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启泉

　　我想睡了

　　我想睡了倦意

　　微风一样轻轻袭来

　　睡眠已赶在倦意之前到来

　　就像影子有时也走在我的前面

　　斜靠在床上的身体下滑

　　鼾声在这之前已经响起

　　我不知道这是否有些像流泪的云

　　它们在风跑过树林之前

　　就控制不住地变成雨跑起来了

　　直到这朵云就把自己跑丢了

　　直到把雨也跑丢了

　　只剩下天上澄澈无边的蓝

　　它们在无边无际地伸展

　　像我广阔无边的梦

　　如今的村庄

　　烟花爆竹的红纸屑和热闹

　　炸得满地开花还没有扫

　　三三两两的人群就埋头

　　扛着蛇皮袋朝车站走去

　　像几只麻雀低低地飞出村外

　　村庄里只剩下老人妇女和

　　不谙世事的小孩

　　那些大孩子早早就背着书包上学去了

　　村庄里有几声散放的鸡鸣

　　和遇见陌生人的狗叫

　　村庄与村庄之间的雾气

　　久久不肯散去

　　到了晚上只有几点零星的灯火

　　像瞌睡人的眼

　　八点钟后的村庄是安静的

　　连同夜晚的黑

　　如果你偶尔路过谁家的屋檐

　　从窗子里透出的呼噜声

　　一声高一声低

　　像是有人在给文章注上标点

　　土里的种子

　　黑黑的土层

　　被翻过来

　　耘平像细细的粉尘

　　让你惊叹谁的精耕细作

　　被洒下去的菜种

　　在等待细雨的呼唤

　　哪怕只是一声轻轻的叹息

　　它们就会醒来

　　在阳光的土地上

　　我们放慢脚步

　　轻轻地走过去

　　弯下腰

　　它们在土地深处

　　如雷的鼾声里

　　一个春天就要临产

　　一朵小黄花

　　这一朵小黄花太像我了

　　在风中

　　摇摆着她的小蛮腰

　　踏着草们起伏的节拍

　　她在疯狂地舞蹈

　　阳光为她照明

　　小雨为她配乐

　　她就站在草坡的舞台中央

　　那么多的草

　　在仰视着

　　为她鼓掌

　　她成为春天针尖的心脏

　　掀起了小小磁性的漩涡

　　成为滚过我胸膛激情的风暴

　　我对河流的理解

　　我对河流的理解

　　是风吹过河面的皱纹

　　瞬间即逝

　　然后是平静

　　留下对村庄月光

　　树木向日葵

　　老牛鸭群

　　晃动的打捞

　　当然还有我孩子似的站在河边

　　茫然无助地打量

　　以后我对河流的理解

　　只是环绕村庄连接池塘

　　穿过田野镜子似的闪亮

　　但结果是意外的也只能是失望——

　　在村庄和村庄之外它断了

　　如一节在阳光下

　　蠕动的盲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