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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山水

时间:2023/11/9 作者: 小品文选刊 热度: 7047
蒲素平

  

怒江



  浪,拔水而起,拟冲上天。

  一些巨石挡路,终不能成行。遂下落,坠入人间,变得庸常起来。

  如我的青春。

  我在江的高处仰观俯察,山的身体是岸的一部分,阻碍水,又引导水。乱石以十万年之龄,与浪互为攻击。

  空中窜出雪花、火花。

  一时,目光涣散,不知此为何地?遂交出内心的空洞,置于江边。

  等待一次重生。

  如此,流浪者重新埋下头。

  这怒江,正在两山之间,飞身而下。

  远去,竟不回头。

在西藏看云



  云有回声,不管多高多低,多厚多轻,都在回应自己的心声。

  云有百变之心,不管寂寞还是左拥右抱,都以万马奔腾之势幻想升起或下坠,并期待一个人的到来。

  云有不死之途,从刀刃,从大海、从冰川、从远望的目光、从囚徒的内心、从朝拜者五体投地的寂静中。

  从时间的流失,从婴儿到万世苍茫。

  云一次次被逼回体内。

  一次次又从体内飞升。

  如我,爱上这无穷的变幻,这辽阔无望的白。欲说还休的人啊,只好低下头,在蓝天下诵经、祈祷,并长途跋涉,并试着做一个心无杂念的人。

  风,吹过我醉后的长啸。

  风,吹动我眼睛中的玛尼堆,这注定是一条没有归途的路。而那些无边际的云,在有人和无人的地方,丰满、衰败,再聚集,再一点一点老去。

  修来世的云,不顾今生的苦。

  一朵云,抱着自己,在无穷大的天空飘。

  如我,抱着内心,等一个人。

  而那个人,离西藏万里之远。

  哎!人生何其遥遥。

在川藏公路行走



  两山之间,夹着公路,公路之下是江水。

  两山之上是理直气壮的风景。公路之上是汽车、骑行者、磕长头的人,他们互不言语,各自安好。

  江中是流水,一万年前的水和当下的水,混合在一起,有的跳起,有的下坠,有的回旋。

  恍惚中,大雨越过蓝天而降。

  噼噼啪啪,西藏的雨果然与我老家华北平原的雨不同。不同在何处?一时竟说不出。只好看一下两旁的大山,山上有水沿沟壑而下,高处有积雪披挂目光抵达之处,必是无人所到之地,那山坡定是一块处女地,除了神仙,就是日月风尘了。

  此时,一颗拳头大的碎石落下,又一颗西瓜大的石头落下,落在距我十米远的公路上,一动不动。

  公路已习惯这些,竟然不言不语。

  我摸摸头,又看了看两边的山,碎石堆积,乱石林立,如此亿万年了吧。

  骑行的人,看不见了身影,唯有磕长头的人,心无杂念。

  看来,我必须得习惯这些。包括习惯生活中尖锐的芒刺。

行走在七十二道拐上



  这曲奇的路,是折返的命运。

  我来了,错过了昨天,错过了你十八次下落的转换,错过了一棵草在你身边发芽和枯黄。

  此刻,一望无际的大雾,以液体转为固体,又以固体转为气体,最终成为高原上的一把盐,晶莹,剔透,让世间感觉生活之咸。

  我转过一个弯,重新见到你,层层叠叠的美,洒落在民间。

  生死已成定数,飞尘如时光,在此缓缓下落。我无法停下来和你对话,身边是三千尺的危崖,我看到一个坠崖者的荒芜。

  磕长头的人和我擦肩而过。

  我看见一个人的辽阔,那是十万年前的辽阔。

  转过一道弯。

  又转过一道弯。

  太阳出来了,一会儿上升,一会儿下坠。这些起起落落的光,我统称为时光或者光芒。

  犹如背后那一基高大的铁塔,你得完全越过七十二道拐之后,才能看见。

  有时,看不见是一种美,如此刻。

  我独自穿过七十二道拐和无尽的时光。

去纳木错的路上看见雪山



  这么大的雪山,却没有名字,或者说我却不知道你的名字。

  其实,是我忘记了你的名字,于是,你的名字就在我的筆下消失了。

  一段时光一样,我选择了忘却。

  静寂的雪山,那些出现在地图上的名字,一定不知道他的名字去哪里了?

  只有这静寂的雪,在白云的拥簇下,遥远而清晰。

  几辆汽车,在无人的草原上奔跑。草原像一片平地,一切近在咫尺,伸手可及,唯有雪山,布满疑问。

  我禁不住轻轻叹一声,这么大的雪山,图画一样。

  一闪之后,默默远去。

  独自消失。

  选自《行走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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