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想法由来已久,有一种念头心存多时,有一个人物,高山仰止。每每拿起笔,想深入刻画,却无从下手,只怕笨拙的笔无法诉说这高昂的灵魂,无法解脱这世俗的悲涼,无法仰望这坚挺的大山。我无力仰望,也不敢仰望,只怕自己的酸腐玷污先生的英名。
曾记得在一个深秋的季节,我依在老家大院里的古树旁,静谧的世界少了城市诸多的喧闹与繁华,心中升腾起的功名利禄的云烟被沉睡的乡风吹得了无痕迹。看着对面郁郁的山峰,遂想起先生的《饮酒》诗句:“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只觉得清澈得无法再清澈,自然得无法再自然。这种情境,这种意蕴,非身临其境者不能体味之,非淡泊名利者不能理解之。东篱采菊,悠然看山。岂不是另一种手挥五弦,目送归鸿。翩翩然的飞鸟与先生相携归来,察看人世间的无穷真意,失落也好,淡然也罢,都随着流逝的时间定格在遥远的东方。
想起渊明先生的“真意”,其实并不在田间,只是不得已而为之。从小就懂得“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的先生,接受了诸多儒家传统教育,素怀“济苍生,救黎民”之志。在官场奔波,在仕途忙碌,当看见了形形色色的卑贱嘴脸,阅尽了污浊不堪的官门沧桑,看透了蝇营狗苟的卑鄙小人,惜遍了天下无处生存的黎民百姓,就决定弃官归田。“不为五斗米向乡里小儿折腰”的气概荡气回肠,响彻天宇。扭过头,看一看这时间的万千丑态,“归去来兮”,回家吧,不回家呆在这不适合自己的地方干什么呢?回家吧,包含了先生多少的无奈与痛心啊!
当嵇康的声音空谷绝响,无人倾听;当阮籍的不羁笑傲天宇,无人理解;当文人遇见流氓,无理诉说;一介书生还能做些什么呢?归隐田居以避世,超然物外守节贞。但识梁中趣,何劳弦上声。在“大音希声”的伟大音乐境界中,先生抚起了那五弦之琴,天马行空,魂飞天外。
从此,世间便少了一个耿直的政客,多了一个多情的文人;少了些阿谀奉承,多了些惊世绝响。一个田园大诗人横空出世,一个悠然见南山的仙风道长飘忽眼前,一束束高洁的秋菊,一个独立的灵魂走进了人们心中。
虽然先生失去了“猛士固常在”的苍凉,但也多了一分“带月荷锄归”的闲适,后人也多了一座悠然高大的思想文化大山。
……
想说的话很多,想对先生倾诉的很多,但……
我只能写些记念性的文字来表达我对先生的崇敬,因为他是一尊永远的雕塑,一座永远也看不完、走不完、读不完的文化大山。
渊明是座山。
选自《同煤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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