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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汪曾祺《受戒》的情调模式

时间:2023/11/9 作者: 小品文选刊 热度: 7249
管媛媛

  (陕西理工大学文学院 陕西 汉中 723000)

  论汪曾祺《受戒》的情调模式

  管媛媛

  (陕西理工大学文学院 陕西 汉中 723000)

  汪曾祺的短篇小说《受戒》是一篇极具散文化、抒情性的作品。作者用细腻清新的文笔,抓住生活中有情趣的细节,使小说场景中弥漫着一种情调意味;其次对景物敏感的感受力以及细致的描写,使客观景物富有情感的表现力,形成了特有的情调氛围;最后通过对叙述语调的强化,来形成文本的情调风格。

  汪曾祺;《受戒》;情调模式

  阅读汪曾祺的《受戒》总能被作品细腻的文本内容所折射出的健康人性与淡然自在的心态所感动,虽时隔三十年之久,其对心灵的蕴藉意味却历久弥香。笔者认为这跟作者体验生活并力求超越生活细节去创作深刻的追求分不开。《受戒》回避了重大的社会矛盾,选取了生活中积极正面的片段,或者以肯定的态度去自然而然的展现平凡场景中不寻常的韵味。以优美的人际关系和自然风光为主,使作品处于一种具有意境的情调之中。

1 情调和情调的审美韵味

“情调”是人的一种情感特征,在心理学上通常指同感知密切联系着的某种情绪性体验。在小说中,情感是作家描写人物叙述故事的基本背景和最终归宿,由于这个缘故,情调并不仅仅是一种叙述之功能模式,而且也是所有成功的小说佳作所共同拥有的属性。[1]笔者认为这些成功的小说当中情调意味最浓的是指一类具有抒情性的小说。小说家王蒙说:“小说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这就是小说的色彩和基调。每一篇小说也像一首歌、像一幅画一样,是有它的色彩和基调。”[2]在这类小说作品中,故事情节会显得散淡,人物也会退居在二线。作者对人物心理以及行动不再为突出其性格,而是为了为内容涂抹一种色彩或者形成一种基调,从而传达作者的一种人生体验以及感情。在现代小说领域,把一种独具韵味和风格和诗情画意融入小说之中的散文化小说创作推到了极致的作家,当属废名。他的作品中没有紧张激烈的情节、没有呼风唤雨的英雄、没有胸潮澎湃的感情,用淡淡的笔墨不经意间为我们营造了如悠远安闲的“竹林”、恍若隔世的“桃园”等场景,是一首适合在凉荫下品读的小诗。到后来的沈从文、何其芳、卞之琳等也是受了其创作的影响。沈从文的传世之作《边城》,与其称之为小说,倒不如是一首长诗,一曲哀婉的田园牧歌。虽然讲述的是单纯的船家少女翠翠的青涩朦胧的初恋故事,也塑造了“渡船老人”、“傩送”、“天保”等一些艺术生命,得益于沈老所营造的一种古朴意境以及诗意性的情调,使全文的叙述风格犹如一股青烟,袅袅婷婷。透露出作者对原始纯净人性美的讴歌,有意淡化了现实的黑暗、丑恶,构建起了一座健康合乎人性的“小庙”。作为沈从文的学生,汪曾祺创作的艺术风格也深受其影响,宛如一脉清泉,绵延不绝。汪曾祺的《受戒》,作者虽然也写了一些名叫“小明子”和“仁山”等几个和尚,和一个泼辣勇敢的姑娘“小英子”,但是对人物刻画以及有关人物之间的故事描写明显淡化。作品上表面上似乎也有故事,如小明子出家后在荸荠庵每天打扫、烧香、挑水、喂猪,然后跟舅舅学经唱法。小说后半部分甚至还写了小明子和小英子乘船缓缓驶过芦花荡时候,小明子微妙的内心感受:

  芦苇长得密密的,当中一条水路,四边不见人。划到这里,明子总是无端端地觉得心里很紧张,他就使劲的划桨。

  只要将之与那些靠情节取胜,环环扣人心弦的故事小说相比,便不难发现在这写的故事实在微不足道,不过是些平凡小事。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反映一种生活状态,传达出一种审美情调。所以人物以及故事都只是表达审美韵味的间接手段,真正充当主角的是场景。如《受戒》最后结尾部分描写到:

  芦花才吐新穗。紫灰色的芦穗,发着银光,软软的,滑溜溜的,像一串丝线。有的地方结了蒲棒,通红的,像一支一支小蜡烛。青浮萍,紫浮萍。长脚蚊子,水蜘蛛。野菱角开着四瓣的小白花。惊起一只青桩(一种水鸟),擦着芦穗,扑鲁鲁鲁飞远了。

  作者将这段场景描写放在最后一是为了承接上边内容,使结构完整。二是为了捕捉一种情调,这种情调通过河边植物和小动物来展示给我们。

2 《受戒》情调模式的审美特点

情感是作家创作中贯穿始终的一种体验,也是文学的重要特征之一。作家日积月累的情感集聚,在外在某一条件偶然的或者有目的地激发下,作家独特的审美创作的动机也便形成。在英语中,情感与动机是同一个单词,这表明创作动机就是一种情感,不同的情感创作便有各自的审美特点。《受戒》作为一篇抒情性名作,具有独特的情调模式审美特点。

  周立波说得好:“在文学作品里,生活细节用得恰当,可以增加生活的气氛。”[3]在抒情小说里,对场景中那些有情趣有特征的细节发现和描写,凝聚成某种情调。作者通过对生活中有情趣细节的选取,才能使场景中充满了一种情调意味。如在写小英子第一次与小明子在船上遇见:小英子把吃剩的半个莲蓬扔给海明,小明子就剥开莲蓬壳,一颗一颗吃起来。[4]288这一细节描写不仅把小英子大方大胆的性格和小明子朴实憨厚的性格刻画出来,更是一种自然真诚的感情流露,富有特别的情趣意味。再如文中另一处细节描写同样富有情调意味:在描写小英子在秋天过后的凉泥里摸荸荠,老爱拉着小明子一起去:她老是故意用自己的光脚去踩明子的脚。[4]299这个细节的独特之处在于,作者用了“光脚”去“踩”这个动作把小英子对小明子大胆的喜爱之情生动的展现出来,还有小明子看见小英子在柔软的田埂上留下一串美丽的脚印,身上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使得他心里痒痒的。对人物内心细微的感触地描写,使得场景中洋溢着淡淡而美好的情调味。任何场景都是通过客观对象来呈现,当叙述主体在描述客观对象,并使之物富有表现力时,便形成了特有的情调氛围。

  在情调小说中,作家抓住几个场景,对之进行细致描写,并注入一种感情,便会自然烘托出一种“氛围”。郁达夫写到:“历来我持以批评作品的好坏的标准是‘情调’两字,只教一篇作品能够酿出一种‘情调’来,使读者受了这‘情调’的感染,能够很切实地感着这作品‘氛围气’的时候那么不管它的文字美不美,前后的意思连续不连续,我都能承认这是一个好作品。”[5]这篇小说便具有鲜明的意境,这种意境的形成并非是刻意为之,而是自然而然的渲染。如在描写到小英子家周边时写道:

  小英子的家像一个小岛,三面都是河,西面有一条小路通到荸荠庵。独门独户,岛上只有这一家。岛上有六棵大桑树,夏天都结大桑葚,三棵结白的,三棵结紫的,一个菜园子,瓜豆蔬菜,四时不缺。院墙下半截是砖砌的,上半截是泥夯的。大门是桐油油的,贴着一副万年红的春联:向阳门第春常在,积善人家庆有余。

  ……栀子花香得冲鼻子。顶风的时候,在荸荠庵都闻得到。[3]294—295

  上面一段文字用了些简单的词语,勾勒出来小英子家由外及里的景象。院墙、菜园子、对联以及房檐下的栀子花,这几个平常百姓家常见的意象,当融入作家对这个远离尘世的安详小村落的深厚感情后,这里的一花一草,一砖一瓦皆有感情。在这家主人的心境已经和周边环境完全相融了。只有在这种物我交融的情境之下,主人公的内心世界才越来越趋于审美化,而且也使整个情境笼罩在一种诗意化的情调氛围之中。

  我们知道,情调小说要实现其特有的抒情意味,主要是通过叙述层实现的。叙述语言是叙述层的基础,而情调小说对叙述语言的依赖性,最鲜明地体现在它对叙述语调的强化上。科林伍德指出:“作家也只有在对词汇有所选择并具有一定语调的情况下,才会发表自己的思想,这种选择和语调表现了他对这种重要性的感受。”[6]由于语调在本质上是叙事主体的一种态度的表现,因此它本身是情绪性的。叙述主体通过对叙述语调的强化,形成文本的情调风格。

  阅读《受戒》体味到的是充满诗情画意的人性美、自然美的艺术韵味。犹如一首曲调和谐,词句清淡优美的小调,响在耳畔。接受者这种内在的体验无不是受叙述者对这种叙述语调选择的影响。小说采用的是全聚焦叙述视角,以一个外来人的眼光来观察这个封闭祥和的小村庄,来发现健康的人性美。由于叙述者的内心是细腻宽容的,所以小说为我们呈现的也是一派简单和谐的景象,奠定了全文的语调便是柔和、委婉和明丽的。

3 独特的艺术追求

《受戒》以其纯净的诗情,明丽的画意营造了一种韵味深厚的氛围气、情调感。犹如作者在娓娓道来他自己在三四十年前做的一个梦,来到庵赵庄,穿过芦花荡。留给我们的不仅是带有青草气味的语言、细腻的生活细节、文章巧妙的结构布局,更重要的是让我们感受到诗一般的“情调”。掩卷而思,脑海总能弥漫着一种独特的诗一样的馥郁之气。这种独具个人特色的叙述情调风格离不开恩师沈从文的感染以及他自身谦让、随和的个性影响。在创作题材、主题表达和小说文体创新方面,都留有作者匠心独运的痕迹。

  题材选择上,汪曾祺的小说大多是写回忆中家乡小城里平凡的人与事,有荸荠庵里的明海、赵大伯家的小英子;有《异秉》里这条街上保全堂药店廊檐下摆熏烧摊的王二;也有大淖县里的小锡匠十一子和淖东头姑娘巧云等。这跟汪曾祺对作家创作的自由追求以及对“小说是回忆”的认识有着直接关系。他不去记录与社会主流有关的或者与他生活的时代距离更近的事件,而是通过记忆这条主线,将过去那些熟悉的片段串联起来,透过融入了主体情感的语言,作品读来总是被一层如梦如烟的薄纱笼罩着。

  主题方面,汪曾祺的小说是宣扬温情而不去宣扬痛苦,这既与他受恩师、传统文化的影响有关,也离不开他自身的士大夫气质及特殊的文学观念。体现在作品当中,是小英子与明海和巧云与十一子不畏世俗条约,对爱情大胆的追求以及周边人们宽容、富有同情心的品德,与周围与世无争的自然美景相辉映,使健康的人性在作品及读者心里自然的流淌。体现了作者若隐若现的参禅悟道的慈悲悯人的正士之气。

  在对短篇小说的叙事特点与方法方面,汪曾祺在多个方面对小说文体的创新进行了尝试。他尝试淡化传统小说过于注重情节的模式,而是按照生活散散漫漫的形态来安排小说,进行小说的散文化写作。不再刻意精心设计结构,而是按照生活的原态采用随意的方式来安排结构,注重小说贯穿始终的内在文气,尊重生活本身的面貌,用缓慢的节奏讲述这些小小的故事。语言虽然简单平淡,但却使小说充满浓厚的文化底蕴,达到平淡中见奇崛的效果。

  [1] 徐岱.小说叙事学[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0.

  [2] 王蒙.漫话小说创作[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6.

  [3] 周立波.创作经验漫谈[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79.3

  [4] 邾瑢.邝邦洪.中国当代文学作品选(上)[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2.1

  [5] 郁达夫.小说论[M].上海:光华书局,1926.

  [6] 科林伍德.艺术原理[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5.11

  管媛媛(1989.08-),女,陕西榆林人,硕士,研究方向:现当代文学作品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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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72-5832(2016)07-003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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