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津源

　　散文创作必须“立魂”——关注社会热点，呼应人民期盼，洋溢当代气息，弘扬中国精神，体现具有新时代特色的内容与形式的统一。为此，作家应该远离浅薄、固化、从众、和“媚俗”，力求有“亮色”，出新意，以独特优化的构思立意、表达方式和语言运用提升散文的可读性。读当代作家梁衡的《霍山红岩松记》（载2020年4月15日《人民日报》），可以发现这篇散文以传承红色基因“立魂”时，具有“外与内浑然一体”“书与物巧妙呼应”“古与今接续明旨”“境与‘我谐合共生”等亮色，个性鲜明，可读性和正能量强。以社会热点“生态文明”为题材的散文怎样在可读性上有所突破呢？请欣赏：

【时文引路】

碎银般的粼粼波光

?杨志宏?

　　车下县道最江公路，过三河油茶岭，前面就是湖南省第二大内湖黄盖湖了。群群白琵鹭飞翔在辽阔的天空上。我們绕湖而行。一只黑鹳忽地掠过车的正前方，扎进无际的金黄芦荡。

　　“怕是有几千只鸟咧，真是好多年没见着了！”一进湖垸，满天的鸟儿就让小鲁感叹不已。

　　“鲁经理，今天你看鸟是开了眼界，可要找渔民采买野生桂花鱼、大鳊鱼、青鱼，恐怕是要竹篮打水呀！”我手握方向盘，侧脸对他一笑。

　　小鲁听了，似乎不信：“放心吧，临湘这方圆百十里地，还没有我采买不来的好食材！”

　　正说着，渔民新德叔家到了。新德叔闻声出门。一年多没见面，这位曾经风里来雨里去的渔民，精气神更好了！

　　几句寒暄后，我向新德叔介绍了小鲁和他的来意。新德叔一听，一脸的歉意：“鲁经理，真对不住了。这长江、黄盖湖里的野生鱼，如今可不能捕了。”

　　趁小鲁与新德叔交谈的间隙，我朝后面的菜园走去。转到屋后，只见白菜和萝卜地里，搭起了一个个一人高的松木架子，上面挂着一串串鸭脖，估摸着该有上千根。用盐、花椒、八角、桂皮、红辣椒和料酒腌过的鸭脖，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正看着，新德叔和小鲁也转了过来。新德叔对我说：“你的朋友好像不信我的话。政策你们应该懂的，大江大湖禁捕退捕了，上哪儿找野生鱼呀。”

　　我拍拍小鲁的肩膀说：“这就叫眼见为实。你们菜谱上‘江湖鱼鲜这一条，应该修改一下！”

　　小鲁听了，对新德叔说：“大叔，您看我们来都来了，要不带我们去湖里看看吧。”

　　“我正这么打算呢，让你们去看看现在的黄盖湖，好知道我没有骗你们。现在的黄盖湖啊，真的是今非昔比。走！”新德叔朗声笑道。

　　“菜地里挂了那么多鸭脖，都是您的吗？”我问新德叔。他听了，乐了：“这事待会再跟你们说。咱们先下湖去！”

　　和着哗哗的桨声，舢板荡向湖心。白色鸟和灰色雁，在我们的头顶盘旋。

　　“看，四面八方的鸟儿都回来了。搁前两年，想都不敢想。”新德叔眯缝着眼，划着桨。湖水下，不时还能瞅见褐色脊背的鱼群，忽地一下，涌向幽蓝的深处。

　　小鲁望着远去的鱼群，自言自语：“好肥壮的鱼啊，那大个头的草鱼能有十几斤重！”新德叔笑着说：“好眼力！这湖里的鱼，现在是越来越多，看着就让人欢喜。要是运气好，还能看见中华鲟和胭脂鱼。”

　　船近湖东岸，一坡油绿的松林映入眼帘。松影后面，隐约可见白色的厂房屋顶。“到了，来，请你们看看，我们渔民的转产车间！”

　　上岸，辣香味儿飘了过来。桂花树后面的大门上，挂着亮灿灿的食品公司牌匾。进来，只见3个车间左右排列，平地上晾晒着一排排鸭脖，工人们正将一箱箱成品装上货车。

　　新德叔笑着对我们说：“咱黄盖湖水广汊多，养鸭是乡亲们的拿手活，而且家家都会做辣香鸭脖。现在不捕鱼了，渔民都上了岸。大家一合计，守着黄盖湖这么大的聚宝盆，还怕没有新路子？县里也积极扶助咱们，于是成立了食品公司，咱干得比过去更好！”

　　正说着，车间里走出来一位中年人。新德叔忙迎上去：“汪技术员，这技术质量上的事，还有产品营销，我们是半路出家，都有劳您了！”中年人抹去额上的细汗，说：“您就放心吧。今天又接了80多单，货都预订到年底了。”

　　新德叔转过身对我们说：“来，请品尝一下咱们的食品，多提宝贵意见。”跟随新德叔，我们走进展示厅，各种风味鸭制品琳琅满目。一位姑娘端来小碟，碟上摆着切好的鸭脖。

　　小鲁尝了一小块，边嚼边说：“不错，透着湖鸭的独特香味！新德叔，今天没白来，我们酒楼先预订80箱，销完再买。我也在咱们餐饮行业协会给你们好好宣传一下。”新德叔握住小鲁的手说：“没问题，送货上门，质量三包！”

　　出厂门，上松岗，顺着新德叔手指的方向望去，不远处的湖面，果然白雪般的一片，数千只湖鸭游动觅食，间或有几十只鸭子振翅低飞。“村里每家每户养的都有，少的百来只，多的上千只。咱们还成立了养鸭专业合作社，送鸭苗，包收购。这些鸭子产蛋也多。咱们下一步不仅销售鲜鸭蛋，还要增设松花蛋、咸蛋车间，鸭绒也要利用起来。这湖鸭身上能做的文章，多着呢！”新德叔瞅着远处的鸭群，美滋滋地笑着。小鲁也露出满足的笑，加重语气说：“好啊，我一定再来！”

　　再看这一望无垠的大湖，晌午的阳光下，泛着碎银般的粼粼波光。碧绿的湖面，不见船影，静谧辽远，而那飞舞的万千鸟儿，正迎着湖风，引颈展翅，飞向烟波浩渺的远方。

　　（2020年12月29日《人民日报》）

【技法鉴赏】

　　这篇以打造绿色生态环境为题材的叙事散文以两个妙招获得读者的青睐。

　　一、构思：有波澜的多次对话，引人入胜。文章有20处对话描写，或引入话题，或设置悬念，或拓展情境，或抒写真情，无不语由心出，贴近生活，令读者在“倾听”中会心一笑，心生感悟。读着“这就叫眼见为实。你们菜谱上‘江湖鱼鲜这一条，应该修改一下”这一句，你会既“听”出“我”爽直风趣的个性，又感受“我”的绿色发展理念。密集对话的展开，还具有波澜起伏、远离平铺直叙的特点。如果梳理“小鲁”的对话，我们可以发现如下的变化脉络：被“我”提醒“恐怕是要竹篮打水”，小鲁“不信”→买野生鱼信心满满（“没有我采买不来的好食材”）→被劝说后仍抱有希望（“好肥壮的鱼啊，那大个头的草鱼能有十几斤重”）→有所动摇（“……要不带我们去湖里看看吧”）→品尝鸭脖后放弃原计划（“不错，透着湖鸭的独特香味！新德叔，今天没白来，我们……”）→弃野生鱼鲜，赞湖鸭产品，理念更新（“……好啊，我一定再来！”）。对话中，“我”“新德叔”“汪技术员”等人是打造绿色经济的坚持者、受益者，以事实转变了“小鲁”，而转变过程的起伏波澜，增强了文章的真实性和可读性。

　　二、描写：有温度的特色景物，升华立意。文中的景物描写特色鲜明指向文旨。一是浓郁的湖景味：绕湖而行的白琵鹭，黑鹳“扎进无际的金黄芦荡”，“在头顶盘旋”的白色鸟和灰色雁，“褐色脊背的鱼群，忽地一下，涌向幽蓝的深处”……展示的是一幅绿色湖景的动态画面，让人感受生态文明的魅力;二是穿插恰到好处。品尝“香味独特”的湖产鸭制品后，文章适时穿插湖景描写——“……白雪般的一片，数千只湖鸭游动觅食，间或有几十只鸭子振翅低飞……”形象展示支撑绿色湖产经济的强大活力;三是情景交融，意蕴悠远。结尾处，“碎银般的粼粼波光”既是点题之笔，又是黄盖湖转产上岸后渔民获得感的美丽折射;“碧绿湖面”“静谧辽远”，正是渔民对幸福新生活延绵子孙的诗意展望;“……万千鸟儿，正迎着湖风，引颈展翅，飞向烟波浩渺的远方”，则象征着湖区百姓坚持“双山”绿色发展理念奋力奔向新目标的矫健身影，诗意化的立意给读者留下悠长的韵味。

【我仿我秀】

听柴禾燃烧

江苏省如东中学? ?陆魏恒

　　我喜欢静下心来倾听土灶里燃烧的乐章。

　　家的庭院后面有一间旧厨房，斑驳的木门上仍嵌着两只暗黄色的铜门环，太长时间无人打扫，蛛网在角落里几乎蒙上了一层灰，但炊烟一直没有断。

　　把一捆红酒杯粗细的稻草攥在手中，用膝盖抵着对折，从铺满灰尘的火柴盒里拈起一根，划过，一瞬间火苗蹿起;引燃，刹那间火舌吐露。

　　稻草燃烧不温不急，连声音都很细微，只是不时发出轻轻的声响，给我的感觉不是在燃烧，更似融化。

　　两个季度的积累，经不住火焰的侵蚀，那稻草不一会儿就焦了，断了，只剩下星星点点的红光，只剩下窸窸窣窣破碎的声音。此时，仿佛听到农民的汗水悄悄滴落田埂，仿佛又回到了秧苗时的鲜嫩……

　　大豆的茎干很耐烧。聚一束推入已燃烧的火焰中，最先听到的是豆荚炸裂的声音，很清脆，很愉悦。莫不是丰收，怎能听得此曲？“毕剥”之声好像过年的鞭炮，又恰似年轻人的壮语，充满着生命力。

　　烧了一会儿，豆荚失去了活力。木质的茎干上冒出拇指大小的火苗，许多丝连成一片，声音却极小。那细微的声音仿佛凝聚了一生的喜怒哀乐，都只留给自己回味。

　　从豆芽到挂满果实的一株庄稼，身边所爱，雨露朝阳;所受之苦，旱涝虫灾。就像人一样，要想成长，必经磨难。此时我忽然联想到我年逾四十的父亲，他不会把苦恼表露，却总是笑对生活。

　　烧大锅饭时，常用棉花秸秆或树根。棉花秸秆硬实，失去了雪白花朵的花瓣会把手刺得生疼，但它一投入灶膛，团团火焰即刻爆开，让人联想到它盛花期的诗意柔美——为农民献出的白花花的洁净云海，而这红红火火的气概，又是一种赴汤蹈火的壮美。树根最朴实，最忠诚，燃烧的火就像调味品，虽本身不旺，但融入火丝中，便立即升腾，在整个灶里发出似风般的“呼呼”声音，立马给人以不竭的力量。

　　稻草用尽最后细小的声音，成就自己的果实;大豆压低茎干燃烧的声音，让豆荚抢了风头;棉秸用雪白与红火，为农人描画富足生活的色彩;树根不论时过境迁，总是做最朴素尽责的工作……

　　实在是像极了父亲——读懂燃烧的柴禾的心声，我不胜受恩感激。

　　静下来聆听，知道生命的不易，明白父亲的坚韧伟岸。

　　将来，换作我，也会甘愿在燃烧中一路高歌，谱写生命的华章。

　　【点评】仿作不能“依葫芦画瓢”，须“仿”其精髓，“仿”而有新、有“我”。如果说范文的构思特色在于以有波澜的对话引人入胜，那么这篇散文则是从柴禾燃烧状态切入，以小见大，由物及人，由实到虚;如果说范文的立意温度在于绿色发展理念带来的幸福感受，那么本文的立意温度则在于提取、传输着农耕文化的新营养——像稻草、豆荚、棉秸、树根燃烧那样，甘于奉献，成就他人;甘于平淡，不抢“风头”;忠诚朴实，引領生命……结句“我”的誓言，也点燃了读者“一路高歌”的星星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