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段时间,六点钟下班后,我坐公交车从公司回来,下车后我并不着急回去,而是会去一个地方坐很久。那个时间段,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路灯开始发出刺眼的光芒,街道两边的商铺也陆续开了灯。我喜欢沿着下车的方向往南走一百米远,在接近下一个十字路口的位置,街边是一家银行,还有一个拍婚纱照的店面,这个时候都关门了。门口有五六层台阶,偶尔有路人坐在台阶上休息,我便是其中一个常客。为什么要选择坐在这里呢?因为这个位置的路边上有几棵风景树长势较好,遮挡住了外界的光线与干扰,这是一处阴蔽的所在,于我而言。也有路人走过,但并不喧嚣,对面的街道上就热闹非凡,各种商铺门大开着,街边还有各种小贩在卖水果、蔬菜、小吃等等。相比较这是一处闹中取静的存在。
发现这个地方也属偶然,有一次下班后不想回去,就随意沿着站台往上走,走到这里感觉安静就坐了下来,然后观察对面的街道,来往的行人,这个地方光线暗淡,没有人会看到你脸上的表情,是高兴,痛苦,或是难堪,不安。对于我来说,这里更像是一个容器,它能盛容我的喜怒哀乐,装下我的一段人生。
我就住在身后的一个城中村里,本来下车后要往回走两三百米,拐进去,而我却背道而行,沿着路往上走。住的地方离公司较远,早上我要六点多起床出来赶第一趟公交车,中间还要换乘一次,才能到公司,在路上要一个小时多。回来也是,公交车上人多,常常站着,也许是累了,下车后总想赶快找个地方坐一会。坐在台阶之上,望灯光,望行人,回头望望身后婚纱店里的模特着一身白色的婚纱,一切很美好,一切又很遥远。残酷的现实总让人忍不住悲伤。
工作的时间是属于公司的,而下班后的时间才是完全属于我个人的。没有人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好不容易谈的女朋友走了,走得毫无征兆,走得坚决,仿佛昨天还手牵手在这座城市的街道上逛街,吃小吃,人总在失去以后才觉得什么最珍贵,人们从不懂得珍惜眼前。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似乎所有人都是后知后觉的,每个人也都是这么活过来的。
我扪心自问过自己,没有对不起她,只是前段时间吵过一次架,之后也和好了。但现在她走了,她走得前一天晚上,我们还一起去吃的肯德基,她喜欢吃,说想吃,我就带着她去了,没有多想什么,我怎么就察觉不到有什么异样。当时的情况和平时一模一样,我怎么可能知道她心里面在想什么呢?好像晚上在一起时还特别亲密无间,这是在向我释放信号吗?
早上起来一起出门,吃过早餐各自上班,和往常并无两样,晚上下班后在公交车上收到她发来的信息,说她走了,我以为是开玩笑,但我知道她不会开这样的玩笑,我一下子紧张起来,恨不得能飞起来,我出了一身汗,给她打电话不接,发信息也不回,一路小跑回到家,我慌了,拉开衣柜她的衣服都没有了,我又找她用过的其它东西,都没有了,我反反复复的打开过衣柜门好多次,我无法相信这是真的。我是正常的,但我反复拉开衣柜门好多次,反复验证。我终于相信她是真的离开了,我瘫坐在沙发上,头脑短路,只听见嗡嗡的声响。不停的打电话,发信息,电话始终没打通过,信息像诈尸一样,突然回一个,又没了。
她是昨天离开的,昨天又是时间里的哪一天?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无法走出那段时间,无论何时何地,那像倒带般的影像都会侵入我的细胞,占的满满的。我也终于知道有一种疼痛是流不出泪的,只是狠狠地咬着牙,抱头,无声地挣扎,像溺水者。
她离开后的相当长一段时间里,下班后我都不敢马上回去,我怕面对一个人空落落的房间,我怕孤独,怕得要命。我只能坐在马路边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把自己扔在深夜的马路上,风干。所谓的感同身受真的不可能存在,所以我对谁也不想说,这是自己给自己酿得一味苦酒,自己喝,自己消化,自己呕吐。所以,不要妄想一个人会完全懂你。所有的一切都得回到个人本身,痛定思痛,我选择去遗忘,去和解,与记忆,去生活。剩下的悉数交给时间,时间才是这世上最强的腐蚀剂。我知道一切都会过去,我只不过是在做一些无谓的抗争,找找存在感,证明我爱过,我活过。
是谁说过,没有在深夜里痛哭过的人,不足以谈人生。是谁说过,强者不是没有眼泪,而是含着眼泪继续奔跑的人。来,干了这碗鸡汤。也有人说过,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还有呢,现在流的眼泪都是当初脑子进的水,够狠吧。
我没有想过未来,也不想继续沉迷于回忆过去,我只是想坐一小会,让自己安静下来。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每天下班坐车回来,都会走到那个地方,坐上一会儿,至于持续了到底多长时间,我也记不清楚了,把自己安放在马路边的台阶上,是因为灵魂无家可歸。心被掏空了,人就只剩下一副皮囊。
蝉,爱的热烈,在夏日里不停的叫嚣着,只有在暗夜里忍痛脱下那层壳,才会学会飞翔。
选自《陕西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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