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向来总是愚钝,事事落于人后。
比如那根铁管,一端有个纽扣般的小圆帽,修长,笔直,乌黑。握着抵在眼珠上仰望,能看到一粒小黄豆大的白色的天空。但是直到现在,我都不能明白,它是如何结伙成群地抵达了我童年的村庄?与它们一同来的,为什么还有胶皮炮丝?红的,黄的,绿的,蓝的,紫的,五彩缤纷,撩人耳目。为什么总是首先出现在别的同伴手中?出现在有爹当煤矿工人的家中?而不是我的手中、我的家中呢?
临近过年的日子,村庄不时响起零星的爆炸声。那是一群一群的顽童,嬉笑捂耳,在石板巷子里游荡。当中有人得意洋洋举着冒烟的香火棍,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来,单个地燃放鞭炮。或者是从一张横竖密密麻麻整整齐齐布满炸药点子的红纸上抠下一粒,状如圆豆,色泽金黄,放在石墩上、石板上,一铁锤敲打下去。更有王者风范的,是手中握一把十分扎眼的铁管枪,朝天扣动扳机。这些声音清脆,响亮,满含硝烟的微香,在这个时节,无疑有诱惑人心的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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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同伴中几乎有了铁管枪队。一个个,枪握手中,或别在腰间的绳子上,扮解放军,演抓特务。朝树枝上屋檐上瞄准,打鸟。大呼小叫,冲来冲去,神气活现。
我一直为目标努力着。有玩伴做铁管枪,我就瞪着看,打下手,帮着用小锯片子锯铁管,递炮丝。捡拾他们剩余的长长短短的炮丝。为了一截手掌长的铁管,我费了不少周折,最后靠着打纸板的游戏,积攒了厚厚一踏纸板和碾米机的废皮带,交换得来。铁丝也从我家旧筛子提耳上找到。
过年的时候,我拿着自己的铁管枪,缠着母亲到河对面的供销社买了一张红纸炸药。
“啪!”我朝天开了一枪,声音响亮,硝烟微香……
选自《羊城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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