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树心中愤怒不已,自己的老辈,生产队长,为了他的颜面,竟然当着向姓和周姓那么多人,当众侮辱自己,污蔑自己与胡桃花睡觉。他趁散会人多,冲上前拉住幺爷,和这个生产队长理论,险些动手,幸亏被拦住,幸亏被胡桃花拉住,他的拳头才没有打到向明福身上。向明福恶狠狠朝向树骂了句“逆子”,才赶紧被几个人推走了。不然真要闹出一场晚辈打长辈的风波,引得队里周姓人家的矛盾四起。
“向树,忍了吧。”胡桃花含泪对他说。
“忍,咋忍,光天化日,大庭广众,说话侮辱我,侮辱你,我咋忍?”向树反问她说。
“算了,他毕竟是你老辈,又是队长,往后怕拿小鞋穿。我没啥,反正这辈子都受气,习惯了。你不一样,你往后还要讨媳妇,闹僵了不好。”胡桃花劝他说。
那天回家胡桃花啥都不想做,也没心思做,只是把饿了的猪喂了猪食,抱了小黑娃,那狗也乖乖在她怀里不哼不叫不蹦跳,仿佛知道主人有心事一样。坐在家门口的门坎上,一直默默地望着远处,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空,心绪万千。
读书时家里十分困难,但她在学校的成绩特别好,教过她的老师都说她从小长得乖巧,好看,而且又特别聪明,好学,将来读完了小学,肯定能上中学、高中、大学,因为村里和公社还没出个大学生。她也有那种梦想、憧憬,而且要读农大。因为后山村太穷了,读小学的初小要走五六里路,读高小要十几里路。而且土地贫瘠,长不出什么好的庄稼。常年只能吃土豆、红薯、玉米,而且还时常断粮,挨饿。全大队都要靠公社和区里扶持救济。父亲就是石坡上垦地摔倒在沟底,折断了腰,常年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她那时就想,只有读书,读好书,才有可能找到适合后山村种植的庄稼,只有进了农大或农校才有可能去改变家乡的条件。她那时还小,但她发誓要好好读书。所以从初小到高小,她都是班上名列前茅,甚至是全校的前茅。三好生的奖状每学期她都会得到,家里的那破墙壁都贴满了,除了三好生,还有语文、数学的奖状。她妈,她爸,都为她每次拿一张奖状回家喜笑颜开,就连躺在床上瘦削得变了模样的父亲,也要露出慈祥的笑容。每一次拿回奖状都是如此,那时候,她虽然觉得苦,家庭贫困,但那种时光是最温情,最幸福的时光,是她最天真无邪,充满幻想的时光,长大她要出人头地,要为父母争光。
读高小的时候,来回二十里路,每天上学放学要花三个小时,天不亮,她就早早起床,随便喝碗玉米粥,揣两个土豆,不管刮风下雨,她都坚持光着脚板,走那崎岖不平,爬坡上坎的山间小路,从没缺过一次课。学校只有一个图书柜,同学们都喜欢看那些小人书,漫画书,她无意间发现一本农作物栽培的薄薄的一本书,就是从那本书里,她看见了果树的栽培的技术问题,果树的嫁接技术问题,讲了苏联米丘林嫁接苹果的问题,只有十几页纸,她反复看了十几遍,还记到自己作业本的后边。她这时,还小小年纪就在想,家里山上那些李子树、杏子树、桃子树为什么不好吃,果子长不好,原来是品种问题,是嫁接和没有嫁接的问题。土豆、玉米、水稻,公社技术人员都在向社员,向生产队推广介绍优良品种,几乎一两年就在换种子。就连红薯也是这样,但唯独没有听说过,也没见过哪个公社的技术员来推广和介绍过水果的品种技术问题。她那时想,可能公社要解决的是社员的吃饱问题,粮食的问题,还关心不到水果的问题。
那时候,她也知道高小毕业要升初中很难,而且中学是在区上,如果不是学校的成绩名列前茅,数一数二,很难进入初中。所以她读书比任何同学都努力,任何老师的话她都会信以为真,她完全没想到噩运在这个时候会降临到自己的身上。也许自己的相貌出众,也许是考初中只有一年的时间,但那个三十来岁的教语文的于正文叫她放学后留下来,要单独给她讲讲作文的问题时,她竟然答应了。
学校一到放学,同学们都各自回家了,几位老师家在附近的也匆匆忙忙各自回家去了。她独自坐在教室,久等不见那于正文来,正要想到办公室去找的时候,那个于正文来了,跨进教室,关了教室的门,她当时还奇怪,关门干什么啊。于正文简单地问了她几句,作文有什么困难,她回答了后那人简单地告诉她要注意什么标题、开头、结尾呀,用语生动,准确之类的问题,就盯着她那已经微微突起的胸脯,竟伸手在她的身上摸了起来,吓得她急忙躲闪,没想到,他竟一把抓住了她,把她按倒在课桌上,解开了她的衣服,她喊了起来,谁也听不见,连校门也关了。他把她强奸了,把她的下体撕裂了,流出了很多血,幸亏离朝回走时天色已暗,裤子的痕迹已干涸。
那天是她这一生短短生命中最觉得耻辱的一天,最痛苦的一天,下身还在剧烈地疼痛,那人狰狞的面目,阴毒凶狠,还声言她如果说出去,她的名声从此毁掉,他还可以说是她故意勾引,因为他是个单身男人,毁坏她的名声。
胡桃花只得从此辍学,不敢再到学校。她母亲和小姨都怕她名声从此毁掉。对一个女子来说还有啥比名声更重要。名声毁了,不仅个人毁了,往后连个男人都找不到,没一个家。她从此与读书无缘,只能在家务农,有机会再找个男人嫁了,使这事从此人不知鬼不觉地悄悄过去,怕名声败坏。
一想到自己年幼的悲惨命运,一想到自己从此不能读书,从此断送了自己的理想和希望。如今种了桃树,重新播种了希望,又成了投机倒把和资本主义,还成了破鞋与向树睡觉。她忍不住伤心地大哭一场,命运为何如此对自己不公。向树她喜欢,但从未有过非分之想,不是因为他小,年龄相差,而是他太单纯,人品太好了。到向家村来第一个来帮助她的人是他,过后累次相助的也是他。多善良的男人,按说她自己非常喜欢他,喜欢得有种想入非非的感觉,但她总觉得自己肮脏,怕玷污了他那干净如玉的身躯,所以她不敢有非分的念头。但向明福为啥要往自己头上泼脏水,诬陷她与向树呢。她不敢再往下想,但她知道眼下的向家村比后山村好,只要自己顽强地活下去,忍辱负重,总归还有希望,至少在这儿不饿肚子,省下的大米还可捎回家供养后山村的亲人。至少还种了近百棵桃树,只要投机倒把这种东西不永远压在头上,总会硕果累累。至少还有向树肯帮自己,在向家村就不是孤独一人,像瞎子一样乱撞,人生总会有走出一道生的希望。她只是不知道向树此时怎么想,怕不怕大家的冷嘲热讽,怕不怕大家说他乱搞破鞋。如果怕了,她最怕的就是他从此远离自己,不理她了。
她想了很多,眼泪流干了,小黑娃也跑去狗窝里乖乖地睡了。她靠在门框上,彻夜不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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