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正文

诗词 散文 小说 杂文 校园 文苑 历史 人物 人生 生活 幽默 美文 资源中心小说阅读归一云思

苏丰雷的诗

时间:2023/11/9 作者: 雪莲 热度: 12385
"""父 亲

  你让我看你背上一道深沟般的鞭痕

  涂抹着滑腻的油膏

  你说你已三番被铁钩从背后勾起

  死亡在你眼睛里晶亮

  扩散着愤怒与惊恐

  ……

  你已第五次翻车

  来不及包扎伤口

  就继续宵征,血顺着腿

  和着浑浊的尿,流淌

  这一次,你不再是挥舞三板斧

  被夜蟒和魑魅持续砍杀

  而是手拿板斧与生活吴刚般地搏斗

  岁月精心烹调你的黑与硬

  耐心地在你身上

  降下

  越来越醇厚的白雪

  江 南

  在凡高的调色板上

  江南的冲积小平原宛如金色的蜜饯

  这片山水土地浇铸出不规则狭长的

  黄金湖面——也投进你早岁的美瞳

  我们脆弱的院落是这金湖边

  多么简陋、易朽的木码头

  我紧携这大师杰作的复制品

  长久凝望她,为何焦点总是你?!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贵重的事物已沉积于湖水底部

  关 口

  口水上那些有心脏病的钱

  是分别用十个含垢的手指头抠来的

  但明年春天

  它们将长出八百只无影脚

  它们将溜走你们再也觅不见

  为了宿命的门庭能增加一位新人

  而我将用二十八块钱买一座房子

  必须用二十八块钱买

  我用房子爱一个女子

  在房顶上看夜幕上不谢的烟花

  那女子中的女子将同时爱上房子和我

  并且和我结婚,并且和我生下胖娃娃一个

  弱 弟

  我们同路将抵达何方?

  我们骑自行车,在盘绕的沥青山路

  我奋力骑在前面,然后又用遥远回望你

  你停顿在初夏白亮的弯道

  暴跳地拎起自行车,掷之于地

  对已三番五次掉链子的自行车泄愤

  我悲伤地远视你初涉人世的遭际

  面对偌多不可克服的困厄

  采用绝望的处理办法

  我应该回去与你真正地同行

  这悔悟虽晚了但总不算太晚

  表 姐

  风驰电掣,黑马驮我返回故乡

  从两小村庄间电话线般的田埂

  溜达到我姨妈家黑魆魆的门前

  门户洞开,森冷堂屋让我发毛

  姨妈过早去世,姨夫不知醉倒何处

  我来看望模特样表姐,她在男人河游得太累

  在我心中有她秀丽、高挑又时常哭抖的影子

  我和黑马停驻她窗前,叫她,没动静

  待我正要失望离去,她才跑出,叫我别走

  声音漏出慌张,头发、衣袂野性的凌乱

  紧接着,一个秋果般美丽女人沉缓走出

  将她蓄满阳光的面孔光彩勃勃地仰向我

  邻 女

  你太邈远了

  从你父母的运河

  在少年的码头

  我们挥手作别

  甚至来不及

  狂风就卷走了你一家人

  你回来是多么稀罕

  想必迈入港湾后

  缓慢生活足够反刍

  时间绳子上打过的结,或是

  脑幕驰过我寒冷的影子

  让你愣了一会儿

  你回来,脸和着装

  都还是纯洁学生摸样

  在我偌大的老宅

  毛茸茸的灰尘覆地

  厚而均匀,这时间的灰烬

  我们,面对,喜悦,如窃

  大厅还有七零八落的其他影子

  我们你前我后

  折进独处的房间

  面颊灼热,血液发甜

  相 会

  当我溜下家乡的斜坡

  巧遇你们圈站一起

  正拍打容颜上岁月的尘埃

  相互辨认

  我们坐在马路边上

  看水田里稀疏的秧苗

  看老乡安静地耘田

  看一片抛荒的农田里一个女同学

  演说起她屡婚的节目

  她谈到她的硕果:三个孩子

  我和你玩少年时的游戏

  你倜傥英俊

  想现在更受女孩青睐

  你打扮得很民国范儿

  我们互扔半干的泥巴

  淘气地在道路上追逐

  你高中时就爱捉弄人

  对我的捉弄技艺从不在乎

  所以你闭眼仰脸吐舌头

  我看见水田里洇化的水牛粪

  用手指捞起一点

  抹在你凸凹的舌心上

  你疾速缩回舌头

  咂摸那东西的滋味

  问我是什么

  我回答:牛粪

  你眉头一紧,然后哈哈大笑

  你佯装生气

  佯装追打我

  而我快乐地奔跑

  我蓦然有悟:

  你从你的职业——西医

  而我从另一条路

  向同一个未来走去

  而其他同学也是

  南国的雨

  在狭小然而仁慈的床铺上

  在有些粗犷的雨声耐心地彻夜陪伴中——

  从楼上某处,成熟的水滴

  一颗颗蹦跳,匀称地撞击着倔强的阳台金属棚顶

  ——我又一次踏入自我的天堂

  谒比干庙

  仁人不可作,牧野尚遗祠。

  ——刑云路

  当我们穿越雾霾在大地上疾驰

  比干也正在马上狂奔,身体微汗

  疲惫地摇晃,和我们朝向

  同一个地点:新地,或心地

  他想要变得轻松,轻松,轻松……

  那神驹犹如闪电,他无比轻松

  直到遇见一位老妇叫卖空心菜

  才停下,轻松而疲惫,长舒一口气

  他忘了一尝自己那心的滋味!

  从容剜心后,他为何自己

  不先咬上一口七窍玲珑,而是

  将它掼在地上,像宰杀一个仇敌

  后悔给妲己做了美味。但问题是

  越残酷,就越美妙。“我的血喷向

  未来:一种惨烈的时间已经开始

  我的剜心,难道不胜过她的炮烙?”

  皇帝们为何不绕开我,仿佛

  要进行一种教育?就连孔子经过

  也愤怒地用剑刻下“殷比干莫”,

  仿佛要用我喂养一个民族。

  仿佛只要一片心,就可以让家安定。

  请,完成这心之辩证,但不要剖心!为何

  竖立在黄昏,那些碑,律诗的大理石镜子

  不管谁写下,一千年来都回响着杜甫?

  拟鲁迅诗意

  年青时我读但丁,目光总落在炼狱

  灵魂在石头下受苦,却并不气馁

  因而吸引住我,宛如机械的魔力

  一种回力,并让我再次凝视魔鬼。

  而我本以为已走远,疲乏的缘故

  我在这地方停住,没有能够走到天国

  我常常疑惑,在哪一个地方安置他们?

  我的爱人和仇人,毕竟我分别为他们而活。

  可我也并未返回,再次踏进地狱

  那里的灵魂多半并不可憎,而是可敬;

  可在我之后,读者的目光总是停留在地狱

  这是多么可怜,尤其在出版了我的全集之后。哦,但丁!

  我的贝雅特丽齐,使我流亡到上海的租界。

  而在北京的狭长胡同里,依然留着一个牺牲。

  “土壤派”陀思妥耶夫斯基,钟情于大地的养分

  扯什么穷人有资格上天堂,因为“忍耐顺从”……

  但我却不得不同意他,而忘记了我的阿Q

  尤其,如果为了祥林嫂的话。不用说

  中庸的国民性更适合炼狱;我熟悉的李伯元也不是

  维吉尔。而我们早就忘记了,从地狱中可以带回什么。

  注:此诗依据鲁迅的《陀思妥夫斯基的事》而作。

  墨梅图

  我躺在这里,躺在坟墓里。

  恋爱的念珠带来一阵昏暗,

  那是青春的脚步在大厅回响,

  仿佛他们要绕我的骨殖三遍。

  我的一张画就是我的水晶棺,

  他们停下,如燕子,学习评点:

  “竹、石、兰,为何在一起

  就免除了相思,就构成我的圆满?”

  我已患上风湿,霪雨淋湿

  外面的花朵。这里,灯光刺眼

  针砭衰老的细胞。为何奢望不朽?

  如果,宣纸轻的老年加重了忧患。

  当恋爱的念珠在他们手心变暖

  变小,磨碾着昏暗的时间,

  我已经幸福地死去!终于可以不听

  燕子呢喃:“郑板桥,郑板桥,快来看!”

  就因为我嗅到了一股奇异的冷香!

  死于这般天神的武器,我怎有不满?

  墙上的那副画瞪着我,让我感到后悔:

  “为何我是我,是郑板桥而不是周宗濂?”

  仿佛那是宇宙创生之初的遗迹,那

  枝节的弯曲却并非出于忧郁。趁晚间

  我从我的位置爬出来,爬到墙上

  变成那副墨梅图。就这样,我们瞒过了保安。

  注:本诗中的墨梅图系周宗濂所作,在平原省博物院正好挂在大厅中仰躺的郑板桥《水墨竹石兰图轴》旁边的墙上,郑诗云:“君是兰花我竹枝,山中相对免相思。

  世人只作红尘梦,那晓清风皓月时。”

  牧野十四行

  在博物馆,有小孩跳进模拟的战争,

  火把,其实是灯,却冷却了冷兵器

  时代的热血。在难认的汉字前默立,

  仿佛在博物馆之外没有持久的文明。

  身边的一条河也沿着地图前行,如

  船帆涨满了风,此时,柳丝勾引大地。

  此时,若生活在远方,恶也在远方;

  若生活就在这里,那么善也在这里。

  留够食物,不下楼能否成为陶渊明?

  就仿佛孔子的车轮经过,这里的人

  在梦中;多么可惜,我也不曾失眠。

  我原来一直枕着白骨,酣睡在古战场

  某个清晨,由于愤怒而起床,想要为

  这个国家挽回点什么,但只微笑着走进课堂。

  世界的消息

  田园已然荒芜,不见那人的身影

  狐狸和兔子微笑着从草丛探出头来

  道路已然回归荒野,昏迷的旅人
赞(0)


猜你喜欢

推荐阅读

参与评论

0 条评论
×

欢迎登录归一原创文学网站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