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下了几天的雨,几乎把整个甪直镇都给冲刷得一尘不染。今晚的月亮好不容易挤出了半张脸,将镇上的青石板路照得油光锃亮,虽然已过了寒冬,但深夜里依然还是会让人觉得有些砭人肌骨。强顺贸易公司不远处的几棵古树虬枝峥嵘,黑漆漆的枝条犹如一条条巨蟒互相交错盘旋,张牙舞爪地在黑暗里露出狰狞。几只乌鸦站在枝头,睁着通红的眼睛警惕地四处张望,突然,一阵冷风刮过,夹带起一股令人窒息的阴冷。
一个身穿大红色花袄的中年女人失魂落魄地在青石板路上吃力地爬行着,她满脸是血:“救……救命……”
“跑啊!我给你机会跑!”
“对,有本事你现在就赶紧跑,否则一会儿别说哥儿几个不给你机会!”
女人听到这话,咬着牙使劲地往前挪动,只可惜十根手指在光滑的石板上根本使不上力,半天才爬了不到两米远。
“哈哈哈,你看她,就跟只癞蛤蟆一样!”
“哼哼,今天就让她彻底变成一只死癞蛤蟆!”一名年轻男子从背后一把将女人半提了起来,另一只手死死拽住她蓬乱的头发,“她不死,我们就过不安生。”男子看了同伴一眼,随即,雨点般的拳头落在了女人身上。
月亮再次钻入厚厚的云层里,一切都被黑暗吞噬,就连一丁点儿的微光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不要!”一阵凄厉的尖叫打破了午夜的宁静。一个赤裸着上半身的男子平躺在床上,他猛地睁开满布血丝的眼睛,伸出一只颤抖的手,在黑暗中摸索到床头柜上的一个小塑料瓶,随即迅速拧开,一股脑地将药片倒进嘴里。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做同样的噩梦了。
天剛蒙蒙亮,一阵熙熙攘攘的人声和短促刺耳的警笛声使原本静谧清幽的甪直镇一下子热闹起来。强顺贸易公司的大门口围了很多村民,最外面的人费力地探着脑袋,只见大铁门里几个警察正在走来走去。
“哟,这里面怕是出啥事儿了吧?”一个秃顶的村民不紧不慢地问。
“怎么,你不知道吗?听说是出人命了!”人群中立刻有消息灵通的人回答道。
“啥?谁死了?”秃顶村民问。
“好像是谢自强。”那个消息灵通的人说。
“啊?不可能吧,我昨天下午还看到他跟他老婆在一块儿呢。”秃顶村民一脸惊愕地看了他一眼。
“我说你不会是看走眼了吧?”一个妇人插话进来。
“怎么会看走眼,我看见他们夫妻当时还大吵了一架呢!”秃顶村民双手叉腰,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样子,“你们说会不会是他养小老婆的事儿被他婆娘发现了,然后就……”他边说边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听说今天凌晨一点多的时候,有人在镇上的医院亲眼看到强顺公司的保安把谢自强抬进来的,当时他浑身都是血,医生看过之后就说人已经没了。”消息灵通的村民小声说道。
“那知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秃顶村民提着嗓子问。
“听说是被人活活打死的。”消息灵通的村民说这句话的时候刻意压低了声音。
“我去!谁这么大的胆子?”秃顶村民大声喊了一句。
“就是啊,难不成是……”
“嘘!”
突然,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一个个瞬间变成了哑巴,惴惴不安地左顾右盼,像是害怕惹祸上身。
一间敞亮又略显奢华的办公室里。
“警官,这些都是关于谢自强的材料。”莫少聪和傅丽带着一队警员刚到强顺贸易公司没多久,一名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子便将一个薄薄的牛皮纸档案袋交到了莫少聪手上。“谢自强的大儿子谢正刚和小儿子谢正雄都已经知道了,他们这会儿正从上海赶回来,还有谢自强老婆陈美云那边,我们也已经安排人去安抚了。”
“你是陆天明吧?”莫少聪凝视着眼前的中年男人。
陆天明赶紧点头:“是的,警官,我叫陆天明,是这家公司的负责人。”
莫少聪掂了掂手里的文件袋,意味深长地看了傅丽一眼。
傅丽走到陆天明面前:“这里面的材料都齐全吗?按照程序,你这里所有的电脑和文件都需要留下来接受我们警方的检查。”
“陆先生请让公司的人暂时都待在楼里吧,我们会给大家一一做笔录的。”莫少聪接着傅丽的话说。
听罢,陆天明只得点点头:“好的,那我去通知大家一下。”说完,他便走出了办公室。“哎,这下也不知道要搞到什么时候了,真是晦气……”陆天明边走边不停地抱怨着。
此时,一名年轻的警员匆匆跑进了办公室,把一个物证袋交到了莫少聪手里:“报告莫队,死者额头上有两个红色的数字。”
莫少聪眉头紧锁地看着物证袋里的照片。
“你没事吧?”傅丽很少见到莫少聪如此焦虑和不安。
“哦,没事。”莫少聪回过神来,随即把谢自强的材料和证物袋都小心地收了起来。“走,我们去接待室做笔录吧!我有预感,这回有的忙了。”莫少聪对着傅丽微微一笑。
“你最后一次见到谢自强是什么时候?”
陆天明愣了一下,用手扶了扶金丝边眼镜,想了一会儿说:“昨天下午谢自强跟他老婆一起来过公司,好像是三点多来的,不到六点走的。”
“这期间你们都在一起吗?”莫少聪摸了下鼻子。
陆天明点点头:“对,因为当时我们一直在对账,所以除了上厕所之外基本都在一起。”
“对账?”
“是的,谢自强是我们公司最大的股东,十几年的老交情了,一直都合作得挺愉快的。”陆天明强调自己和死者的关系不错,或多或少是想撇清些嫌疑。
莫少聪当然看得出来,他瞥了傅丽一眼,傅丽自然心有灵犀,开口问道:“陆先生,请你简单说说你跟谢自强之间的生意吧。”
“我们开公司的初衷就是想为村民们服务。十几年前,我们这里还属于贫困地区,村里人靠天吃饭,温饱都成问题。”陆天明干咳几声,“后来啊,就有人想出主意,让大家把种的东西都集中起来,交给村里几个脑子好、有办法的人通过网络销售。这么干确实挣到钱了,于是,村里又新增了很多农副产品项目,生意也越做越大了,最后就有了这家公司。”
“这么说,谢自强也是当年参与这个项目的人?”莫少聪听得非常仔细,几乎没有漏掉任何一个字。
“是的,说实话,没有他也不可能有这家公司。”陆天明告诉莫少聪。
“那你们还有其他的合作者吗?”莫少聪问。
“就我们几个,还有就是……”陆天明欲言又止。
“怎么,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吗?”傅丽插了一句。
“不,不是警官,一开始确实有很多村民都参与了这个项目,但是后来大伙儿都把股份卖给了谢自强。毕竟做生意有风险,老百姓都觉得只要有钱赚、能吃饱就行,谁也不想承担风险。”
“那你呢?”傅丽接着陆天明的话问,“陆先生,我知道你是村干部,也是这家公司的负责人,我想知道当年大家转卖股份给谢自强的时候,有没有出现过什么利益纠纷?”
“这个……”陆天明一时语塞,莫少聪敏锐地察觉到这背后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陆先生,把你知道的情况都如实地告诉我们,才可能帮助我们在最短的时间内侦破案件,将凶手绳之以法。”莫少聪盯着陆天明说道。
“放心!警察同志,我一定会全力配合警方的。”陆天明赶紧回答道。
“来,吃点儿东西吧,从早上出警到现在你还没吃东西呢。”回到局里,傅丽便把两个肉松饭团递给了莫少聪。
莫少聪接过饭团,把谢自强的材料也放在桌上:“根据法医的初步推断,谢自强的死亡时间在昨晚十一点之前,身上没有锐器伤,以现场的情况来看很有可能是仇杀,而且这个陆天明对我们隐瞒了重要事项。”
办公室的墙上挂着一块白板,最上边贴着一张谢自强的照片和他被杀现场的照片。照片左边写着张洪涛、郭福顺还有李金梅,右边写着陆天明和陆子野。莫少聪一边啃着饭团,一边在白板上画着人物关系图。
“嗯,虽然陆天明说谢自强生前曾和张洪涛、郭福顺还有李金梅等人发生过股权转让方面的矛盾,但我觉得仅凭这些不足以给谢自强招来杀身之祸。”
傅丽在一旁赞同地点了点头。
“所以,我们还得去村里挨家挨户走访一下,看看能找出什么线索。对了,对于那两个血色数字,你怎么看?”莫少聪望着傅丽。
“我认为很有可能是凶手留下的。”傅丽啃着饭团说。
“你觉得凶手为什么要在谢自强的额头上留下这两个数字?这两个数字又是什么意思?”
傅丽想了一会儿说:“如果我是凶手的话,杀了人之后留下一些符号,多半是对警察的挑衅。”
“那有没有可能不是凶手留下的呢?”
“不是凶手干的,难道还是死者自己干的?”
“一切皆有可能,至少说明这个案子不简单啊。”莫少聪意味深长地说道。
“你看这个,这是在案发现场找到的,后来查了,是一种精神疾病用的镇静剂。”傅丽指着一张照片说道。
“精神疾病……”莫少聪摸了摸鼻子,“这样,你立刻联系医院,查一查有谁近期开过这样的药,我相信开这种药的人并不多。”
就在莫少聪和傅丽开始对附近的村民进行地毯式走访时,又发生了一件怪事,陆天明的儿子陆子野突然不见了。同时,医院也来了消息,陆天明和陆子野都开过这种药物!
“陆先生,我们又见面了。”莫少聪再次见到陆天明时是在公安局的接待室里。
“莫警官好,傅警官好。”相比上次,陆天明今天的状态明显老实了许多。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你儿子不见的?”莫少聪开门见山地问。
提到陆子野的时候,陆天明一下子变得异常激动:“警察同志!哦,不,莫队长,你一定要救救我儿子!”陆天明用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虎子可不能出事儿啊,他是我们陆家唯一的娃……”陆天明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莫少聪目光如炬地瞪着陆天明:“你为什么觉得他会出事?”
“这……这不是谢自强才刚出事吗,凶手又没抓住,说不定是同一个凶手啊,一个杀人狂!”陆天明面部有些狰狞。
“杀人狂?现在陆子野只是暂时失联,也没有人发现你儿子的尸体,这么说还为时太早。”莫少聪的语气保持着冷静。
“但谢自强前脚出事,后脚我儿子就不见了,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傅丽立刻反问道:“我也觉得不太可能会如此巧合,所以,你儿子是不是跟谢自强的死有什么关系?”
刚才还情绪激动的陆天明被傅丽这么一问,整个人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老陆,平时谢自强跟你儿子有来往吗?谢自强是公司的大股东,你儿子跟谢自强之间多多少少会有接触吧?”莫少聪顺着傅丽的话问。
陆天明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不自然,他动了几下嘴,但始终没有发出声音。
“老陆?”莫少聪提醒陆天明如实相告。
“哦,谢自强为人比较大方、热情,虎子平时管他叫叔,他们偶尔会一起上上馆子、打打牌啥的,但也不是很密切的关系啊。”陆天明最后那半句话说得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谢自强出事之后,陆子野的表现有什么异常吗?”莫少聪问。
陆天明想了想,十分谨慎地答道:“当我把谢自强被害的事情告诉他的時候,他立刻就哭了,整整一个晚上都把自己关在房里。”
“你们没有安慰他?”傅丽疑惑地看着陆天明。
“我们也想安慰他啊,但虎子都是大人了,难道我还像跟哄孩子一样去哄他吗?”陆天明瞥了一眼傅丽。
“对了,这种药你见过吗?”傅丽把一个小藥瓶放在陆天明面前。
陆天明拿起小药瓶仔细地看了看:“氯丙嗪?这个应该是谢自强的吧。”
“谢自强的?这不是你跟你儿子开的药吗?”傅丽冷冷地看着他。
“是这样的,我们村里人身体好,医保卡里的钱基本上都用不掉,所以大伙儿平时会帮忙开药。”陆天明解释说。
“案发当晚你和你儿子在哪儿?”莫少聪再次将话题转移到谢自强的案子上。
“那天晚上我们一家三口都在家啊。”
“这个你看一下。”莫少聪将一张照片放在桌子上。
陆天明瞅了一眼便立刻挪开了视线:“这个我知道,是出现在谢自强尸体上的数字。”
“如果数字是凶手留下的,那你觉得这有什么含义?”
“22……”陆天明挠了挠腮帮子,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这个我实在想不出来。”
傅丽悄悄给莫少聪使了个眼色,她似乎已经从陆天明的眼神里知道了答案。
“好吧,老陆,关于你儿子的事情我们会留意的,一旦发现陆子野的行踪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你。另外,要是你能想起更多跟谢自强有关的事情,也请你及时向警方提供。”眼见没有任何进展,莫少聪只好下了逐客令。
“一定一定,那虎子的事就拜托你们了!”说到这儿,陆天明的声音又变得哽咽起来。
陆天明走后,莫少聪和傅丽立刻回到办公室。莫少聪拿起红色的白板笔,在陆子野名字的下方标注“失踪”。
“这个陆天明,儿子都失踪了,居然还跟我们打太极拳!”傅丽没好气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你怎么看陆子野?”莫少聪放下笔问道。
“不管是从时间上还是从逻辑上,我都觉得他的失踪肯定跟谢自强的死有关!”傅丽说得十分坚定。
莫少聪眯着眼睛:“可惜我们目前所掌握的信息并不多,陆天明嘴里估计很难弄出东西了,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加大对村民的走访力度,同时等待法医最终的尸检报告……”
“莫队!”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莫少聪赶紧过去开门。
“莫队,又死了个人!”年轻警员进来报告说。
一股强烈的消毒水气味从门缝儿中透出来,房间四周竖着一排排乳白色的医用杂物架,架子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废弃医用品,有些斑驳的天花板上挂着一盏老式的节能吸顶灯,若明若暗的白色光线艰难地从灯罩里透出来,令这本就十分瘆人的房间看起来愈加毛骨悚然。
谢自强的大儿子谢正刚就死在这镇上唯一一家医院的杂物间里。
莫少聪和傅丽赶到凶案现场时,警员们已经开始搜集物证了。果不其然,在谢正刚尸体的左手上同样发现了两个血红的数字。
“又是他!”莫少聪显得十分愠怒。
“这就是谢正刚?”傅丽看着一旁的警员。
“是的,死者谢正刚,二十八岁,谢自强的大儿子。”
莫少聪环顾四周:“谢正雄呢?”
“我们并没有发现他的行踪。”
“立刻对周围进行搜查,把守医院大门,严查所有进出的人员和车辆。”莫少聪立刻着手部署行动。
“照理说谢正刚和谢正雄是一起回来的,现在谢正刚死了,谢正雄又不见了,那么,谢正雄要么是被凶手绑架了,要么是逃掉了。”莫少聪说道。
“那你说有没有第三种可能呢?”傅丽若有所思。
“你的意思是谢正雄杀了谢正刚?”莫少聪皱眉道。
“你不是说一切皆有可能吗?”傅丽耸耸肩说。
莫少聪摇了摇头:“我觉得不可能。照目前情况看,杀死谢正刚的人和杀害谢自强的应该是同一个人。而且,谢自强被害时谢正刚和谢正雄都还没回来,所以不可能是谢正雄干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谢正雄现在随时都可能有生命危险!”傅丽的嗓音一下子提高起来。
“所以我们要立刻找到他,找到了他,也许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此时,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突然闯了进来:“杀人偿命!杀人偿命!”
“站住!”几个警员立刻围了上去。
“你是谢自强的妻子陈美云?”莫少聪紧皱着眉头问。
“杀人偿命!哈哈哈哈……他们都死啦!都死啦!”妇人声嘶力竭地叫喊着,双手不停地揪扯自己的头发。
“看起来她好像已经疯了。”傅丽说。
莫少聪吩咐道:“还好这里是医院,赶紧通知急诊室的医生。另外,再派几个警员陪着,务必看好她。”
“所有人都会死!都会死!”陈美云被带走的时候依然癫狂不止。
几辆警车在空荡荡的路上疾驰着,车顶上的警灯在漆黑的夜里闪着刺眼的红蓝光,一阵阵的警笛声划破夜空。
“这女人还挺惨的,才短短几天的工夫就遭遇了这么大的变故。”傅丽看着漆黑的窗外感叹道。
“这个陈美云看起来还挺年轻的。”莫少聪突然说道。
傅丽有些不以为然:“什么叫看起来年轻,她本来就是小三上位,好不好。”
莫少聪叹了口气:“谢自强的年龄都可以做她爹了吧?”
傅丽点点头:“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啊,谢自强也算是个土豪了,换个年轻的老婆也没什么不正常的吧。”
“问题就在这里。我记得张洪涛,就是那个秃顶,他的笔录里提到过,案发当天下午他看见谢自强和陈美云大吵过,据说好像是因为谢自强又在外面养小三,被陈美云发现了。”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傅丽一脸鄙视的表情。
莫少聪看着傅丽的样子感觉有些好笑:“根据陈美云的笔录,案发当天下午五点多,谢自强和她离开强顺贸易公司之后一起回了家,吃完晚饭,谢自强便独自外出了。陈美云说他每天都会在晚饭后出去买烟,然后在外面闲逛一圈,抽完了烟才回家。”
“他一定是去见小三了!”傅丽脱口而出。
莫少聪没有说话。
“她会不会在案发当晚尾随了谢自强,然后找机会把他给杀了?”傅丽猜测道。
“这点我也想过,但从谢自强的伤势来看,单凭一个女人是不可能做到的。”莫少聪摸了摸鼻子。
“如果是男人做的……对了,那个秃顶又是怎么知道谢自强那么多隐私和秘密的?你说他有没有可能跟那个小三有一腿?或者说那个小三就是张洪涛的女人?”傅丽开始了各种大胆的假设。“张洪涛因为自己的女人跟谢自强整天在外面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怀恨在心,于是逮到机会对谢自强痛下杀手。而强顺贸易公司应该就是谢自强和小三长期约会的地方,所以张洪涛便在那里杀了他。”
“那我问你,两个差不多年龄、身高和体重的男人,当他们发生正面冲突后,居然是谢自强单方面被虐打,你觉得这种可能性有多大?再说了,谢正刚的死又怎么解释?”莫少聪看着傅丽,一脸无奈地说。
傅丽一时语塞,她认识到自己这样的推测有点儿太不职业了,于是面露尴尬。
莫少聪此时露出了一丝微笑:“不过你说的也有可能,所以可以找张洪涛再多了解一下,没准儿还真有什么意外收获呢。”
傅丽突然抬起头:“对了,陈美云的笔录里还提到了,案发当天,谢自强在强顺贸易公司跟陆天明发生过争吵,还险些动手打起来。你说那天晚上谢自强会不会不是去找小三,而是去公司找陆天明?”
“不排除这种可能,如果是陆天明杀了谢自强,那么杀害谢正刚的也是他。只可惜这个小镇上几乎都没有监控摄像头,案发时间又都是深夜,根本没有目击证人,唯一可能目睹谢正刚被害的只有谢正雄,但现在谢正雄生死未卜,所以我们目前必须迫使陆天明提供不在场证明。”
此时,莫少聪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一看是警员万钟打来的,他赶紧打开免提:“喂,请讲。”
“莫队,验尸报告出来了,死者谢自强的死亡时间是在4日晚上22点左右,死亡原因是殴打导致内脏破裂出血,头部还受到过钝器重击,推断应该是榔头、锤子之类的作案工具。”
“嗯,还有呢?”
“还有,我们经过排摸发现,4日晚上,陆天明确实在强顺贸易公司出现过。”
“哦?”莫少聪怔了怔。
“我们还掌握了一条新线索,镇医院的护士说陆天明这几天都去过医院看病。”
“看病?”
“对,他好像是心脏病犯了,开了些药。”
“药里面是不是有氯丙嗪?”
“是的。”
“好的,我知道了。”挂了电话,莫少聪十分兴奋,“先不管陆天明是不是凶手,但我想我可能知道那几个数字的意思了!”他眯起眼睛看着傅丽。
“你是说……”
莫少聪点点头:“谢自强的死亡时间是晚上22点,而他的尸体上写着的正好是22。如果这个推断成立的话,那么,谢正刚应该是24点死的。只是,我还不明白凶手为什么要把他们的被害时间告诉我们。”
“陆天明不是说谢自强被害当晚,他们一家三口都在家里吗?现在可以证实他是在说谎了!”傅丽一下子精神了许多。
“走吧,我们现在就去强顺贸易公司。”
再次见到陆天明的时候,只见他整个人明显憔悴了许多。他穿着一件已经褶皱了的白汗衫,外面披了件深棕色呢子风衣,下边松松垮垮地套着一条完全不搭的睡裤。陆天明有气无力地给莫少聪和傅丽沏了茶。
这一切莫少聪都看在眼里:“想必你都已经知道了吧?”他决定用最快的方法一举击溃陆天明的心理防线。
陆天明始终低着头,良久才抬起仿佛灌了铅的眼皮,有些吃力地望了一眼莫少聪,随即默默地点了点头。
“我问你,4日晚上22点左右你究竟在哪里?”
“我……我一个人在公司值班。”陆天明无精打采地说。
“你之前说,当晚你们一家三口都在家里。”
陆天明耷拉着脑袋,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
“那么昨晚24点,你又在哪里?”莫少聪追问道。
陆天明愈加有气无力地说:“凶手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你昨天去过医院吧?”傅丽又给了陆天明一击。
陆天明一愣,随即说:“哎,人老了,身上的病也多。”
“你哪儿不舒服?”傅丽毫无表情地看着他。
“这儿闷得慌,总感觉有啥东西堵着。”陆天明捂着自己的胸口。
“是嘛,所以就到医院开了氯丙嗪?”
“是,我的确开了些氯丙嗪,但那是因为村里正好有人需要,让我顺带着帮着开的。”陆天明缓缓说道。
傅丽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我看你八成得的是心病吧。”
“警官,我确实是心脏不舒服啊!”此刻的陆天明就像个被冤枉了的小媳妇似的,满肚子委屈。
“看病的话应该有病历吧,可否让我看看?”莫少聪虽然是以询问的方式,但口吻却不容推脱。
“有,我這就去拿!”陆天明倒是爽快。
莫少聪打开病历,翻到最后一页,看见下方有医生的签字:夏峥。莫少聪和傅丽对视了一眼。
“看完病之后你去了哪里?”傅丽眼神犀利地看着陆天明。
“我……我看完病就回家了啊,昨晚我一直都在家里!”
傅丽露出一丝轻蔑的表情:“这句话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呢?”
“这次是真的!我老婆可以替我作证!”
“你老婆总不可能守着你一夜不睡吧?”
看着傅丽对陆天明不依不饶的样子,莫少聪打断了她:“陆子野后来跟你联系过吗?”
听到陆子野这三个字,陆天明一下子就黯淡下来:“没有啊……你们有他的消息吗?他是不是出事了?”
莫少聪摇了摇头,心底泛起了一丝怜悯:“现在谢自强和谢正刚先后惨遭毒手,谢正雄跟你儿子一样,此刻也下落不明,我们正在全力寻找他们,希望他们没事。”
“警官,这……这真是同一个凶手干的吗?”陆天明说话的时候嘴巴一直哆嗦。
“根据现场比对,推测作案的很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陆天明听了又是摇头又是叹气,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哎,可惜老郑家人都没了,否则,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莫少聪问。
“说不定凶手就是他!”陆天明的回答让莫少聪和傅丽都震惊了。
十二年前,甪直镇还是一个贫困地区,我在镇供销社当主任,镇上人均年收入还不到八百元。那时,谢家和郑家关系很好,郑福的儿子郑毅和谢正刚、谢正雄整天玩在一起,他们经常去河边摸鱼、去田里抓蟋蟀,农忙的时候两家人一起去收麦子、打稻子,郑福还是谢家两个小子的干爹。
后来,郑福想到了一个发家致富的方法,他知道供销社剩下了几台粮食加工设备,有一天他找到我,想以每年两百元的价格向我租借这几台设备。我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租给了他。没想到,自那以后郑福便经常去附近的村民家里,开始收购别人家多余的麦子和稻子,然后再用租来的设备进行加工,最后再把大米、面粉和面条等食用农产品卖出去,这样一年下来可以挣好几千元。
眼看郑家的生活条件越来越好,谢自强也来找我,希望以每年六百元的价格让我把设备租赁给他。说实话,我心动了,但郑福签的是五年的租赁合同,这才刚过去一年多,还远没到时候,这也令我感到十分为难。谢自强就硬塞给我一千元好处费,让我一定帮忙。我当时没收钱,但也实在拗不过他,最终还是答应了谢自强把郑福约到供销社当面谈谈。
郑福来了之后,坚持要把设备租用至合同到期。而谢自强却以设备是集体财产,应当大家共有为由,一口否定了郑福的租赁合同。毫无疑问,不管是郑福还是谢自强,都看准了这个发家致富的机会,谁也不肯退让,一度吵得面红耳赤,差点儿打起来。最后,我提出一个折中的办法,接下来先让谢自强承包两年,然后再由郑福承包两年,大家轮流坐庄,实现“共同富裕”。谢自强自知理亏,马上同意了我的提议,而郑福虽然占理,也有合同在手,但毕竟设备是供销社的,说到底还是我说了算,最终也只好极不情愿地答应了。
谢自强拿到设备之后,不仅沿用了郑福的办法,还把收购范围扩大到周边的村子,一年之后便盖起了厂房,添置了新设备,并雇佣村民进厂工作,一时之间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谢家和郑家在供销社谈判后就不再来往了,但最终令两家人交恶的原因是,谢自强并没有遵守承诺,他霸占了设备,也没有任何带着郑家一起致富的举动。
郑福自知上了谢自强的当,但当年都是口头约定,他也只能把怨恨往肚子里吞。可郑福的老婆王秀却不是逆来顺受的女人,她一向性格泼辣,也有些心机,实打实的上头一脸笑,脚下使绊子,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王秀哪里受得了这窝囊气,眼见自己的丈夫日益消沉,谢家却一个个眼睛都长到头顶上去了,她就下定决心要找谢家出口气。
陆天明将谢家和郑家多年的恩怨向莫少聪和傅丽娓娓道来。
“所以,你觉得杀害谢自强父子的是郑家?”莫少聪看着陆天明。
“如果郑福没死的话……凶手肯定就是他!”陆天明突然打了个冷战。
“郑福是什么时候死的?”莫少聪眯着眼问。
“他是……他是……”陆天明把手搭在了额头上,“对了,我想起来了,今天正好是他的忌日!是郑福回来了,郑福的鬼魂来索命了!”
“胡说,这世上哪儿有鬼!”傅丽回怼道。
“啊!”陆天明突然捂着自己的胸口,脸色惨白,“救……救命……”
“糟了,应该是心脏病犯了。”莫少聪赶紧上前帮他做心肺复苏,“快叫救护车!”
“你好,夏医生,我们是刑警队的。”莫少聪和傅丽安顿好陆天明后,一起来到了夏崢的办公室。
“你们有什么事情吗?”
“你现在有时间吗?”莫少聪看着眼前这位五官立体,身材挺拔的年轻医生,“我们想跟你了解一些情况,大概会占用你半小时的时间。”
“可以啊,那我们去楼下茶室谈吧。”夏峥看起来很随和却不失医生的那种严谨。
“听你的。”莫少聪礼貌性地点了点头。
夏峥跟同事交代了几句之后,脱去了白大褂,带着莫少聪和傅丽下了楼。
泡上茶后,夏峥主动问了起来:“两位警官想了解些什么?”
“夏医生,陆天明是你的病人吧?”傅丽问道。
“嗯,他身体不太好,最近来找我的次数挺多的。”
“你跟他很熟吗?”
“怎么说呢,也谈不上很熟,算是我的老病号吧。”夏峥回答道。
“他的病很严重吗?”
夏峥看了一眼傅丽,想了想说道:“怎么说呢,其实,我觉得他应该去看看精神科。”
“哦?为什么这么说?”莫少聪问。
“怎么说呢,他没有器质性病变,但确实有心脏病的症状,胸痛并伴随呼吸困难,这很有可能是他的主观意识造成的。比如有些人觉得自己是一个机器人,不用吃饭进食,那么他的身体也会出现抗拒食物吸收和转化的症状。”夏峥非常耐心地向他们解释。
“那你为什么还会一直给他看病并开药呢?我们在他的病历上看到你给他开了氯丙嗪。”莫少聪问。
“其实我也是没法子。”夏峥沉默了几秒,随即才慢悠悠地说道:“氯丙嗪他一直说是帮别人开的,况且我能有今天,也是因为他的帮助。”
莫少聪没吭声,等着夏峥继续说下去。
“我父母很早就不在了,我从小跟爷爷一起生活,后来能去上大学也都靠了村里的资助。陆天明是村干部,当时他想办法帮我筹集学费和生活费,我很感激他。”
“听说你大学毕业后还去了国外留学,拿了医学和心理学双硕士学位,这些学费也都是靠村里的资助吗?”莫少聪之前查过夏峥的资料,一个没有双亲的农村孩子能出去留学可不常见。
夏峥低下了头:“陆天明确实帮我又筹集了些钱,但对于昂贵的留学费用来说只是杯水车薪。当年,我爷爷有强顺贸易公司的股份,他知道我得到了留学的机会,就把股份全卖了来支持我。”
“哦?你爷爷有强顺贸易公司的股份?”莫少聪有些惊讶地看着夏峥。
“是的,起初我也不知道,直到爷爷把股份卖了之后我才知道的。爷爷曾跟我说过,他说我们村成立了一家公司,我们全村每家每户都有股份,但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夏峥告诉莫少聪。
“那你知不知道你爷爷把股份卖给谁了?”莫少聪问。
“知道啊,卖给了谢自强。”
“谢正刚、谢正雄、陆子野,这些人你认识吗?”傅丽忍不住问道。
“当然认识,我和谢正雄是小学同班同学,他们仨我从小就认识。”
“那郑福和郑毅呢?”傅丽追问道。
夏峥说:“认识认识,郑毅初中的时候跟我是同班同学,那会儿他还是我们班的班长呢。”
“那郑家和谢自强父子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你也应该知道吧?”莫少聪没想到今天会在医院里有意外收获。
夏峥想了想说:“这个我不是很清楚,上大学后我跟他们的联系就少了。但有一次陆子野主动联系我,他告诉我王姨死了,我当时十分震惊,就问他王姨是怎么死的,他跟我说王姨是不小心摔下山坡摔死的。那时候我在国外,也无法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
此时,莫少聪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收到信息:陆天明醒了。
“走吧,一起看看陆天明。”说罢,莫少聪、傅丽和夏峥一同站起身来。
傅丽走到夏峥身旁,露出一丝微笑说:“夏醫生,既然你跟陆天明这么熟,那你能帮我们问问他,郑家和谢自强父子之间的事情吗?这对我们破案会很有帮助。”
“好的,我很愿意配合警方。”夏峥微笑着点了点头。
陆天明瞥见夏峥身后的莫少聪和傅丽,虚弱地说:“警察同志,我知道的刚才都已经说了,你们还想知道什么?”陆天明看这个架势,很清楚夏峥现在已成了警方的说客。
“你刚才说到王秀要去找谢家出口气对吧,那后来呢?”莫少聪一点儿没有放过陆天明的意思。
“后来?”陆天明思索片刻,“后来她一不小心就摔死了。”
“摔死了?是你亲眼所见她摔死了吗?”莫少聪看着他说。
“我没有看到,但村民们都是这么说的。”
“郑福当时是什么反应?”
“郑福当然不信,所以他最终选择了报警。”
“刚才我们跟夏医生谈话中听说,他爷爷曾是强顺贸易公司的股东,而且不只是他爷爷,全村每家每户都有股份,是这样吗?”莫少聪换了个角度问道。
“是的,这毕竟是我们村里的集体产业,所以强顺贸易公司成立的时候,每家每户都分到了一些股份。”
“但根据我们核查的资料,现在强顺贸易公司的股东只有五个人。”傅丽插了一句。
“后来村民们都急着套现,陆续都把股份卖了,第一个卖家就是夏医生的爷爷。”陆天明回答道。
夏峥点了点头,认可陆天明所说的。
“对了,你刚才说郑家的人都没了,这是什么意思?”
陆天明抬头望向惨白色的天花板,轻轻地叹了口气:“王秀死了,郑福和郑毅也死了。”
“什么时候的事?他们是怎么死的?”莫少聪觉得十分蹊跷。
“王秀死后郑福得了抑郁症,两年前烧炭轻生了。”
“他儿子郑毅呢?”
“郑毅好几年前就出了车祸,走在了他父亲前面了。”
“车祸?”
陆天明点了点头:“他坐的车摔下了山坡,连人带车摔得面目全非……”
莫少聪摸了摸鼻子:“所以,郑家的人都死了,谢家的头号仇敌也就不存在了。”
陆天明闭上眼睛,嘴里又开始念叨起来:“也许真的是郑福回来了,郑福的鬼魂来索命了!”
翌日,正当警方全力搜寻陆子野和谢正雄的时候,莫少聪突然接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陆子野自己出现在了警局!一收到消息,莫少聪立刻驱车赶往局里。
“你是陆子野吗?”莫少聪一进警局便看到了一个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人蜷缩在角落里。
陆子野眼神涣散地看着莫少聪,点了点头。莫少聪让傅丽把陆子野带到讯问室先问一下他的情况。
“警官你真美。”陆子野看到傅丽,喉结上下动了动,眼睛里闪着光,就像饿狼看着猎物一样。
“别说那么多废话,谢自强死后,你去哪儿了?”傅丽面无表情地问道。
“鬼!有鬼!”陆子野脸上露出惊恐的神情,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陆子野,你别在这儿胡言乱语、妖言惑众,小心我以蓄意散布谣言、扰乱公共秩序追究你的刑事责任,关你个十天半个月!快点儿,老实说你这几天究竟干什么去了?”
陆子野接过一次性水杯的时候,不经意地摸了一下傅丽纤细的手指
“哈哈,我是躲起来了!强叔死后,我跟谢家兄弟一起帮他办后事,他毕竟是有身价的人,而且生前对我也很照顾,怎么说我也得帮他把追悼会操办得体面些。但我们更想弄清楚的是强叔的死因,于是,我跟谢家兄弟又去了趟医院,想从当晚给强叔接诊的医生那里找点儿线索。”
说到这里,陆子野朝着傅丽阴阳怪气地说:“警官,我有些口渴。”
傅丽白了他一眼,随即给他倒了杯水。
陆子野接过一次性水杯的时候,不经意地摸了一下傅丽纤细的手指。
“你!”傅丽手一抖,立刻松开纸杯。
陆子野将水杯牢牢地攥在手里,一抬头把水喝干了,随即用力地嗅着空杯子,回味无穷地看着傅丽说:“警官,你的手好香啊!”
还从来没有哪个男人敢这样对傅丽说话,一股莫名的恶心迅速在她的消化系统间蔓延开来。
“那个医生一直都是晚班,专门接急诊,那天我们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陆子野倒是毫不在意傅麗厌恶的表情,继续说道,“我们详细问了医生强叔送来时的情况,医生说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强叔虽然是被人从背后袭击,但除了后脑勺外,他身上还有多处软组织挫伤、内伤和骨折,强叔明显是被人活活给打死的!”陆子野瞪着眼睛,表情狰狞恐怖。
“你的意思是,杀死谢自强的人和他有着深仇大恨,所以才采会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傅丽问。
陆子野扬起嘴角:“警官,我发现你不仅长得漂亮,还很聪明呀!那你说,放眼整个镇,还有谁比郑家更憎恨谢自强?”
“但郑家的人都已经没了。”傅丽皱着眉头。
陆子野一脸认真地说:“所以说,是郑福一家的鬼魂来找他们寻仇了。”
“我还是那句话,这世上根本不可能有鬼!”傅丽一脸轻蔑。
“看样子你还是不信,那你听我继续说下去。当天晚上,我们跟医生一起从诊室里出来,这时候医院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医生带着值班护士去附近吃夜宵,谢正雄说要去上厕所,于是我跟谢正刚就在厕所门口等他。突然,我听到附近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音,那个声音模糊不清,不过我隐约听到像有人在喊谢自强的名字。当时谢正刚也听到了,所以我们一起往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你们找到了医院的杂物间那儿?”
陆子野点点头:“没错,就是你们发现谢正刚尸体的地方。”
“真想不到当时你也在那儿。”傅丽没想到真被莫少聪说对了,原来他们一直追查着陆天明这条线,却忽略了另一条线。
“当我跟谢正刚来到杂物间的时候,那个声音突然消失了。当时,门半掩着,从里面飘出来一阵很浓的消毒水味道,从门缝儿看进去,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我们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对着里面照了照,只看到房间里有很多医用杂物架,上面摆放着乱七八糟的东西,根本没瞧见任何人。”
“我和谢正刚在门口商量了一下,由他先进去,万一遇到什么情况他立即呼救,我再冲进去帮他。
“之后,他就推开门走了进去,我在门口负责帮他照明。起初,他把所有杂物架都检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于是开始翻动角落里的纸箱,想看看里面是否藏有录音机什么的,就在这时候,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当他打开其中一个大纸箱时,突然从里面探出一张脸,一张比死神还要恐怖的脸!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被一种强烈的窒息感包围着,真的,我他妈吓尿了!
“谢正刚直接晕了过去。我想跑,可两条腿却无论如何都动不了,像被灌了铅一样!
“后来发生的事更出乎我的意料!我原以为那个恶鬼会来杀我,可没想到杂物间的门却一下子关上了,里面传来一阵阵沉闷又有节奏的敲击声!等我缓过神来后,一口气逃到了观前街,然后随便找了个小旅馆躲了起来。”
讲到这里,陆子野终于停了下来,他看了看手中的空杯子:“我好渴,能再来一杯吗?”
“那谢正雄呢?”傅丽一边给陆子野倒水一边问道。
“拜托,当时我早就吓得魂飞魄散了,哪还顾得上他?那个胆小鬼或许早就跑了,也可能已经被厉鬼索命,死了吧。”陆子野一直盯着傅丽的脸。
“目前我们并没有发现谢正雄的尸体。”
“哦,那他估计和我一样躲起来了。”陆子野举起杯子准备喝水。
“对于郑家的事情你了解多少?”
听到这句话时,陆子野放下了嘴边的杯子说道:“你想知道什么?”
“我们已经从你父亲那里了解了一些情况,但我还想再听听你的说法。”傅丽明显感觉到陆子野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陆子野跷起了二郎腿,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村子里就我跟正刚哥的关系最铁,我们从小就在一起玩,后来又上了同一所小学、中学,还喜欢过同一个校花。对了,你别说,你长得还挺像那个校花的,下次让我看看你不穿警服的样子。”说到这里,陆子野嘿嘿笑了起来。
傅丽始终保持着极大的克制,她知道此刻一切都应该以大局为重,犯不着跟这种变态纠缠不清:“那你跟谢正雄关系怎么样呢?”
“谢正雄?算了吧,小时候他都不怎么跟我们玩,他喜欢跟着峥哥。”
“那郑福的儿子呢,你们跟他处得怎么样?”
“谁,郑毅?”说到这里陆子野突然顿住了,脸上还浮现出一丝淡淡的惊恐,“那……那小子小时候就不怎么跟我们玩,自从谢家抢了……哦,不是,自从谢家接管了厂子之后,郑毅那小子就彻底跟我们决裂了。再说,他是一个优等生,我们从来井水不犯河水。”
“他出车祸的事情你知道吗?”
“当然知道了,村子里的人都知道。”
“你们村子死的人还真不少,郑家的人都死了,谢自强和谢正刚也死了,现在就剩你们陆家的人都还好好的。”
陆子野瞬间变得怒不可遏:“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怀疑我们杀害了谢家父子吗?你有没有搞错,现在最大的受益人可是谢正雄好不好!他老爸和老哥都死了,谢家所有的家产就归他一个人了!要说杀人凶手,谢正雄应该比我们更有嫌疑吧?”他手指着傅丽,恶狠狠地吼道。
“我并没有说你们是凶手,只不过谢家父子的死让强顺贸易公司一下子变成了由你们陆家来控股,不可否认你们是受益者吧?”傅丽不紧不慢地说。
“你……你血口喷人!我警告你,你他妈少跟我来这套!你是警察又怎么样?警察抓人也是要讲证据的,谢自强、谢正刚的死跟我家没有半毛钱关系!有证据你就抓我,没证据就别在这儿扯淡!”说罢,陆子野起身就往门口走去。
陆子野刚握住门把手,门却一下子被从外面推开了,重重地撞在他的额头上,差点儿把他撞翻在地。
“妈的,谁这么不长眼啊!”
陆子野刚要发飙,只见莫少聪一个闪身冲进来,一把拽起傅丽,火急火燎地说:“快跟我走。”
“怎么了?”傅丽疑惑地看着莫少聪问。
“谢正雄死了。”
听到谢正雄死了,陆子野突然脚下一软,整个人都瘫坐在地上了,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郑福一家变成恶鬼来寻仇了!都得死,所有人都得死!”
谢正雄是早上七点左右被值班工人发现死在殡仪馆的停车场里。根据法医的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大约在昨晚十一点多,在他的左脚上同样写了两个血红色的数字。
“和值班人员一起发现尸体的是陈美云,她说她接到一个神秘电话后就赶到了这里,然后就在停车场发现了谢正雄的尸体。”警员向莫少聪汇报。
“陈美云人呢?”莫少聪问。
“她当时就吓晕过去了,现在在医院。”警员说。
“现在谢家父子全都死了,很明显……”
傅丽正要说下去的时候莫少聪伸手打断了她:“一切等回去再说。”
现场勘查完毕后,莫少聪和傅丽一同回到了公安局。
办公室的白板上现在又多了两个人,正是谢正刚和谢正雄,他们分别对应着数字24和44。白板的下方写着陈美云、陆天明、陆子野、郑福、郑毅、王秀和几个目击者的名字,他们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
“郭福顺看见陆天明昨天傍晚来过这里,同行的还有陆子野。”傅丽拿出一份现场的笔录。
“哦?又是陆天明和陆子野……”莫少聪紧锁眉头。
“根据我们了解的情况,目前跟谢家关系最为密切的就是陆家和郑家。郑福一家早就死了,所以我认为陆天明父子嫌疑最大!”傅丽说道。
“我还是想错了。”莫少聪突然叹了口气。
傅丽一愣:“什么想错了?”
莫少聪指着墙上的白板说:“你看,原本我以为谢自强和谢正刚身上的数字代表死亡时间,因为根据法医提供的尸检报告,谢自强和谢正刚的死亡时间的确是在夜里22点和24点左右,所以我一直认为凶手是在挑衅我们。”
傅丽立刻心领神会:“可这次凶手在谢正雄的尸体上留下的数字是44,这就说明我们之前的推测并不对。”
“22、24、44,凶手究竟是在玩什么把戏……”
“这会不会是一组密码?如果我们把这三组数字合起来的话,就是222444,会不会和钱有关,也许是保险箱的密码?”傅丽脑洞大开。
“谢自强死在了强顺贸易公司附近,谢正刚死在了医院里,那你觉得谢正雄为什么会死在那种地方?”莫少聪问傅丽,其实他也是在问自己。
傅丽挠了挠头,有些不解地说:“这确实很奇怪,陆子野最后一次见到谢正雄是在医院里,当时陆子野跑了,谢正雄人间蒸发,虽然谢正雄有可能是因为害怕而躲了起来,但也不排除他是被凶手给抓走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杀害他们的凶手的确是同一个人!”
“我一直在想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莫少聪摸了摸鼻子。
“什么问题?”
“杀人路径。”
“杀人路径?”
“是的,也就是凶手的杀人轨迹。谢自强、谢正刚、谢正雄的遇害地点分别是在强顺贸易公司附近、医院和殡仪馆,这究竟是巧合还是一场精心安排。看来我们小看这个凶手了,他不仅反侦查能力极强,也非常狡猾,所以至今我们还没有抓到他的任何线索。”
傅丽开始仔细核对每一份目击者的笔录:“这绝对不是巧合,这三个地方陆天明在案发当天都去过!而且,陆子野也都在附近!”
莫少聪和傅丽再次来到强顺贸易公司。陆天明和陆子野提前收到了消息,不仅泡上了新茶,还焚上了香。
“陆先生看来没少费心思啊。”莫少聪环顾四周说道。
“哦,这是虎子刚给我送来的,上好的进口檀香,您闻闻。”陆天明讨好地看着莫少聪。
“确实好闻啊。”莫少聪说。
陆天明笑了笑说:“这檀香有安神助眠的功效,您若是喜欢,我这儿准备了些,待会儿您带走。”
“陆先生客气了,接连死了这么多人,我们哪有工夫睡觉啊。”
陆天明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变得有些僵硬,他心里很清楚莫少聪这话里有话。
“莫警官、傅警官辛苦了。”陆天明一边说一边给莫少聪和傅丽都沏上了茶,“来来来,先喝茶,先喝茶。”
莫少聪抿了口茶,随即用眼角瞅了一眼陆天明:“陆先生,你昨天傍晚去过殡仪馆吗?”
陆天明端着茶杯的手悬在半空,整个人仿佛石化了一般。陆子野看着父亲,也不敢多嘴,几秒钟的沉寂让人感觉像是过去了几个小时。
“陆先生?”莫少聪把嗓音提高了几分。
“我……我这几天一直都是两点一线……”
“你还想抵赖?实话告诉你吧,我们可是有目击证人亲眼看见你去过殡仪馆!”傅丽厉声道。
莫少聪放下茶杯,身体往后靠了靠,但目光却一直停留在陆天明身上:“我说你们父子搭档得还挺不赖啊,陆子野一出现谢正雄就死了,难道說这又是巧合?对了,陆天明,你的心脏病是不是好多了?”
“我……我……”陆天明一下子涨红了脸。
“陆先生,我再重申一次,根据我们现在所掌握的情况,谢自强、谢正刚和谢正雄死亡的当天,都有目击证人看到你在他们遇害的地方出现过。对此,你要怎么解释?”莫少聪的语气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
陆天明此刻知道再也瞒不下去了,他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喝了口茶,然后不得不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向莫少聪娓娓道来——
“强顺贸易公司成立之后,因为是集体产业,所以村里每家每户都分到了一些股份,谢家父子和我们是当时最大的两个股东。时间一长,谢家就想把公司独吞,于是就想方设法把其他村民的股份全都吃了。”
“夏医生爷爷的股份也是他们吃掉的吧?”莫少聪想到了夏峥之前所说的。
陆天明点点头,随即叹了口气:“哎,谢自强得知夏峥要去留学,急需用钱,就诱骗夏峥的爺爷以很低的价格卖掉了股份。尝到甜头之后,他就让他的两个儿子专门打听和研究村民们的弱点,并用同样的方法从他们手里弄到股份,最后成了强顺贸易公司绝对的大股东。”
陆子野此时忍不住了,说:“爸,跟他们废什么话!还是那句话,我们父子没有杀人,有证据你们就把我们抓起来,没有证据就别在这里扯淡!”
“陆子野,你嚣张什么?你放心,我们回到局里就申请逮捕令抓你。”傅丽没好气地看着他。
“你!”陆子野气得浑身直哆嗦,“告诉你,我们也是受害人!”
“什么?”莫少聪对这种说法很意外。
“是谢正雄打电话给我们的!他让我们把一样东西交给他,然后就准备逃跑!所以我们才会……”
“虎子!”陆天明立刻冲陆子野吼了一声,示意他赶紧闭嘴。
“什么东西?”莫少聪显然不会放过这条极为重要的线索。
陆子野瞅了陆天明一眼,见陆天明对他怒目而视,没敢再吭声。
“到底是什么东西!”莫少聪又问了一遍。陆天明低下了头,怎么也不肯说。
陆子野再也忍不住了:“爸,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你不说我说!”
“虎子,你别乱说话!”陆天明又是一声吼,只是这次陆子野没有理会。
“是一份谢家逼迫我们和所有村民们签的保证书,他们威胁我们不准把当年的事情告诉任何人。为了封住大伙儿的嘴,谢自强才给了每家每户一定份额的股份。为了利益,所有的人都签了字。你知道吗,其实当年王秀是被谢家父子打死的,哈哈!我可是亲眼看到的!”陆子野有些癫狂地叫喊着。
陆天明此时彻底蔫了,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哎,臭小子啊臭小子,老子这次真被你害惨了!”陆天明摇了摇头,终于把这件捂了十几年的秘密说了出来。
那会儿王秀要去找谢家出气,但谢家始终避而不见,故意躲着她。一次,王秀在回家的路上正巧遇到谢自强的大儿子谢正刚,虽然两家人早已水火不容,但念在王秀毕竟是自己干妈的份儿上,谢正刚对她微笑着点了点头。王秀却以为他在取笑自己,立刻怒火中烧,对着谢正刚翻了个白眼,还狠狠地朝他吐了口唾沫。王秀的这个举动惹恼了谢正刚,他指着王秀的鼻子破口大骂,这下王秀更是怒气冲天,她扬起手打了谢正刚一个大嘴巴子。谢正刚从小就没有挨过打,他哪里受得了这等委屈,立马一脚将王秀踹倒在地。很快,两人便厮打在一起。
王秀和谢正刚打架的事情很快便传开了,郑福闻讯后立刻叫上儿子前去帮忙,等父子俩赶到现场时,只见谢自强和他的两个儿子把王秀围在中间,你一拳我一脚地往她身上砸。王秀早已失去了反抗能力,她蜷曲在地上,只能用手死死护住自己的脑袋并不时发出杀猪般的哀号。郑福和郑毅立马上去参加混战,后来还是村支书带人来制止了这场争斗。王秀被送去了医院,没想到不久便因伤情过重不治身亡了。
“谢家打死了人,还威逼利诱村民替他们隐瞒,简直是罪大恶极!那份保证书现在在那儿?”莫少聪横眉怒目地盯着陆天明。
“我……我去拿。”陆天明慢慢地走到保险柜前,打开保险柜,极不情愿地从里面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
莫少聪取出保证书仔细看了一遍,发现内容跟陆天明所说的基本一致。只见保证书上写着王秀因失足坠崖重伤而亡,但凡在保证书上签字的村民都是目击证人。
“保证书总共有几份?”莫少聪质问陆天明。
陆天明连忙说:“就这一份。谢自强当初单纯地想用这份保证书来掩盖王秀真正的死因,他逼着村民在上面签字摁手印之后,就一直很小心地把它藏在公司里。”
“这些年难道就没人揭发他吗?”傅丽怒目圆睁。
“去向谁揭发呢?再说,揭发不等于承认自己包庇作伪证吗?更何况一个普通村民怎么可能斗得过谢自强?之前有一个村民因对谢家不满,口口声声说要去揭发他,后来被谢自强父子整个半死,从此再也没人敢提这件事了。”
“那郑福和郑毅呢,你们究竟对他们做了什么?”莫少聪又把目光转移到了陆天明身上。
“郑福确实是因为王秀惨死得了抑郁症,烧炭轻生了。他儿子郑毅也的确是出了车祸,但我个人认为这事儿应该和谢家父子脱不了干系,也许就是他们一手设计安排的。”陆天明心想反正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了,还不如把所有责任都推给谢家父子,他们人都不在了,一切口说无凭、死无对证。
“很好,你们今天提供的信息对协助我们破案非常有用。”莫少聪摸了摸鼻子,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不过在此之前,我还需要你把谢正刚死后,谢正雄和陆子野的行踪向我们做进一步说明。”
“没问题,只要能尽早抓住这个该死的凶手,我们父子俩知无不言!”陆天明眼见事情有了一丝转机,态度也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陆子野自从在医院里亲眼看见谢正刚在自己面前被“恶鬼”杀害,整个人几近崩溃,他听从母亲的建议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躲躲灾,但他过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哪里受得了居无定所的苦,才短短几天的工夫他就撑不住溜了回来。
再说谢正雄。那天眼见谢正刚在医院遇害,陆子野一边喊着救命一边狂奔而去。谢正雄在厕所里听到外头那么大动静,他根本不敢露面,就这样一直躲在里头,直到第二天天亮才离开医院。
眼见父兄先后遇害,谢正雄知道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了,他打算尽快离开镇上,先找个地方躲起来。走之前他想起保证书还藏在公司,为杜绝后患,他想把保证书拿回来并亲手销毁。最终,他跟陆天明约定当天晚上十二点在镇上的殡仪馆见面,他觉得谁也不会深更半夜去那种地方。
陆天明和陆子野驱车赶到的时候,并没有见到谢正雄,等了很久不见人来他们就回到停车场打算开车回家。想不到竟在停车场里看见了谢正雄的尸体!由于做贼心虚,他们并没有报警。
“所以,其实你一直都知道谢正雄的下落。我说陆天明,谢正雄的死和你知情不报有直接关系,你知道吗?”傅丽一下子就站起了。
“我这不也是为了正雄的安全着想嘛。”陸天明为自己辩解道。
“那为什么谢正雄还是死了呢,是你们父子出卖了他,还是说杀害谢正雄的人就是你们呢?”傅丽火力全开。
“这……我们,我们为什么要害他呢?”陆天明还是一脸委屈相。
“就是!别仗着自己长得漂亮就血口喷人!”陆子野又嚷嚷起来。
“就算人不是你们杀的,那你们怎么解释这件事情?”莫少聪瞥了陆子野一眼。
“我早说是那恶鬼来索命了。”陆天明低着头,有些害怕地说。
“陆天明!我再告诉你一次,就算还没有证据证明你就是凶手,但谢自强、谢正刚和谢正雄被害当天你都在案发现场出现过,而且你跟他们的关系也都非同一般,目前你还无法摆脱嫌疑。”莫少聪的目光无比锐利,犹如一把犀利的手术刀。
两天后,莫少聪和傅丽刚到公安局,万钟便急匆匆地朝他们走来。
“莫队,有你的信。”说着,警员万钟将一个牛皮信封交到了莫少聪手里。
莫少聪接过看了一眼:“谁寄来的?”
“不知道,这是一封匿名信。”万钟皱着眉头说。
“匿名信?”莫少聪摸了摸鼻子,随后便快步往办公室走去,傅丽紧随其后。
走进办公室,傅丽快速把门关上,莫少聪则小心翼翼地将信封拆开,只见里面有一张纸,纸上画着一个钟表。
信封里的画
钟表下方写着一句话:记得今晚这个时间来胥口镇,遵循指引方能找到真相。
“这是什么?”傅丽十分好奇地盯着纸上的内容。
莫少聪并没有着急回答傅丽,只见他不停地摸着鼻子。不一会儿,他突然瞪大了眼睛,一把抓过傅丽的手说:“我想我应该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凶手了!”
“啊?难不成这张纸跟凶手有关?”傅丽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不但有关,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它就是凶手寄来的!”莫少聪的眼神里充满了坚定和自信。
傅丽难以置信地看着莫少聪:“难道是陆天明和陆子野寄来?”
“我何时说过陆天明父子是凶手了?”
“凶手不是他们还会有谁?”
莫少聪故作神秘地笑了笑:“我们亲自走一趟,一切自会水落石出。”
“我们真要去胥口镇?”
莫少聪点点头。
“我担心这八成是个陷阱,要不我们多带几队人去吧?”傅丽提议。
“不用。”
“那就叫万钟带一队人跟我们一起去。”
“就我们俩去。”
“什么,就我们俩?如果凶手真在哪儿等着我们,你确定我们两个人能制伏他吗?”傅丽掏了掏耳朵,她很难相信一向行事谨慎的莫少聪居然会做出如此疯狂的决定。
没想到莫少聪却反问傅丽:“如果你是凶手,你现在会怎么做?”
傅丽一愣,想也没想就说:“谢家父子都死了,如果我是凶手,我当然是逃跑喽!”
“没错!这就是重点。所以我问你,为什么凶手不逃跑,反而还给我们制造见面的机会呢?”莫少聪不紧不慢地说。
“难道……是凶手自己不想跑?”傅丽迟疑着说。
“你说对了。”莫少聪看着一脸疑惑的傅丽,指着纸上最后两行字说:“这便是凶手为什么不选择逃跑的原因。”
傅丽凑近看了看:“你的意思是,凶手想告诉我们整件事情的真相?”
“是的,所以我敢肯定,郑家、谢家和陆家之间还有我们不知道的秘密,而这一切,只有等见到了凶手才会真相大白。”
傅丽拧着眉:“现在看来,事情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莫少聪抬腕看了看表:“时间还早,你先去休息一下,晚上好有精神去会一会这个神秘人。”
“你也是,这几天查案子你都没怎么休息过,都快成大熊猫了。”傅丽瞅着莫少聪的黑眼圈说。
“是吗?你确定不是你眼花了?”莫少聪拿起手机,对着屏幕左照照右照照。
晚上十点,莫少聪和傅丽来到胥口镇。隔着很远,便闻到一股腐臭的味道。车停下来,莫少聪和傅丽从车上下来,打开强光手电筒,扫了一圈这个毫无生气的地方。几棵孤零零的树像是地狱守门人,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枝干被风刮得左摇右摆,影子倒映在地上,犹如无数个张牙舞爪的魔鬼。
莫少聪走到傅丽身边,一边帮她紧了紧衣领,一边柔声说道:“你在这里等我。”
傅丽白了他一眼:“你想一个人逞英雄吗?别忘了我可是你的搭档!”傅丽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感觉暖暖的。
“两位既然已经到了,不妨再多走几步吧!”突然,一阵飘忽不定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莫少聪环顾四周,大声说道:“既然我们都已经按时赴约了,你为何还不现身,我们好好聊聊!”
傅丽寻声而去,没多久便听见她的呼喊声:“快过来,这里有情况!”
莫少聪立刻跑了过去,走近一看,发现眼前有一张大红色的小方桌,上面还摆着一台摄像机,刚才的声音是从摄像机里放出来的。莫少聪拿起摄像机仔细查看,发现里面一共有三段视频,他立刻开始播放第一段视频,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居然是一段无比血腥和残暴的录像!只见黑夜里,一群戴着面具的人把一个有些上年纪的男人围在中间,你一拳我一脚地把那个男人打得蜷缩在地上,双手死死地护住脑袋,不停地哀号求饶。他倒地之后,那群人仍旧不依不饶地在他身上继续施以拳脚,直到把他打得一动不动才罢手。
接下来一段视频,在一条似曾相识的走廊里,陆子野和谢正刚有些瑟瑟发抖地往前走着,四周阴森恐怖的氛围令人毛骨悚然。只见他们在一个门口处停下了脚步,紧接着门一下子打开了,很多戴着面具的人突然从门里冲了出来,谢正刚转身想跑,不想却被陆子野给堵住了去路!陆子野一拳击中了谢正刚的脑袋,又飞起一脚把他踹倒,随即那群人便像丧尸一般一拥而上,将谢正刚拖进了门里。
莫少聪咽了口唾沫,开始播放第三段视频。只见谢正雄刚刚到达殡仪馆,在一个地方不断徘徊,时不时地抬腕看表,显然是在等什么人。此时,匪夷所思的一幕出现了。画面中出现一男一女朝着谢正雄走来,这个女人不是别人,竟然是陈美云!而男人是个秃顶,正是村民张洪涛!视频里,当谢正雄看见二人突然出现,显得非常紧张,双方聊了几句,谢正雄撒腿便跑,几秒之后画面里又出现了那群戴着面具的人,他们朝着谢正雄逃跑的方向追去。没多久,他们就追上了谢正雄,并展开了对他的毒打,谢正雄就这样死在他们的乱拳之下。
视频终了,莫少聪和傅丽倒吸一口凉气,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们无论如何都猜不到凶手居然不是一个人!
“怎么样,没让你们失望吧?”一个坚定而又沉稳的声音突然从他们背后响起。
“我们终于见面了。”莫少聪转过身,看着眼前这位戴着面具的人。
“莫警官、傅警官,晚上好,两位的大名在下早已如雷贯耳。”只见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穿着一件黑色短袖T恤衫,中等身材,四肢健壮,宽圆的肩膀,高挺的胸脯,结实得犹如钢桩铁柱一般,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闪烁着刚毅的目光。
莫少聪笑了笑,不紧不慢地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便是整件事的幕后主使者,对吧,郑毅。”
“哈哈哈哈,莫警官好眼力!”郑毅大笑着将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莫少聪他们面前。
“夏峥?”莫少聪这次真是惊呆了!
夏峥一下子笑了起来:“说实话,我一直都很期待这一刻,哈哈哈哈!”
“你究竟是谁?”一旁的傅丽把手搭在了枪套上。毕竟对方是个连环杀人犯,莫少聪和傅丽在这次行动中都配了枪。
夏峥止住了笑声,他盯着傅丽,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当然是郑毅啊!”
“那夏峥又是怎么回事?”莫少聪目不斜视地盯着他。
“夏峥就是郑毅,郑毅也是夏峥。”夏峥说。
莫少聪刚要开口,只听夏峥说道:“稍后再向两位解释,你们先跟我来。”
莫少聪和傅丽跟着夏峥向前走去,走着走着,前方出现了一点火光,慢慢地,火光越来越亮,直到他们看见一幢十分简易的小房子,就像积木般地支在地上,孤零零地,与四周的荒凉格格不入。
夏峥走到门口,取出钥匙打开门,看了身后的莫少聪和傅丽一眼:“你们进来吧。”
到了这一步,就算房子里藏着的是那群穷凶极恶的歹徒,莫少聪也要去闯一闯这龙潭虎穴。进门之后,他一眼便瞧见房子里四处都摆满了点燃的蜡烛,将正中央的一座墓碑照得通亮,墓碑前的案几上摆放着很多祭祀用的道具和供品,而墓碑上赫然写着几个鲜红色的隶书大字——
郑福之墓
王秀之墓
郑毅之墓
最下方还有一行鲜红的隶书小字——
挚友夏峥哀思
“这是郑福全家人的墓碑,所以你不是郑毅?”莫少聪目光犀利地看着夏峥。
夏峥径直走到墓前,捡起地上的枯枝,将铁桶里的锡箔翻了翻,好让火烧得更旺些:“当时我还小,根本没办法为我母亲做些什么,全村人都帮着谢家隐瞒这件事,所以他们都是凶手。
“你们听说的郑毅发生车祸是真的,但却是人为的,谢自强害死我母亲之后还想除掉我,所以才制造了那场车祸。好在苍天有眼,让我逃过了一劫,只可惜当时跟我在一起的好兄弟却成了替死鬼。因为当时尸体已经烧得面目全非,包括谢自强在内,所有人都认为我已经死了。
“我的好兄弟就是夏峥。”
听到这里,莫少聪和傅丽彻底怔住了,眼前的这个人如果不是夏峥而是郑毅,那墓碑上的名字又如何解释?
郑毅接着说道:“我侥幸逃过一死,但我没敢回家,而是逃到了夏爷爷家,我把一切都告诉了他。夏爷爷听闻夏峥的死讯后悲痛万分,他唯一的孙子就这样被谢自强给害死了!后来,夏爷爷想了一个办法,他让我以夏峥的身份继续活下去,待日后时机成熟替他们报仇。谢自强害死了我的家人,和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我自然同意夏爷爷的想法。最后为了我的安全着想,夏爷爷才想办法送我去了国外留学,之后我便一直扮演着夏峥的角色。”
“所以,这墓里埋的是你的父母还有夏峥?”莫少聪指着面前的墓碑问道。
郑毅点了点头。
莫少聪长舒了一口氣,随即和傅丽一同走上前去,他们拿起案几上的香,点燃后,对着郑福、王秀还有夏峥的墓碑深深地鞠了三个躬。
“有心了,谢谢。”郑毅颔首回礼,“你们知道吗,我母亲已经在这里沉睡了十年。她浑身都是伤,血一直从她嘴里淌出来,多疼啊……后来,我父亲也死了,大家都说他是烧炭自杀的,你们信吗?”
莫少聪没想到郑福的死竟然也有蹊跷:“无论如何,你用这种极端的方式进行报复,这跟谢家又有何异呢?”
“那些杀人凶手都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换了是你,你会怎么做?”郑毅转过头,用死水般的眼神看着莫少聪。
“就算如此,你也没有权力去剥夺别人的生命!”莫少聪一字一顿地说。
“是的,我的确没有权利,那谢家就有吗?”郑毅激动地说。
“你应该相信法律,通过法律的途径去替你父母报仇,而不是以这种极端的途径!”
“哈哈!说得好!法律不是讲杀人偿命吗?那为何谢家父子这么多年做了那么多恶事不但没有被惩罚,还过得那么逍遥快活?为何我的父母要以这种悲惨的方式结束一生?公道在哪里?正义又在哪里?”随即,郑毅的脸上浮现出悲痛和惆怅的表情,“亲眼看着自己母亲被人活活打死,自己的好兄弟被大火吞噬,还有父亲……他都已经被送入精神病院了,可那些人,为什么还不能放过他……”
莫少聪居然无言以对,傅丽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是啊,这世上还有谁比自己的父母兄弟更重要呢?
“雪崩之前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最终他们还是死在了你手上。”良久,莫少聪才说了一句话。
“既然天不行道,我只好替天行道。”郑毅的话说得掷地有声。
莫少聪摇了摇头,此时的他除了叹息还是叹息:“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请问。”
“那些戴着面具的人……”
不等莫少聪说完,郑毅便打断了他:“他们都是村民,曾经帮着谢家助纣为虐的人。”
“可他们为什么会帮你对付谢家?”
郑毅笑了笑:“他们当初帮谢家是因为贪婪,现在也一样。他们收了谢家的好处,拿了强顺贸易公司的股份,所以我父母被害死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句公道话。那么,我同样也可以利用他们的贪婪来收买他们为我所用。
“谢家通过一系列卑鄙无耻的操作,最终把所有村民手里的股份都骗走了,如果要把股份再拿回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谢家消失。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说到这里,郑毅指了指莫少聪手上的摄像机:“录像你也看了,凶手可远远不止我一个,全村的人都是凶手。”
“我看视频中还有陆子野、张洪涛和陈美云,他们也都参与了这整件事吗?”莫少聪接着问。
“那是自然,”郑毅顿了顿,“谢家在霸占村民们的股份后,一跃成了强顺贸易公司最大的股东,这是陆家绝对不可以接受的。所以,在铲除谢家的过程中,陆家父子确实扮演了极为重要的角色,尤其是陆子野,这家伙就跟他的名字一样,做事情不计后果,非常野。”
“至于陈美云,其实村民之所以会成为一群暴徒,归根结底还是受了陈美云的操控。陈美云花了很多钱收买村民们加入反抗谢家的阵营,对谢家父子群起而攻之,她还许诺事成之后会把村民当初的股份全部还给他们。这样一来,等谢家父子都死后,陈美云便可以独吞谢家所有财产了。另一方面,谢家父子自从一家独大之后,便越来越贪婪,他们不只想做农副产品贸易,还想搞房地产。因此,谢家父子想方设法威逼利诱村民离开村子,好霸占他们的土地。谢家父子长期在村里欺行霸市、强行拆迁,对不从者经常施以暴力,村民早已对他们心存怨念,这次正好有机会可以除掉当地一霸,再加上有陈美云暗中撑腰,村民当然不会放过这个绝好的机会。”
“果真是人为财死……”傅丽默默地看着烛光。光明是何其短暂,之后便是无尽的长夜。
“无数人在利益的驱使下走到了一起,可以不分善恶地为所欲为,多少人为贪婪活着又死于贪婪,这便是赤裸裸的人性。”莫少聪叹了口气。
郑毅转过身去,轻轻地触摸着墓碑上王秀的照片:“我永远不会忘记母亲死的时候那双无助和绝望的眼睛,她死死地握住我的手,我知道她心里是多么地舍不下我。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不停地给她擦着嘴里流出来的血……妈妈流下一滴眼泪,也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我望着她在我十岁生日时给我买的卡通手表,时间是晚上10点24分44秒。她走了,永远离开了我。”
“原来你留下的那三组数字是你母亲的死亡时间。”莫少聪拿出郑毅寄给他的纸条,看着钟表上的时间。
“是的,我是为了纪念我的母亲。从此,那块表上的时针、分针和秒针再也没有走动过。”郑毅轻轻摸着胸口。
“天堂里没有痛苦,也没有贪婪。”傅丽抬起头,望着灰白色的天花板。
“最后一个问题,就算你冒充了夏峥,又是如何能够将这一切做到如此天衣无缝的?”对于莫少聪来说,关于郑毅如何做案的谜团依然未解。
郑毅有些苦涩地笑了笑:“其实我只是一个将死之人而已,不过既然你对我这么有兴趣,那我就满足一下你的好奇心吧。后来,我在国外当了兵,学习了各种侦察格斗的技能,因为我要变强,我要替母亲报仇!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他们后来又逼死了我的父亲,所以,我一年前去整了容,彻底变成夏峥回来了,而村民当时都以为是夏峥留学归来。这一年里,我摸清了村里所有的情况,并说服村民成为我的帮凶,然后制定了详细的复仇计划。”
“怪不得我们始终没有发现你的蛛丝马迹,其实你早已回到了村里。”莫少聪摸了摸鼻子。
“还有一件事必须告诉你们,我知道陆天明父子会对你们有所隐瞒,所以我早就准备好了一份关于他们的材料,上面记录了他们所有的罪证。当年谢自强通过谢正刚和谢正雄给了陆子野不少好处,之后陆子野便唆使他父亲陆天明暗地里帮助谢家,最终从我父亲手里抢走了厂子,也就是现在的强顺贸易公司。相信这些他都没有跟你说吧?”
莫少聪摇了摇头。
“其实本来按照我的计划,你们应该会把陆天明和陆子野都给抓起来,毕竟他们父子的作案嫌疑最大,那样的话,也许我们永远都不会有机会见面了。只是没想到你们始终秉公执法,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下并没有对他们进行抓捕,这点确实出乎了我的意料,也改变了我对警察的看法。要是当年遇到了你们这样的好警察,那该多好啊……”
郑毅说完,没有人再说什么,接着便是死一般的沉寂,每个人依稀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几秒钟之后,还是莫少聪开了口:“以你的能力,本可以一走了之,远走高飞的。”
不想郑毅却笑了起来,他笑得前仰后合,仿佛这是他这辈子听过最有趣的笑话。等他实在笑不动了,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从父母亲的墓前轻轻捧起一捧土,紧紧攥在手心里,闻了闻,好像在跟父母做最后的告别。
“爸爸妈妈,儿子不孝,生前不能好好伺候你们,如今害你们的人都已血债血償,你们的在天之灵也请安息吧!儿子马上就来找你们了,等我们一家团聚的时候,儿子继续来伺候你们、孝顺你们、守护你们……
“两位警官,我想最后拜托你们一件事,请把这个埋在我的墓里。”说完,郑毅从怀里轻轻摸出一块手表,然后对着墓碑缓缓低下了头,他的嘴里涌出许多鲜血。
“不好,他服毒了!”傅丽赶紧上前拉起他。
“快送医院!”莫少聪迅速从傅丽手里接过郑毅,将他扛在肩上,夺门而出。
最终,郑毅不治而亡。这下他终于得偿所愿,跟天堂的父母团聚了。
不久,陆天明、陆子野、陈美云、张洪涛、郭福顺和其他参与此案的村民们都纷纷受到了法律的制裁。
甪直镇的连环凶杀案终于告破。之后连着几天艳阳高照,把整个小镇都照得光亮无比。
莫少聪和傅丽再次来到郑家的墓碑前,莫少聪蹲下身子,用力地刨開土,把一块卡通手表轻轻地放进土里。
“这是你生前最后的心愿,我帮你完成了,希望你心里不再有恨。”
莫少聪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面对一个连环杀手时,心情竟会如此复杂和沉重。如果当年郑家没有找供销社租那几台粮食加工设备,如果谢家父子打死王秀后受到了法律的严惩,如果村民们中有人敢于站出来揭发罪恶,声张正义,一切可能都会不一样,只可惜人间没有如果。
此时,一阵缓慢的脚步声从莫少聪和傅丽的身后响起,他们转过身去,只见一位年逾七旬、头发花白的老人走了进来。他把一束向日葵和一些新鲜的贡品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墓碑前,然后点上了三柱香。
“这是我孙儿生前最喜欢的花和小零食。”老人的每一个字里都透着一丝忧伤。
“夏爷爷?”
“虽然谢家最终得到了他们应有的下场,但又能怎么样?我的孙儿再也回不来了,还有郑毅,他是个好孩子,我对不起他啊……”
莫少聪走到夏爷爷身边,轻轻地握着他的胳膊:“人死不能复生,夏爷爷请节哀。”
“孩子,爷爷对不起你们啊……”两行浊泪从老人的眼里流下来。
傅丽看了一眼莫少聪,柔声说道:“我们走吧。”
“嗯。”莫少聪摸了摸这座墓碑,转身和傅丽一同向外走去。
“你们知道郑毅为什么没有选择一走了之吗?”夏爷爷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让莫少聪和傅丽停下了脚步。“郑毅这孩子这次回到村里,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复仇的。为了复仇,他不得不用我孙子的身份活着,也不得不不择手段地去达到目的。但他的内心是有良知的,面对犯下的罪恶,他不可能昧着良心隐姓埋名地活下去,那样的话,和他痛恨的谢自强又有多大区别呢?那样的苟活,对于他反倒是一种酷刑。所以,自首也好,自尽也罢,对他都是一种解脱。”
夏爷爷抚摸着墓碑上郑毅这两个字,老泪纵横:“你们看,现在他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做回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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