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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世的惶恐与安慰①

时间:2023/11/9 作者: 小品文选刊 热度: 5418
费雅玲

  (中共中央党校 北京 100091)

  尘世的惶恐与安慰①

  费雅玲

  (中共中央党校 北京 100091)

  加缪生活的时代,人们早已告别古典精神与上帝荣光。1942年出版的《西西弗神话》作为他的哲学代表作,仍处处可见他对现代生活极富洞察力的精准判断。不同于学院式逻辑严密的论证,加缪警句频出——虽然警句是一种符合大众趣味的可疑做法,但这反倒使梳理工作有了意义。

  荒谬:“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的存在主义的焦虑”

  “我认为生命意义的问题是诸问题中最急需回答的问题”②接着加缪便毫不留情地剖白道——这个世界没有意义。不同于以往我们被设定了根基的意义,加缪撕去了基督教的慈爱救赎与形而上学的脉脉温情,刺痛我们麻木的神经。这首先呈现为一种荒谬感,就像熟悉的面孔有一天忽然变得陌生,“世界逃离我们……这些被习惯掩饰着的背景又变回为它们所是的”③。世界与人发生分裂,它起源于人对平淡的“烦”,一种日复一日的庸碌沉沦。加缪继承了海德格尔的“烦心”,并借用萨特在《苍蝇》中提到的“厌恶”这一极负面的情绪。“厌倦产生于一种机械麻木生活的活动之后,但它同时启发了意识的运动……随后的活动就是无意识地重新套上枷锁,或者就是最后的觉醒”④这个世界是无意义的,人在其中的沉沦,要么将不应该理所当然地接受,最后无意识地顺从甚至辩护;要么通过这种厌恶挣脱温和的空白,觉醒到世界的荒谬。后者显然更为明智。在这个意义上说,厌倦是件好事。

  于是清醒之后,人应当如何面对自我存在确证的焦虑?加缪说,还是荒谬。这个世界确实不合情理,因为我们的认知把我们限定在理性所能够达到的边界内,而同时理性也是局限性,理性的保护毋宁说是理性的桎梏。“因为理性不能平息焦虑……荒谬,其实就是指出理性种种局限的清醒的理性。”⑤荒谬在理性的缺口处获得了自己的正面力量与存在价值,附庸于表层荒谬感的疏离厌倦的情绪体验有了理性的根基。“荒谬既不存在于人,也不存在于世界,而存在于二者共同的表现之中”⑥。因为理性的局限,世界没有意义,人似乎也无法获得意义,在与冰冷世界的碰撞中,荒谬成为了联结的纽带。它指向一个悖谬的情形——人越是激烈地追问意义,越是获得荒谬,追寻规定,却满怀虚无。而这极度悲观的命运,就是一种“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

  在荒谬人生观的逻辑前提下,我们才能理解加缪提出的“真正严肃的哲学问题只有自杀”的原因。荒谬的无处不在令人无望,自杀成为非理性对理性的失望与反叛,理性的局限确证不了自我存在,而上帝的慰藉业已消失,对“一”的本质主义追寻演变成对自我的极端否定——自杀。对于这种毫无出路与希望的生活,那些“良知过于敏感”⑦的人们,只能拿起自戕的圭臬,宣告世人这样的生活是不值得过的。而这竟是荒谬生活的出路了么?以彻底否定此在的死亡真的就能宣判对荒谬的否定了么?

  论可能生活:“了解人是否能够义无反顾的生活,这就是我要探讨的全部问题”

  “在这个世界里,一切并不都是可能的,但一切都是既定的,越过了它,就是崩溃与虚无。荒谬的人于是能够决定在这样一个世界中生活,并从中获取自己的力量,获取对希望的否定以及对一个毫无慰藉的生活的执著的证明。”⑧因为自杀虽然表面上是一种反抗,实际上却是一种悖谬,它以拥抱死亡的方式确信了世界(命运)的荒谬。尽管是从荒谬的立场出发,加缪依然走向了自杀的否定。

  那么继续这种荒谬生活的根基何在?加缪推导出三个结果:反抗,自由,激情。

  首先是较量,而非弃绝,因为弃绝的同时意味着承认命运果真如此,因而弃绝变成了命运的屈从,而较量才是真正的对抗与否定。正如查拉图斯特拉生命意志的呼喊“自己必须不断超越自己者,就是我”⑨,与荒谬、痛苦的同归于尽不过是一种肤浅的快意。为了证明自我担当得起对命运的较量,因而是通过否定之否定肯定此在。

  这种肯定何以可能?于是我们进入第二阶段,自由。这种自由不是被死亡震慑的自由,出于逃避的自杀使人仍旧是恐惧的奴隶。将人从种种幻想中解放出来面对真实的世界,才是真正的自由——不存在什么明天,因为任何“明天”所代表的意义,预设与幻想,都是自我之藩篱,因而这是一种彻底的无希望之自由的境地。

  在这样的自由中我们如何存在?——激情,它意味着“感受到他的生活、他的反抗、他的自由,而且是尽可能地感受,这就是生活,而且是尽最大可能地生活”⑩它不是享乐主义的激情,而是一种承担,而为什么要承担?这又回到了出发点,也是加缪生存论的立场——较量。

  于是,西西弗斯终于诞生了。他背负诅咒,日复一日地将石头推上山顶,永生永世承受无望无助的悲剧。但是悲剧的诞生也是崇高的诞生,荒谬的同胞竟是幸福:“造成西西弗痛苦的清醒意识同时也造就了他的胜利。不存在不通过蔑视而自我超越的命运”从绝对的虚无完成了绝对的肯定,加缪使西西弗斯成为了荒谬悲剧的英雄。

  如果如罗曼罗兰所言,“这世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看清这个世界,然后爱它”,那么在不妥协于命运并敢于相信的基础上,尘世伸出了它的抚慰之手。加缪尽管是通过否定的方式,也在某种程度上与康德走到了一起:一个人的生存与他的幸福感并没有多大关系,但他并非不可获福。“幸福的减少并不降低存在的价值……能够赋予人生以意义的,并非我们外在的命运,而是我们的行为。在康德看来,任何磨难苦楚都削弱不了这种人生的意义,也没有什么悲观的论点可以损及它”。尘世有堕落,有荒谬,令人惶恐;但它也有乐曲,有幸福,有可能的美好生活,而这就是安慰。所以我们便会永远为浮士德倒下前所吟诵的诗歌而热泪盈眶——“只有每天争取自由和生存者,才配享有自由和生存。”

  注释:

  ① 借用吴飞《尘世的惶恐与安慰》书名,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年

  ② [法]加缪著,《西西弗神话》,杜小真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2,第12页

  ③ 同上,第24页

  ④ 同上,第23页

  ⑤ 同上,第56页

  ⑥ 同上,第41页

  ⑦ 对“良知”一词的理解参见吴飞《自杀与美好生活》第216页:“西文的conscience字面上没有‘良’的意思,主要指从内心出发的知识”。

  ⑧ [法]加缪著,《西西弗神话》,杜小真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2,第69页

  ⑨ [德]尼采著《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钱春绮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0,第129页

  ⑩ [法]加缪著,《西西弗神话》,杜小真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2,第7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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