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伯荣

　　【读背文本】

　　《论语》十二章

　　[春秋]《论语》1

　　子2曰：“学而时习之3，不亦说乎4？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5，不亦君子6乎？”（《学而7》）

　　曾子8曰：“吾日三省吾身9：为人谋而不忠乎10？与朋友交而不信11乎？传12不习乎？”（《学而》）

　　子曰：“吾十有五13而志于学，三十而立14，四十而不惑15，五十而知天命16，六十而耳顺17，七十而从心所欲18，不逾矩19。”（《为政》）

　　子曰：“温故而知新20，可以为师矣。”（《为政》）

　　子曰：“学而不思则罔21，思而不学则殆22。”（《为政》）

　　子曰：“贤哉，回23也！一箪24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25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雍也》）

　　子曰：“知之者不如好之者26，好之者不如乐27之者。”（《雍也》）

　　子曰：“飯疏食，饮水28，曲肱29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30我如浮云。”（《述而》）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31。择其善者而从32之，其不善者而改之。”（《述而》）

　　子在川上33曰：“逝者如斯夫34，不舍昼夜。”（《子罕》）

　　子曰：“三军可夺帅也35，匹夫36不可夺志也。”（《子罕》）

　　子夏37曰：“博学而笃志38，切问而近思39，仁40在其中矣。”（《子张》）

　　注释：

　　1.选自《论（lún）语译注》，中华书局1980年版。《论语》是记录孔子及其弟子言行的一部书，共二十篇。东汉列为“七经”之一，宋代把它与《大学》《中庸》《孟子》合称为“四书”。孔子（前551—前479），名丘，字仲尼，春秋时鲁国陬（zōu）邑（今山东曲阜市东南辛镇）人，春秋末期思想家、政治家、教育家，儒家思想的创始人，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评选为“世界十大文化名人”。

　　2.子：古代对男子的尊称，也泛指先生、老师。这里指孔子。

　　3.时习：按一定的时间复习。时，时间名词作状语，按时。之：用在长句子中间，表停顿语气。

　　4.不亦说乎：不也是很快乐的吗？不亦说乎，常用于表示委婉的反问。说，同“悦”，愉快。乎：语气词。

　　5.愠（yùn）：生气，发怒，恼怒。

　　6.君子：指有才德的人。

　　7.学而：与下文的“为政”“雍也”等都是《论语》的篇名。

　　8.曾子（前505—前436）：姓曾（zèng），名参（shēn），字子舆，春秋末期鲁国人，孔子的弟子。

　　9.吾（wú）：人称代词，我，江浙方言中仍在使用。日：每天。也是名词作状语的用法。三省（xǐng）：多次进行自我检查。三，泛指多次。一说，实指，即三个方面。省，反思。身：自己。

　　10.为人谋：替人谋划事情。忠：竭尽心力。

　　11.信：诚信。

　　12.传（chuán）：传授，指老师传授的知识。

　　13.十有五：十五岁。有，同“又”，用于整数与零数之间。

　　14.立：立身，指能有所成就。

　　15.惑：迷惑，疑惑。

　　16.天命：上天的意旨。指不能为人力所支配的事情。古人认为天是世间万物的主宰。命，命令。

　　17.耳顺：这里指听得进不同的意见。

　　18.从心所欲：顺从意愿。

　　19.逾（yù）矩：超过法度。逾，越过。矩，规矩，法度。

　　20.温故而知新：温习学过的知识，可以得到新的理解和体会。

　　21.罔（wǎng）：迷惑，意思是感到迷茫而无所适从。

　　22.殆（dài）：疑惑。

　　23.回：即颜回（前521—前490），字子渊，春秋末期鲁国人，孔子的弟子。

　　24.箪（dān）：盛饭的圆形竹器。

　　25.堪（kān）：能忍受。

　　26.知之者：懂得学习的人。之，作为动词涉及的对象，作代词用，它，这里指学问和事业。好：喜爱，爱好。

　　27.乐：以学习为快乐。

　　28.饭疏食，饮水：吃粗粮，喝冷水。饭，名词作动词用，吃。文言文中称冷水为“水”，热水为“汤”。

　　29.肱（gōng）：胳膊上从肩到肘（zhòu）的部分，这里指胳膊。

　　30.于：介词，对，对于。

　　31.焉（yān）：于此，意思是在其中。

　　32.善者：好的方面，优点。者，好的方面。从：向他学习。

　　33.川上：河边。川，河流。

　　34.逝者：消逝的时光。逝，离去，消逝。者，消逝的时光。斯：代词，这，指河水。夫（fú）：语气词，用在句末，表示感叹。

　　35.三军：指军队。夺：改变。

　　36.匹夫：指平民中的男子，这里泛指平民百姓。现江浙方言中仍在使用。

　　37.子夏（前507—？）：即卜商，字子夏，春秋末期晋国人，孔子的弟子。

　　38.笃（dǔ）志：志向坚定。笃，坚定。

　　39.切问而近思：恳切地发问求教，多思考当前的 事情。切，恳切。

　　40.仁：仁德。

　　【读背准备】

　　《论语》是语录体，很多篇章是一条条语录，还有很多篇章有故事情节，是比较完整的艺术性散文。本课标题中的“十二章”，其实就是十二段文字。章，从汉字的造字法来看，是由“音”与“十”两个字组成，是会意字，意为音乐的一曲，后来借指诗文的段落。

　　这十二章有关于学习方法的（第一章中的第一句，第四、五、十二章），有关于修身做人的（第一章中的第二句，第二、三、八章），有关于道德修养的（第一章中的第三句，第十一章），有关于学习态度的（第六、七、九章），还有关于人生哲理的（第十章），但各章之间没有内容方面的联系，同学们觉得一章一章背起来不难，但因为章与章之间没有连贯性，很难一背到底，要靠别人挑一下，才能完整地背出来。

　　读背技巧：浓缩七言法

　　将有关章节的内容浓缩为一句句七言诗。

　　第一、二章：“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第一章中的“不亦……乎”是文言文中十分常见的固定结构反问句式。这里连用三个这种句式，就构成了排比句群，增强了语言气势与感人力量。朋，古代指的是在同一所私塾，由同一位老师教的学生，跟现在的“友”字意思不一样。这里，孔子勉励他的来自不同地方的众多学生互相关心，包容友爱。第二章中所描写的话是孔子的学生曾子说的。《论语》中大量的话是孔子说的，少部分是孔子的学生说的。我们记少不记多，说话人是学生的，特别注意一下，背起来就很少出差错。这一章中曾子的话也是一个排比句群，说明了做人，特别是做学生的三条重要标准。这些话显然是曾子跟老师学习后的深刻体会。这些意思可以说本来就是孔子的思想。这里出现了“朋友”一词，朋，上面说过；友，古代指志同道合的人，现在所说的“战友”“工友”“室友”“病友”“难友”之类是也。其中“不亦乐乎”早已成为成语，形容非常快乐的样子。《论语》一书深为我国人民喜爱与重视，有文化的父母喜欢用其中的字眼为孩子取名字，朝夕呼唤，使孩子潜移默化，成长为优秀的人，如浙江省嘉兴籍的国际数学大师陈省身、台湾省籍的著名政治评论家胡忠信等，其名字就是从《论语》中取的。为了便于记诵，我们姑且这两章用“学而曾子省吾身”七言句来概括。

　　第三、四章：“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子曰：‘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前一章讲述了论者一生的各个年龄段在学习、修养方面的情况，内容紧密相关，结构相似，语气一致，是一个排比句，读背起来一气呵成。其中“三十而立”作为成语，被人们广泛运用。短语“从心所欲”后来说成“随心所欲”，也是成语，形容做事由着自己的心意，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过，这句话在高中的《<论语>选读》中，没有“所”字。由于这段话形式优美，影响极其深远，人们已习惯用“而立”“不惑”“知天命”“耳顺”“从心所欲”等指代不同年龄段，成为一种表达相关年龄的文化。后一章中“温故而知新”一语已经凝缩为四字成语“温故知新”，成为人们重要的学习方法与学习要求。“可以”，不同于现代汉语的表示可能的动词，这里是两个词组成的短语，可，可以；以，用来。为师，做老师。这句话对学生来说，既是勉励，又是期许，表现出温暖而殷切的期望。这两章可用“吾十有五而知新”七言句来概括。

　　第五、六章：“子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子曰：‘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前一章用对比手法，讲述了学习的重要原则与方法：学思结合。后一章表达了对最优秀的学生颜回的赞美。颜回也叫颜渊，“贤哉，回也！”是一个倒装句，将形容颜回的“贤”（高尚）放到主语前面。在汉语中，倒装什么，就是强调什么，倒装“贤”，就是突出其“贤”。“贤哉，回也！”这句话不是随口说说，而是有实际情况可证明：一竹篮饭，一瓢水，住在简陋的小屋里，一心一意学习修养，别人都忍受不了这种贫穷与愁苦，颜回却乐在其中，没有要求改变这种生活的想法。这句话后面还用了反复的修辞方法，再一次称赞“贤哉，回也！”这一章里用了多个“也”字，都不同于现代汉语中表示强调的副词，而是语气词。这一章里的“也”，用在句末的表感叹，用在句中的表停顿。这两章可用“学而思而贤哉回”七言句来概括。

　　第七、八章：“子曰：‘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子曰：‘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前一章强调学习态度，用了对比與层递（意思一层一层递进）的修辞手法。这里，孔子将自己治学的深刻体会传授给学生。后一章讲自己是怎样修身做人的。孔子深知身教重于言教。这一章的前一句所描述的情况，与第六章中关于颜回的生活是类似的。思想高尚的人，对生活的要求都不会很高，他们随遇而安，安贫乐道。当然，随着经济的发展，人们的生活水平普遍提高了，过上好一点的生活也无可非议，但首先要尚义，如果不义，却既富又贵，这种情况，孔子视若天上的浮云，愿意让它随风飘走。这里出现的第一人称代词“我”，与第二、三章里出现的第一人称代词“吾”有什么不同吗？有细微的不同。“吾”往往用在表示谦虚或不很确定的情况下，通常做主语或定语，而“我”用在很确定的情况下，表达出一种果断语气，有毋庸置疑的意味，可做主语、定语与宾语。凡用“吾”的地方，一般都可改用“我”，但有些地方的“我”，就不能改用“吾”，比如“于我如浮云”一句中，“我”是介词“于”的宾语，不能改为“吾”。如将该句改写为“吾视之如浮云”，语法上是通顺的，但明显底气不足，所要表达的意思令人怀疑。这两章可用“知之好之饭疏食”七言句来概括。

　　第九、十章：“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前一章讲学习态度。前一句中的“三”表示多，是虚指。“三人行必有我师”也已经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成语。这里用了“我”而不是“吾”，所表达的意思非常果断。后一句中的前一个小句子也已浓缩成“择善而从”的成语。前后两个小句子构成对比，意思表达得十分鲜明有力。后一章是孔子面对滔滔河水，触景感慨而总结出来的人生哲理。舍，注释为“舍弃”，不如解释为“停止”更通顺，也切合语境，意思明白易懂。这两章可用“三人行必子在川”七言句来概括。

　　第十一、十二章：“子曰：‘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子夏曰：‘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仁在其中矣。”前一章讲道德修养，对比鲜明。从讲道理的方法看，是假设一个事例来比喻，使抽象的道理讲得生动好懂。两个“夺”，都不是现在所说的“争夺”，而是“改变”的意思。夺帅，更换主帅。夺志，改变志向。后一章的主要内容是孔子的学生子夏所说，是在讲述学习方法。这当然也是子夏在孔子的教导下形成的思想，也正是孔子博采众长、虚心学习、刻苦钻研、不断反思、不断进步的学习方法。三个小句子都是五言句，前面两个小句子对照，然后一个小句子小结，思路清晰，声韵和谐，意思圆满。这两章可用“三军可夺子夏博”七言句来概括。

　　【小结升华】

　　这十二章内容从不同侧面论述了修身养性的方法与学习态度的问题。第一章可以视为总说，接下来四章从怎样修身为人讲到正确的学习方法，后七章侧重论述正确的学习态度所能起到的效果。文章深入浅出，用词精练，道理精深。反问、排比、对比、反复、比喻等修辞方法增强了表现力。语言平易而经典，很多语句都成为了成语。文中有叙述，有议论，有描写，有抒情，表现手法多样，具体而动人，深切而感人，深刻而服人。

　　几个浓缩的七言句可以帮助记诵。这几个七言句连起来就是：

　　学而曾子省吾身，吾十有五而知新。

　　学而思而贤哉回，知之好之饭疏食。

　　三人行必子在川，三军可夺子夏博。

　　同学们在分别背熟十二章内容的基础上，将这些七言句抄到纸片上，细心朗读几遍，读到有关词语，就联想与默背相关原文。熟练之后，再看着这些七言句按顺序背诵全文，就比较顺利，不会发生错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