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爷向明福是向姓家族的长辈,俗话说,幺房出老辈,他虽然比向树父亲向忠明长不了几岁,但毕竟是老辈,长一辈。从人民公社开始,他就一直担任生产队长,无论是向姓和周姓人都没人敢与他叫板。眼下批胡桃花投机倒把也是上边的意思,队里的生产除了种植水稻外,还有就是竹编,也是经过大队、公社同意,而且与供销社签订了合同统购统销的副业生产,是走共同富裕的道路。而偏偏这个胡桃花除了在自留地种了桃树,还把自留山的大部分也开辟出了种了桃树,种了还不算,还要弄到外边的镇上去卖,搞投机倒把,使个人致富,与他这个生产队长对着干。他更为气恼的是向树那小家伙,处处和他父亲向忠明与自己作对,向他这个长辈,队长的权威进行挑战。这成何体统,晚辈带头顶撞,往后,周姓人怎么看,怎么管教,自己的权威怎么维护。于是他就想,彻底把胡桃花的尾巴割了,那就是把那些桃树给砍了,看你还敢不敢去投机?
向明福想了一晚,终于想出了彻底解决胡桃花问题的办法。于是一早起来就把会计向忠全、记分员周光名、出纳向忠文找来商议。当他把砍树割尾巴的决定一说,记分员周光名马上反对,说如果砍人家的树,恐怕周姓人不服,要闹矛盾,毕竟是人家种的,种在自留地、自留山,又没种在集体的地里头,去砍人家树,恐怕不服众。而向忠全说如果不砍树,这投机倒把的事就制止不住,往后还会发生。出纳向忠文也说,栽种树花了人工,护理花了工,如果砍人家的树不计工,恐怕说不过去。向明福强调,如果不砍树我们队就完不成上级交待的任务,往后资本主义就会泛滥,大家都搞,生产队的集体经济就会动摇,大家都去种桃树,谁来种水稻,公社下达的公粮指标咋完成?所以为私为公,都得砍树。马上就安排人由他带队执行。
会一散,记分员周光名马上跑去向树家报信,说队长要带人去砍树,说完又急急忙忙朝二哥家跑去报了信。
向树昨天闷了一肚子气,晚上睡得迟,现在还蒙头大睡,母亲一听,马上叫醒他说你幺爷带人砍树去了,他马上翻身起床,跟父亲向忠明各自拎了把锄头就跑出了门。
桃树林边,一边是向树和向树父亲向忠明、周二叔周光云各自拎了锄头立在那儿阻挡砍树的人。胡桃花闻讯抱了小黑娃,泪眼汪汪地站在他们身后。
向明福带了几个人,拿了斧头,也是气势汹汹要割这尾巴,砍树。
“向忠明,你小子翻天了,你敢对着干,你不怕我报到大队、公社,把你抓起来吗?”向明福怒气冲冲地训斥说。
“抓谁?幺叔,你昏头了,这树是人家桃花辛辛苦苦栽的,长大的,你凭啥砍,你砍就是破坏生产。”向忠明说。
“幺爷,你太不讲理了吧。公有林的树你可以随便砍,人家这是自留山的树,你凭啥砍,你要敢砍,我这小辈今天就敢和你拼了!”向树毫不示弱地说。
“向树,你走开,他听不进人话,要瞎胡搞。我向忠明今天把话撂在这儿,不管是向姓还是周姓,都不准动这些树,谁动我这锄头不认人。”父亲也是怒气冲冲地说。
“砍树,动手!”向明福下达命令说。
那些个带了斧头的人,一见这阵仗,都畏手畏脚不敢动手砍树了,站在那儿瞧会向明福,又瞧着向忠明,两边都是亲戚,两边都是周姓人,得罪谁都不好。如果只有周家人护树还好说,现在向树和他老子都掺和进去了,他们这些普通社员就不好办了。
由于向明福坚持要砍,说奉了上级命令,又是压上了投机倒把,割资本主义的大帽子。看热闹的人也凑上来,有的喊砍,有的喊不要砍,乱成了一团,眼看冲突就要发生,一冲突就有可能酿成血案,闹出人命,急得胡桃花丢了小黑娃在地,抱着那桃树哭了起来。幸亏记分员周光明反应过来,赶紧跑大队去,找大队书记杨光文报信,向家村生产队要出大事。
“向伯伯,二叔,向树。”胡桃花这时心情沉重,但抹干眼泪走上前说,“你们别挡他们,要砍就等他们砍。他们今天砍了,明天我还会种,他们砍得光吗?”她又走上前,对向明福说:“队长,搞投机倒把是我胡桃花,跟这树没有关系。它们又不说话,不知道啥叫投机倒把,又不会走路,走什么路,它们更不知道。活生生你要带人砍了,你难道不心疼吗,它们也是生命,活的生命。你下得了手吗?你咋不带人把你家的自留山都砍光,砍成荒山,荒坡?没了那些树,你往后还有柴火烧吗?还有我求你们,别砍它了。往后结的果子,我不弄去卖了,不搞投机倒把,不走资本主义行吗?我都送给乡亲们吃,行吗?”
“不行,这尾巴不割,这树不砍,仍然要死灰复燃。”向明福说,“你就要在生产队带个坏的头。”
“桃花你别对牛弹琴,他懂个屁。现在就看谁敢动一斧头,不管是姓向,还是姓周,老子打断他的手。”向树父亲握住锄头说。
“砍树,砍树,动手啊!”见指挥不动人,向明福气急败坏吼了起来。
“队长,住手吧。杨书记一会赶过来,叫大家都别先动手。”记分员周光明气喘吁吁跑到向明福旁边说。
“队长,那我们散了?等大队杨书记解决了我们再来。”有个提斧头的人说。
“散个屁,就在这儿等,只要杨书记一发话,马上砍树。”向明福不服气地说。他不信杨书记会反对砍树,因为批判胡桃花的安排,是公社和大队下达的。
僵持这段时间,双方和看热闹的人都站累了,大伙都在原地坐了下来,等候大队杨书记的到来。
“向树,那杨书记是谁?他会支持你幺爷砍树吗?”胡桃花小声问。
“大队书记,支不支持不知道。他在青岛当过兵,转业回来才不久当了大队书记。我吃过他转业时带回来的苹果,真的好好吃,又甜,又脆,又香。”向树告诉她说。
“老向,如果杨书记来了喊砍树我们咋办?”周二叔这时坐到向树父亲旁边,把卷好的叶子烟递了支给他,又擦火柴,替他点燃问。
“也不行,凭什么,书记他也不能乱来。”向树父亲吸燃叶子烟,边吸边说。他突然站了起来大声问:“请吃了桃花桃子的人举个手。”
放眼一看,有超八成的人齐刷刷举起手。
“哈哈,你们看看,这么多人都吃过,好吃吗?”向树父亲又问,“砍不砍树?砍了,你们往后就没得吃了。”
“好吃,砍不得,明年还等着吃。”有人说。
许多人都附和赞成起来,发出一阵“哈哈”的笑声。现场气氛变得轻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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