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桃花嫁接的桃树长出嫩芽,长成枝条,长出了叶片。到了秋季,虽然不算枝树茂盛,但已经生长得有模有样,第二年一开春,近百棵桃树,满树繁花,朵朵鲜艳,可爱,与一般的桃树花的花并无多大的区别。所以村里人看了后都说,看你胡桃花种这么多桃树干啥,结了果又像村里东一株,西一株一样长满毛桃,谁都不吃,只能摘回去喂猪,当猪食用。而只有向树父亲看了后对向树说,胡桃花种的桃树开的花有些不同,除了花的大小外,闻着还香,可能要结大果,有可能味道比那些毛桃子好吃。向树都看不出有什么不同,父亲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他就是个看门道的人。
早年,父亲在农业培训班呆过,跟技术员学过水稻栽培,育种,也听那技术员讲过果树的嫁接。那技术员说,无论什么植物,只有通过不断的筛选、嫁接才能培育出好的品种。只不过公社和区里规定向家村附近的几个大队,远近的生产队的主要任务是生产水稻,提高水稻产量,保证公社和区里下达的完成的公粮指标和任务。队里现在种植的水稻也是经过很多次的筛选,培养的优良品种。所以他才没有再关心果树的改良和品种培育了。而且果树早已不是队里生产的任务,连副业都谈不上,所以就没有再关心它的人了。
听父亲这么一说,向树估计他和胡桃花打的赌要输了。当然他不敢跟父亲说他跟胡桃花打过赌,只是悄悄地观察那些桃树生长的情况。果然挂果了,刚开始看起来与村里其它无人照顾的野生桃树没结的果没啥区别,可是长了一段时间,向树感觉不同了。她这近百棵桃树挂的果,长得比那些无人管理的桃树好,那些树上挂的果虽然比她管理的桃树多,但总是长不大。当胡桃花种的桃子长到拳头大小时,那些果子也才比核桃大点,好可怜呀。
“桃花姐,我输了,你说该怎么办?反正我说过,只要不跟你睡觉,我什么都干。”向树低头说。
“我才不要你跟我睡觉呢,跟我干,桃子熟了,帮我挑到街上去卖,卖了钱我请你吃饭,不光吃豆花饭,还请你吃凉拌白肉。”胡桃花笑了笑说。
胡桃花还告诉向树今年结的果不算多,百多棵估计有千多斤,一棵最多一二十斤。往后几年,只要修枝,施肥管理得好每棵树要产三四百斤,百多棵就是二三万斤,一斤一元,就是两三万,一亩地二十棵树是六七千斤,就是六七千元。
“我的妈呀,那么多钱?”
向树惊得睁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向家村的水稻那时算全公社亩产最高了,每亩也只有四五百斤的产量,每斤水稻只值几毛钱,而种一亩桃子就要产几千斤,天啦,卖的钱是水稻的十倍、二十倍、五十倍。他简直不敢相信她的算法。
桃子成熟了,又大,又鲜艳,水滴滴,娇嫩得仿佛一碰就流出汁来一样。向家村的人这才羡慕起来,都说胡桃花能干。胡桃花喜笑颜开地摘了些请那些来看的人品尝,果然味道不错,又甜,甜得蜂蜜水一样,香得沁入心扉。向树父亲母亲拿在手里舍不得吃,他告诉向树,这果子好,担到镇上去肯定能卖大价钱。胡桃花说她还给这桃子取了个名字,叫向家桃。专门给周二婶摘了一篮子,叫她带回家去吃。
第二天一早,天才刚亮,向树就帮胡桃花摘了满满两大挑的桃子,担了就往山下镇子去了。累得满头大汗,到了镇上,找了个显眼的地方,放下筐子。闻到桃香味,就围了些人上来,一见这桃子就不肯离开,问多少钱一斤。胡桃花回答一元一斤,好多人都嫌贵了,人家毛桃子才一两毛钱呢。也有人见过这么可爱的桃子,也舍得掏钱买过一两斤尝尝,果然一吃就说好吃,好香,又引得些人掏钱买桃。胡桃花负责称重,二、三个就一斤多,向树挂了个书包,负责收钱,不一会,就卖出三四十斤桃子。
“散开,散开!”突然几个红袖套的人把买桃子的人驱赶开,把胡桃花和向树围住。
“你们是哪里来的?”一个男人站到前边问。
“向家村生产队的,卖桃子违法吗?”向树向前护住胡桃花说。
“咋不违法,你们这叫投机倒把。”那人不容解释说。
“我们自家种的,啥叫投机倒把?”胡桃花不服地说。
“自家种的也不行,全部没收了。”那人吩咐说。
一筐桃子滚翻在地,滚出去的桃子被捡了拿走了。另外三筐桃子就被没收了,连借来的秤也一并没收。
胡桃花吓得坐在地上,伤心地嚎啕大哭起来。向树不服气,追赶着跑去,一跑进工商所,只见那些人正拿了桃子在吃,边吃边笑。可能是味道好的缘故,那些人吃得满嘴都是桃汁,模样丑陋极了。胡桃花也赶了过来,在那院里和向树一块和那帮人吵开了,很多赶场的农民也跑了进来看热闹,把那院里院外都挤满了。
“简直是强盗,光天化日抢人家东西!”向树气愤极了,大声骂道。
“谁叫你们投机倒把,走不走,不走就叫人把你们抓了游街!”那个领头模样的人说。
“你敢,游就游,游我也要骂你们强盗,光天化日抢东西。”向树血气方刚,不怕事说。
胡桃花一听要抓了游街,腿都吓软了,赶紧拉向树说:“我们走,惹不起他们,找地方告他们去。”
当向树不顾胡桃花的劝说,还在争吵,有两个背枪的武装民兵进来,手臂上戴着“治安”的红袖套,拿了绳子要捆向树。这时一直在旁边看热闹那个眼睛有点斜,穿四个兜的供销社主任站了出来。
“算啦,刘所长。”他对那个领头的人说,“乡里乡亲的,何必大动干戈。东西没收了就算了,又不是阶级敌人,人就不要捆了。”
“行,看在陈主任的面上,你们走吧,再不准到镇上来投机倒把。再碰见就不是全部没收这么简单了,还有罚款,拘留押着上街游行。”
胡桃花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向树拖了出去,周围看热闹的还没有散去,议论纷纷。
“你们是向家村生产队的吧?”那个陈主任从后边走了上来看着胡桃花问。
“是向家村怎么啦?”向树问道。
“是这样,你们把这么两大挑桃子弄来卖,现在有政策,就是投机倒把。”那个供销社陈主任,眼睛还是色眯眯地盯着胡桃花看。
“多少才不算投机倒把?自家产的为啥不行。”向树又问。
“几斤十来斤,吃不完的才来卖才不算。你们树上还有多少桃子?”陈主任又问。
“估计还有几百斤吧,怎么啦?”胡桃花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地说。
“卖到供销社来,就不算是投机倒把。”那个陈主任说。
“知道啦,我们走了。”向树拉了胡桃花急急忙忙走了。
第一次摘的桃子两百斤只卖了十多元钱,其余全部被没收了,剩下的桃子全部卖到供销社。那天她和向树回家的路上,又走到那个水潭,她又去泡澡,向树又坐在路边替她望风。这次她坐在水里,伤心地嚎啕大哭,悲切地诉说着命运的不公平,辛苦的付出又一次遭受沉重的打击。原本以为要开始收割美好,梦断了。向树站在路边,好说歹说劝了好久,费尽了口舌,才使她停止了哭泣,穿了衣裳,一道默默地朝向家村山上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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