并铭记着自己作为一名小说家的秉性和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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