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璃猫家院落里,刘大丫,刘二丫坐在院子里一面钠鞋底一面说着悄悄话,看起来刘大丫回娘家的人身自由还是有的。十三四岁的刘三丫在一旁双手托腮痴痴的听着,她还没有进入成年,但是对姐姐们的谈话已经发生了浓厚的兴趣。。
刘大丫;’没听说么?于老根跟于小屁在城里让人给杀了,大卸八块装在箱笼里,那叫个惨。’
刘二丫神情沮丧的回答道;’也听说了,起初我还不大相信。后来见人们说的有鼻子有眼的,看起来真的出了大事。’
刘大丫;’那你跟于小屁的事咋整?过年时候老于家打发巧嫂来咱家提亲,咱爹可是答应人家的。要是你俩个人的事情成不了,那我还得在老王家窝着。’
刘三丫插嘴道;’过年时候我听见了,于老根答应送咱家一头大黄牛钱,把二姐娶回去给小屁当媳妇。咱爹要拿大黄牛钱把大姐换回来,另外找婆家。’
刘二丫回手打了刘三丫一下,这一巴掌打的很重,可以明显的看得出是在撒邪火。
刘二丫;’一边呆着去,哪儿都有你。’
刘三丫带着哭音委屈的犟嘴道;’本来就是么,本来就是么,干啥打人家?’
刘大丫解劝似的招呼道;’玉姑到大姐这来,你二姐现在心烦。’
刘二丫没好气的;’我心烦个啥,跟我有啥个关系?都死了才好呢,死了倒省心,活着才糟罪呢。’
刘大丫;’幸亏咱爹留了个心眼,没答应请什么三媒六证的,要不咱家就倒大霉了。’
刘三丫报复性的;’外面说二姐是望门寡。’
刘二丫追打着三丫;’再让你瞎说,再让你瞎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刘三丫飞快的逃走了,刘二丫重新回来坐下,半天没言语。
刘大丫试探性的;’二毛的事你答应了?’
刘二丫恨恨的答道;’咱爹哪问过我?那天让你老公公请了过去,喝的没个人样了。还是狗嫌丑帮着给送回来的。听狗嫌丑说的葫芦半片的,说是王老狠答应送咱家一头大黄牛钱当聘礼,放你回娘家另嫁。交换条件是我嫁给瘸子二毛,当时就把我气的够呛。’
刘大丫叹了口气道;’咱们姐俩都是一个命,就是个苦,比黄连还要苦。二毛跟于小屁比可差的远了去了,挺好的事,顺风顺水的,谁曾想又出了这么档子事?听人说咱这个地方人都半精不傻的,残疾也多,就是换亲换的。老刘家跟老王家都换了三代亲了,也说不上都该叫些啥了?王老狠图的是啥?主要图的是咱爹是个带犊子,是外来的种。咱娘也不是老王家的骨血,也是外来的,咱家女人血缘远一些。’
刘二丫若有所思的;’于老根是倒插门,于小屁是路上拣的,跟大虎就是不一样。咱这一堆一块的都是亲戚套亲戚,我都烦透了,那有一星半点的亲戚样?成天你算计着我,我算计着你,算计来算计去倒把自己算计进去了。没看哪家过的好,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就是在外面穷装。一遇到啥事先盘算自己,不管别人的死活。陷在这个地方算是白托生了一回人,早点死了算了。’
刘大丫叹口气道;’我宁愿先不离开老王家,也不愿意看着二妹跳那个火坑,二妹想个法子走的远远的,离开咱这个破地方。’
刘二丫;’你当我不想呀,能上哪去?出了这个地方让人给卖了都不知道,两眼一抹黑,认命吧,咋的还不是过一辈子?’
刘大丫深有感触的说道;’你可不知道那个滋味,天堂里的媳妇不如地狱里的姑娘,说话办事处处都得加小心,否则就让唾沫星子给淹死。守寡的日子更是难过,天一黑我就害怕,整夜整夜的睡不着,瞪着眼睛看房顶。白天盼着快些天黑,天黑了又盼着快些亮天,就嫌日子过的慢。有时候真想死了算了,可到了时候又不愿意真的去死。’
刘二丫;’于小屁出去也是为了我,想闯荡出来个人样。大虎砍死了他老姑,听说他老姑夫跟于老根翻了脸,非要于家赔他钱不可,要把做买卖的本钱全都拿过去,于老根说啥也不干,才弄出了人命。于小屁也是个短命鬼,赶着去投胎呢。这下可好,让韩狐狸找人把爷俩个大卸八块,连棺材本都省下了,巧嫂就那么一说,我这就成了望门寡了。’
刘大丫;’那可不咋的,于大虎杀了人,跟于老根有啥个关系?要是把本钱都给了韩狐狸,拿啥买黄牛当聘礼?于小屁帮咱家干的那些活都算白干了,咱家也不算吃亏。’
刘二丫忧愁的;’你没听玉姑说的话?说我是望门寡呢。要没这么一档子事,王老狠也许不敢提出让我嫁给他家瘸二毛。还没订亲,又没嫁到老于家。有那么一个话头,这不就不值钱了么。’
刘大丫有些不服气;’不值钱?山里姑娘都论份量秤,一斤份量就是一块银元。就是寡妇都抢着要,山里就缺女人,有时候我寻思就让老王家给卖到山里算了,现在这样算咋回事?’
刘二丫;’都拿姑娘卖钱呢,这辈子咋就托生个女儿身?活着真没劲,一想起瘸二毛我就恶心。’
刘大丫;’说是过门日子选在八月节,说话就到了。一手交养钱,一手领人。你嫁过门去才放我回娘家,王老狠也真是的。’
刘二丫;’赶上做买卖了,赵老丫让家里给卖了三次,一次比一次贵,倒底跟了个六十岁的老男人走了。六十多岁还管赵大头叫爹呢,真不要个脸。’
刘大丫;’家家都那样。不是换亲就是要养钱,谁家也不肯养个赔钱货。咱爹咱妈也不是不心痛姑娘,都是逼的没法子,哪儿都一样。听说城里的大烟鬼把女儿卖进窑子里,让臭男人随便糟蹋,生了一身的黄梅大疮,死不了,活不成,那才真叫个惨呢。姑娘家哪有自己出去找婆家的?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好像这么着好几千年了?’
刘二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扁担挑着走。有的地方出嫁之前男女都见不着面,揭盖头时才知道。就看各人的命。好汉无好妻,赖汉娶花枝。我是宁可给好汉牵马缒蹬,也不愿意给赖汉当祖宗。’
刘大丫;’哪个女人不想好?心强命不强。刚过门子那时候还不清楚怎么回事?现在一想起来这心里就堵的慌,出来进去不知该干点啥?前几日后半夜总有人敲我屋里的后窗户,听着像个男人的喘气动静,把我吓个半死。’
刘二丫;’寡妇门前是非多,人多嘴杂,姐姐也得多加小心。让人泼一身脏水这辈子也洗不清。外面都传说王老狠是想留下大毛媳妇日后掏灰,你听听都是些啥话?王老狠是谁?是我们的娘家舅舅,这帮人还乱说呢。于老根跟于小屁都是被外面的闲话给逼走的,于大虎才干出那件虎事。好在小地方没人管,都怕镇里那个丁大棒子。’
刘大丫;’偷嫂子的也不少,哥三四个就娶一个媳妇,当弟弟的都心里不平衡。南北炕住着,中间就隔个布帘,能当啥用?大套成亲那晚上,二套,三套都趴帘缝往里偷看来着。老公公,老婆婆就睡对面炕,有时候小的折腾老的也不正经。都在一个屋里住着,天长日久的,啥事能瞒过人?我家起码分了两间房,别人家行么?’
刘二丫;’也是的,听说李合适把北炕租给张老五那时候,张老五不给他房租钱他就上张老五媳妇。就是南北炕,中间连个布帘都不挂。夏天张老五媳妇就光腚睡,李合适单身一个人,也是个老光棍了,还管那些?’
刘大丫;’都盖不起房子,娶不起媳妇。孙王八跟高木匠两个男人一个老婆,这不也过十来年了?孙王八干啥啥不行,家里全靠高木匠支撑着。动不动高木匠就把孙王八给骂出去,老孙媳妇也不敢吱声。能耐王到他们家里问老孙媳妇,晚上咋睡?你知道老孙媳妇说些啥?’
刘三丫跑了出来,悄悄的溜过去想要偷听,被刘二丫给发现了,捅了刘大丫一下,刘大丫闭上嘴不说了。
刘三丫有些失望,又理直气壮的;’爹娘让你们进屋吃饭,还得请你们这两个姑奶奶咋的?’
刘二丫;’知道了,在门口喊一声就不行?总像个贼是的。’
刘三丫;’你才像个贼,小望门寡。’
刘二丫一面追打,一面骂着;’你还说,你还说,你个小养汉老婆。看我不打死你。’
刘三丫一面奔跑一面大声喊叫着;’妈呀,二姐又打我了,你快出来看看。’
刘妻从门内探出半截身子,这是个中年农妇,显得很苍老。她生下了三儿三女,孩子大了,当妈的也衰老了下去。家里的大事小情都由刘璃猫作主,女人是没有什么说话权力的。当妈的既疼爱儿子,又疼爱女儿,她的心里其实比女儿们心里还要苦。女子无才便是德,女人们是不许读书识字的,怕想的一多心思就不正了。刘妻算是个贤妻良母了,是典型的农村妇女,她这一辈子就是干活生孩子,任劳任怨,很少说咸道淡的。
刘妻;’大的小的都没个正形,到一块就打架。过几年想聚到一块都难了,快帮娘把炕桌放上,你爹他们马上就从地里回来了。’
刘三丫抢先答应了一声,飞快的跑了过去,进门没影了。
刘二丫;’啥事她都要个尖,我咋摊这么个妹子?真烦死人了。’
刘大丫;’等以后你出了门子就该想她了。’
刘二丫;’八辈子我也不想她,讨厌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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