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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08/6/28 作者: 莫陌 热度: 89421
  1
  
  “总之,很谢谢你。”20点7分30秒
  
  “什么?”20点7分35秒
  
  “……呃,就是谢谢你帮我跳墙。”20点7分50秒
  
  “哦……没什么。”20点8分
  
  窗外看不清的夜空里,涌出飞机掠过的巨大而悲凉的轰鸣。少年的手机响起。收到了莫名的短信。
  
  终于在短暂的思考过后,少年按下了回复键。
  
  2
  
  校园内杂乱的声响在耳边回荡。门卫的大叔还在检查着过往的学生的着装情况。被检查到的没有穿校服的男生还在乐此不疲的做着解释。而大叔早已将纸带笔摊在桌面上,不耐烦的说:签字吧。
  
  头顶上是一片湛蓝的天。像一汪沉静的湖水,泛开细细的波痕。最终化成不知飘向哪儿的云朵。
  
  直到上课铃粗钝的声响。一切才归于平静。
  
  叶千千已经分不清是第几次迟到。门卫的大叔丝毫没有放松警惕。所以自己也不会有逃过其视线的隐形技能吧。不能再给班级扣分了。叶千千终于在几经犹豫之后,选择了眼前这条道路。
  
  那就是跳墙。
  
  3
  
  如果说世界上真的有卖后悔药,大概叶千千就不会处在这样一个进退两难之地了。比起现在这样糟的状况,叶千千宁愿选择在门卫大叔的考勤值日表上签上自己的大名。连会给自己班级扣分也不在乎了。
  
  可是叶千千却偏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2米半高的墙,底下是跳远用的沙坑。而叶千千坐在墙头上,有碎玻璃渣子勾住了群角。
  
  叶千千想了许多足够坏的可能。也许自己要呆在这里一上午,直到放学的学生将她救下。也许自己会跳下来,但裙子会被扯烂,而自己要尽量不被发现一上午保持一个姿势不动地坐在教室里。
  
  但如果发现自己的是老师呢。
  
  如果在教室里老师要叶千千站起来回答问题呢。
  
  如果任何一条发生了的话,那将是叶千千这平凡一生中最大的污点。
  
  4
  
  “同学还好吧。”
  
  叶千千回过神来,猛地低下头。像看到救星一般,叶千千激动地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少年的嘴角微微上扬。阳光照在亚麻色的头发上,好像轻轻地波动起来。
  
  少年看着叶千千额头上细密的汗珠,轻轻地笑了笑:“是遇到麻烦下不来了么。”
  
  叶千千迅速地点了点头。
  
  最后少年伸出手。温柔地说道:“来,我帮你。”
  
  5
  
  还好的是,老师在叶千千推开门,羞涩地小声说出“报告”时,只是多瞪了她几眼,没有再多说什么。
  
  而更庆幸的是,叶千千既没有等到中午放学时有人来救她,也没有把裙子扯烂。
  
  只是。那个漂亮的少年。竟没有对他说声谢谢。叶千千心里不由觉得由些遗憾。就像完美的情节后没有来得及写上结局的故事。读起来再怎么脍炙人口也总觉得缺了什么。
  
  密度为80%的阳光在窗台上盛开。像植物恣意生长的勃勃生机。
  
  6
  
  叶千千没有再迟到过。只是每天走进校园里,总会不由地朝练习跳远的沙坑望去。每次除了墙角几朵不起眼的小花以外,再也没有留住叶千千眼光的东西。
  
  好像那天早上的邂逅只是一场梦境。主人公是叶千千和那个不知名的少年。
  
  连叶千千着急而紧张的表情都是那么清晰。还有少年清澈的眼眸和留在手指上的温度。仿佛一下子都明显起来。
  
  叶千千举起手,朝着没有人的沙坑,信誓旦旦地说:“至少这只手可以证明那不是梦境。”
  
  那真的,不是梦境。
  
  7
  
  有很多东西,很多人都难以形容。比说说某一单纯的情感,比如说幸福,比如说爱。那一种轻轻来过你的心里,也许在那里生了根,发了芽,你却还是不能够看仔细的东西。就是包括叶千千也不能形容的情感。
  
  如果那一种情感叫喜欢。
  
  是不是就像土地上任意生长的那些小植物。就像叶千千从未注意到过的,已在心上发了芽的东西。
  
  就像来来往往的过客。谁也没有偏过头仔细的瞧过它们。
  
  8
  
  终于叶千千还是在千人的校园内见到过那个少年。或者说是,也许两个人之前曾经无数次地擦肩而过,只是这次不再是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碰面。
  
  至少少年是微笑地朝叶千千点了点头。算是一种朋友打招呼的方式吧。
  
  可是如果可是算是朋友。却竟然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呢。
  
  叶千千还是迟钝的伸出手。微笑着挥了挥。即使少年此时已经远去。叶千千还是一样觉得开心。甚至比老师夸叶千千越来越守纪律没有迟到的时候还开心。
  
  大概是因为这种开心里混杂着一种叫做幸福的东西吧。
  
  其实都是因为你呢。想尽量不要在你的记忆里产生这个女孩不守纪律爱迟到这样一个糟糕的形象吧。
  
  于是叶千千感到了一种小小的满足感。
  
  9
  
  因为是广播站材料记者的缘故,叶千千认识了站长袁静学姐。一个善良活泼的比叶千千大一级的学姐。也是非常照顾叶千千的。
  
  不管怎样,叶千千都十分卖力地帮学姐寻找需要的任何材料。
  
  只是那时候,叶千千还不知道,袁静学姐与少年是同一班级。
  
  10
  
  “千千,班级晚会要到了,有什么好的想法吗?”学姐微笑的站在楼梯口看着叶千千,手里还抱着一大堆材料。
  
  叶千千努力地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我发现你的点子都很有创意耶,我们也快毕业了,想把班级晚会弄得精彩点,所以姐姐先想到了千千呢。”袁静学姐说话还是那么温暖。像三月的春风,温度刚刚好。
  
  叶千千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一定会帮学姐想的。”
  
  “那好哦!学姐先谢谢你啦!”袁静学姐抱着材料向广播站走去。
  
  叶千千轻轻地转过头。地上有一张照片。是刚才学姐不小心丢下的。叶千千刚想跑过去,却在瞬间愣住了。
  
  这是袁静学姐班级的集体照。而那个笑容温柔的被叶千千一眼认出的少年,在最后一排的正中间。
  
  依旧是明亮耀眼。
  
  11
  
  英语老师在讲台上滔滔不绝地讲着语法知识,叶千千却出了神。窗外的枝丫长满了翠绿的嫩叶。阳光顺着它们的线条落到桌面上,形成了大大小小不同的光斑。在桌面中间来回移动。
  
  叶千千用红笔画下了老师讲的知识点。思考了一下又在后面加了一个小小的三角号。
  
  “fall in love with……”解释为“爱上……”
  
  Fall in love with……省略号后面应该添什么呢。
  
  起风了。树叶刷刷地响着。像是歌曲里简单的旋律。一点一点的清楚起来。
  
  12
  
  云朵在静悄悄地运动着。除非仔细看才会看清楚的速度变化着各种不同的姿态。
  
  有时竟像叶千千头发上的花朵发夹。只是叶千千从来不知道。
  
  学校今天下午被安排上了活动课。叶千千就呆在袁静学姐旁边整理材料。
  
  因为还没有适合的点子,学姐拉着叶千千到操场闲逛搜集灵感。
  
  操场上有唧唧喳喳玩耍的孩子。还有围成的大大小小的圈子在踢毽子的女生。还有在打篮球的男生。
  
  叶千千突然觉得这个烦闷的校园有时看起来还真美。
  
  在一伙打篮球的男生中间,少年穿着白色的运动衫,撩起的衣袖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亚麻色的头发湿湿的贴在脸颊旁边,却被赋予了另外一种美感。
  
  叶千千笑着说:“你看他们篮球打得多好呀!那个穿白色运动衫的男生打球很棒呢!”明明拼命的想问关于他的事却还要装出一副只是随便问问的表情,叶千千装作平静的笑着。
  
  “哦,李醒超呀!他打球很好的,而且学习一级棒,人也超热心的。”袁静学姐赞叹的说着。
  
  李醒超?真的是他吗?
  
  叶千千反复的念着,李醒超,李醒超。
  
  13
  
  在那天以后,叶千千的生活仿佛有了一个细微的转折。
  
  每当人群中出现“李醒超”的时候,她会条件反射地去寻找。
  
  像是逐渐成形的习惯,在没有被察觉的任何情况下,悄悄地生长着。
  
  微乎其微的关系。存在着某种程度上的依赖。
  
  叶千千本想着能够知道他的名字,已经是一件连她做梦都会笑出声的事情了。可是,叶千千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还可以拥有他的手机号。
  
  这算是叶千千17年的时光中,最开心的事了。
  
  14
  
  袁静学姐准备了同学录让叶千千写。叶千千非常开心的接受了。毕竟是被别人想着的,记着的。
  
  被人可以这样的记得,也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呢。
  
  “请写下想对他说的话。”
  
  叶千千托着下巴想着,该说什么好呢。写“祝你越来越漂亮”又或者是“学习进步”之类的,好像在写生日卡片一样。
  
  最后叶千千决定翻开前面的几张作为参考。
  
  一页,两页,第三页上面,第一栏姓名的地方,写着李醒超。清秀的笔迹,简单而温柔,真的是字如其人呢。
  
  好像呼吸都明显欢快起来。能够和他写在同一本同学录上,也算是一种幸福吧。
  
  又或者可以说,是一种荣耀吧。
  
  叶千千往下看着,看那到了他的手机号。该记下来吗?
  
  还好叶千千的身边没有别人,不然她也没有聪明的大脑能够迅速的熟记下来。
  
  叶千千将写好手机号的纸条小心翼翼的塞进口袋里。因为紧张脸颊飘上几朵红晕。
  
  叶千千心里却是既高兴又紧张。
  
  高兴的是,自己可以与他像朋友一样交流了。担心的是……
  
  好像没有理由担心什么。但一切的太过顺利总是让叶千千在喜出望外之中有隐隐的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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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千千打开手机盖,又慢慢合上,这样的动作重复了n次。因为实在找不到任何适合的可以作为开场白的语句。
  
  不然就直接打上“你好,我叫叶千千”这样的句子吧。这会不会显得太过故意呢。
  
  叶千千在删掉一次次的语句之后,决定了就直接对他说声“谢谢”。他帮助过跳墙的女生应该就只有叶千千自己吧。
  
  显示了“发送成功”后,叶千千却不住地紧张起来。
  
  少年的手机响了。是条陌生号码发送来的。
  
  少年不解。而叶千千却在那头兴奋地打着“谢谢你帮我跳墙”的句子。
  
  “发送成功”。
  
  也许是自己忘了吧。毕竟自己帮助过很多人。
  
  于是,少年按下了回复键。
  
  16
  
  树叶底下埋藏着氤氲的水汽。湿润的仿佛可以拧出水来。
  
  叶千千的心情好的不得了。
  
  我是李醒超的朋友。我们曾经发过短信聊天呢。
  
  这样想着,竟莫名的悸动起来。
  
  这样的话,当他朝我微笑地时候,我也可以名正言顺地向他点头招手吧。或者也可以理所当然地对他说“你好,李醒超。”
  
  可偏偏叶千千在校园里再也没有碰到过他。
  
  17
  
  记得学姐说过,李醒超的学习一级棒。那么,考上奥赛班就没什么问题吧。
  
  这样的话,高中时也就会继续留在这个校园里。叶千千又可以在校园里碰到他了。
  
  也许他最近没有出现的理由,是忙着复习吧。
  
  叶千千笑笑。阳光静静地照射下来。
  
  《星空下的婴儿》中有这样的一句话——
  
  我们每个人都是某人一生的至爱。
  
  叶千千用红笔画了下来。
  
  我们每个人都是某人一生的至爱。这句话写的太好了不是么。
  
  叶千千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这样一个很蠢的问题。
  
  李醒超会是哪个人一生的至爱呢。
  
  每个人都是可以的吧。
  
  18
  
  下课铃响了。走廊里变得吵闹起来。
  
  是一星期中最无聊的升国旗时间。
  
  头顶上飞过学校里养的鸽群。停落在房檐上,互相亲昵地啄着彼此的羽毛。背着阳光形成了小块的阴影。
  
  叶千千无聊地站在人群中。闭上眼睛打着盹。
  
  直到校长高声念起考试情况时。叶千千猛地醒过来。
  
  “李醒超,奥赛第一名。”
  
  叶千千开心得像是校长在公布她的名字一样。果真是优秀的人呢。
  
  “那么,请李醒超上台领奖。”
  
  叶千千努力地踮起脚尖,向讲台望去。想着他还是会顶着一头亚麻色头发那样温柔地微笑么。
  
  可是。站在讲台上拿着那张“李醒超第一名”的耀眼奖状的人,是一个黑色头发,皮肤黝黑的男生。
  
  是错了吧。是男生拿错了吧。
  
  一定是弄错了。
  
  叶千千看着那张耀眼的奖状,被阳光直直地反射进叶千千的眼眸。
  
  刺眼的快要掉要泪来。
  
  叶千千没有想到,那天打篮球的有两个穿白色运动衫,是他和李醒超。
  
  为什么在这小心翼翼地进行着的情节里,被生硬地加上了一个转折。如同大提琴般悲凉的哀鸣里,竟有些戏剧般的滑稽感。
  
  少年和被赋予的那个名字重合在一起。又被生硬地分开。名字归回到自己的主人身上。
  
  而那个真正的少年。却还是没有一个让叶千千能看到的名字。
  
  所以那些短信,经过沿途的风景,带着一个小小的心愿,发送到的目的地,终究也不是他了吧。
  
  一切都是我的错呢。
  
  都是一个错。
  
  19
  
  学校里的公布栏里换上了新的海报。叶千千再也不会挤在人群,眼睛却只看到那个名字。那个被她在心里喊了千百次的名字,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在“李醒超”名字的下面,才是少年真正的名字。少年考上了中英联程班,现在已赴英国读书。
  
  只是叶千千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些。
  
  就像是那个“错”所带来的惩罚。
  
  即使知道这些,又能怎样呢。
  
  在那个与叶千千遥遥相望的国度里,老师讲到“勇敢”的时候,少年突然想起了她。
  
  好像很久都没有看见她了吧。
  
  她现在还会迟到吗。还会因为迟到而选择跳墙么。
  
  其实那天自己只是拉着她,是她自己跳下的。连她自己也觉察不到的力量吧。也许是握着一个人的手,就突然有了安全感吧。
  
  真是一个勇敢却脆弱的女孩呢。
  
  少年微笑着。亚麻色的头发闪闪发亮。
  
  20
  
  叶千千在经过6个月零15天的时候,又一次迟到了。
  
  她坐在高高的墙头上,没有再想“会不会等一上午”或者“会不会扯烂裙子”
  
  的坏想法。
  
  而是想到了这样一句话——
  
  我们每个人都是某人一生的至爱。
  
  总之还是没有知道你的名字,也没有好好地对你说声谢谢。只是你不再出现的时候,我才明白那句话的意义。
  
  也许17岁的今朝,是我这一生的至爱。
  
  也许那个曾经握着我的手,帮我跳墙的你,是我17岁今朝里的至爱。
  
  “同学还好吧。”
  
  叶千千低下头。看着亚麻色头发的少年仰起头温柔地看着她,仿佛被阳光照耀着的光滑皮肤上细小的绒毛都看的一清二楚。
  
  如果我从未见过你,日子还像现在这样美好么。
  
  少年伸出手。
  
  叶千千却忍不住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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